第4章 四郎

大雨初歇,長滿瓦松的屋檐上,雨水滴答地滴落,落到長了青苔的石磚上,頗有節奏地奏響了春的樂曲。

清幽的庭園內,僻靜的長廊下,祁有望坐在低矮的欄杆上,雙手掩面,嘴裏嘟哝着:“原來都過去十七年了,我現在傷心還來不來得及?”

她披散的長發垂落在半空,随着微風的吹拂而飄蕩着,身上的羅衣略顯單薄,肩胛骨的輪廓不經意地勾勒而出,令她的身形看起來纖細又頗為消瘦。

滴淌的雨珠被風吹成雨絲,悄無聲息地濺在祁有望的身上,微涼的刺激讓她稍微從自我沉浸的世界中回神。

不遠處的老婦人看見她身上的羅衣,頓時便皺起了眉頭,額頭的皺紋堆擠成一條條“溝壑”。

老婦人從身旁的丫頭手上拿過厚厚的毛衫,徑直走到祁有望的身邊,道:“春哥兒,你坐在這兒作甚?這天還涼着呢,趕緊将衣衫穿上!不然身子受了寒,可有得你受的了。”

祁有望一聽“春哥兒”這個稱呼,身子先是一僵,然後無奈地擡頭,用那雙大眼睛望着老婦人,嘟嘴委屈道:“老嬷你訓我。”

朱老嬷一噎,瞧見她這模樣,那顆心頓時軟了下來,趕緊哄她将毛衫穿上:“我哪敢訓你喲,快穿上,莫要着涼了,你若是病了、難受了,心疼的還不是安人跟老身?”

這毛衫是羊毛織的長衫,穿上之後十分暖和,本來因為有心事而沒有在意周遭的溫度的祁有望也明顯地感覺到了身子的溫暖。

她一掃方才的委屈,滿臉笑容,笑嘻嘻地抱着朱老嬷的胳膊道:“就知道嬷嬷跟老嬷還是心疼我的。”

朱老嬷可真受不了她這般模樣,倒不是嫌棄她,反而是對她信賴自己的模樣太束手無策了。老人是看着她長大的,對她的疼愛都超過了親孫女,加上她這嘴慣會說好話,直甜到人的心底裏去,寵溺她都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她!

朱老嬷軟聲問:“你坐在這兒作甚呢?”

“散步呢,累了就坐下來歇一下。”祁有望面不改色地說道。

“你大病初愈,出來散步也莫要忘了多穿些衣衫……”朱老嬷又關切地念叨着。

祁有望聽着,可心思早就飛遠了。

在覺醒前世的記憶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信州大戶人家祁家的一員,與身邊所有人一樣,出生以來便接受着符合封建時代特色的思想教育,在同樣的世俗氛圍中長大,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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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日前遭遇那野豬的威脅時,她突然就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太多信息湧入腦中,以至于她承受不住而昏迷了過去……

想到這兒,祁有望的神情更加僵硬——她明明是因為信息量太大,腦袋處理信息超過負荷才昏迷的,結果都被大家誤以為她是被野豬吓暈了,她祖母還想殺光那些野豬給她出氣!

她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毀了!

醒來後,她足足消化了三日,才接受自己當初是胎穿的事實。雖然她不清楚當初為什麽會失去記憶而如今才覺醒前世的記憶,可對她而言,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會在前面的十七年裏因為帶着前世的記憶而讓自己的行為異于常人。

可是想到前世的至親,她的心頭依舊萦繞着濃濃的愁緒。

朱老嬷很快便察覺到她的煩悶,但也沒有開口勸慰她什麽,而只是在心中暗暗嘆氣。她不知這孩子悶悶不樂的根源是什麽,只是以她對小主人的了解,真正令其煩心的心事,怕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豬叫聲,祁有望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了,她透過漏窗看見雜院裏自家的仆役每人都抱着一只黑白花豬往豬圈跑。

有些許耳背的朱老嬷也聽見了,忙扯開嗓子支使幾步開外候着的婢女:“林檎,去問問怎麽回事?”

婢女林檎向雜院急奔而去,不一會兒便氣喘籲籲地回來禀報:“四郎君,奴問過了,是養在雜院豬圈裏的豬不知怎的跑了出去,跑到那邊的茶園裏還吃了人家的茶樹。那茶園的管事知道是祁家的豬,便讓人給送了回來。”

提及這些豬,祁家四郎君祁有望的表情又變得有些古怪——她當時只是為了阻止大家吃野豬,随口提出“要吃就吃飼養的豬”,沒想到被理解成了“她想吃豬肉”,而一向疼她的祖母才為她弄了這麽多小豬回來。

這麽多小豬自然不是打算養大了才吃的,而是祁家瞧不上大豬的肉質,認為沒有小豬的肉質細嫩,所以專門挑的小豬。

不過她并非真的要吃豬肉,這些日子也因 “大病初愈”,吃的很清淡,幾只小豬便完好無缺地養在雜院裏。她不吃豬肉,下人對小豬的看護自然就有所疏忽,以至于它們從雜院溜走了,也未曾發覺。

她兀自發呆了會兒,方回神問林檎:“那邊的茶園是誰家的?”

“來人說是仁孝坊周家。”

只見祁四郎挑了挑眉頭,随意地尋了一側欄杆坐下,道:“仁孝坊周家?沒聽說過。”不僅如此,她還用衣袖拂了拂身側的欄杆,拉着朱老嬷,“老嬷快些坐下,站着怪累的。”

朱老嬷怎會像她這般恣意,她道:“屋裏床榻、席子,坐哪兒不是,何必坐這兒,吹這冷風?”

說着露出一副她不聽話就要說到她耳朵起繭子為止的模樣,祁有望無奈,只能起身往屋子裏走。她一邊走,一邊聽林檎說:“周家是商賈之家,在信州雖然沒什麽名望,可市井上流傳着關于周家的逸聞趣事卻不少。”

“別是什麽後宅內鬥。”祁有望根據她這麽些年聽八卦的經驗來看,覺得這些所謂的“逸聞趣事”十有八|九都是些無聊的後宅內鬥,讓人絲毫提不起傾聽的興致。

“是與後宅有關,不過周家主人周員外也就娶了一個妻子,不曾納妾,也沒有通房,所以後宅并未有什麽內鬥。倒是因為他只有這麽一個妻子,所以多年來始終只有一個女兒,便是那周小娘子。”

祁有望這才稍微來了點興趣:“所以這逸聞趣事跟周小娘子有關?”

“周小娘子身上的趣事可比周員外的後宅多呢!”

正說着,她們便已經回到了屋內。在跨過門檻的時候,一股熱氣慢騰騰地從爐子裏冒出,朝她們撲來,然後一點點地将她們身上的寒意驅散。

祁有望先讓朱老嬷就坐,随後才在圈椅上坐下。她随手拿起旁邊矮幾上的柑橘剝開來吃,朱老嬷看了她一眼,吩咐林檎:“屋子裏還不夠暖,去添些炭。還有,拿梳子來,老身幫春哥兒盤發。”

“哎。”林檎應了一下,走到邊上的爐裏添了一些炭,再去直棂窗邊的桌子上拿祁有望的頭巾和梳子。

朱老嬷接過梳子幫祁有望捋順她披散的長發,從未能近身伺候祁有望的林檎便在邊上看着,她忍不住道:“四郎君的頭發不僅烏黑濃密,還比女子的頭發更加柔順呢!”

朱老嬷梳頭發的手一頓,随即瞪了林檎一眼:“口無遮攔地胡扯什麽?”

林檎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己這話無異于說祁家四郎君像個“娘兒們”,這若是主家認真計較起來,她可是要被掌嘴的。

不過祁有望并未介意,她笑嘻嘻地拉着朱老嬷的手,道:“林檎說的是實話,老嬷不覺得我的頭發天下第三好嗎?”

她慣是這般沒心沒肺的模樣,朱老嬷也總是無法跟她較真,只得順着她的話問:“為何只是天下第三?”

祁有望理直氣壯地道:“天下第一好的頭發長在嬷嬷的頭上,第二好的自然長在老嬷頭上。”

朱老嬷被她逗樂了,也顧不得追究林檎說錯話的事情,祁有望趁機對林檎道:“那周小娘子身上還有什麽趣事你倒是快些與我說,可不許吊人胃口。”

林檎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悄悄松了口氣。她剛來四郎君身邊沒多久,以前只是聽兄長說四郎君雖然行事毫無章法,但并非殘忍粗暴之人,今日這事證實了兄長所言。

不過她也不敢心存僥幸,四郎君雖心善,可這祁家還是有規矩的,她若是再犯,可少不得挨訓。

思及此,她連忙收斂心神,為祁家四郎君說起那周小娘子的事情來。

作者有話要說:

旺旺:哲學問題來了——如何分辨我到底是暈倒後穿越了,還是暈倒後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舒舒:原來你對我起興趣是因為一場八卦?

旺旺:……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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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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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家看完後也不要忘了回來(劃重點!!!!!!!)畢竟這裏有回家的誘惑……

——

語文課代表時間:

嬷嬷:不是容嬷嬷的嬷嬷,而是贛系方言裏對奶奶的稱呼,現在一般是嫲嫲,古義是嬷嬷。

老嬷:一般意義上的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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