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聞聲

祁有望習慣性地伸手摸了一下那些豬崽的頭,驚得林檎喊:“四郎君小心!”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将祁有望當成美味佳肴的豬崽們并沒有咬她的手,反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然後乖乖地回去吃食槽裏的東西。

林檎與一幹仆役松了一口氣,若是讓四郎君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豬咬傷,他們的下場怕是顯而易見的。

祁有望看着他們,“噗嗤”一笑,道:“緊張什麽?這是家豬,不是野豬,它們性情溫順,很少會咬人的。”

林檎忙不疊地上前去遞上巾帕,道:“想來這些豬也是認主的,知道四郎君是它們的主子,所以不敢造次。”

祁有望笑了下,心中卻不是這麽想。雖然不明白這些豬崽為什麽忽然就乖巧了起來,可那一刻她的內心卻有些莫名的觸動,于是她道:“這些豬就先養在這裏吧,不過每三日便得清理一遍豬圈,別讓它們得病了。”

又點了一個仆役留在這兒,算是專門照看這些豬崽的。

仆役們面面相觑,但也沒有拒絕的餘地。等祁有望一行人離去後,他們便關上了別莊的門,然後按照祁有望的吩咐開始打掃豬圈……

——

祁家四郎君要從別莊回來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內茶館酒肆皆能聽見調笑之聲:“被野豬吓暈,如此膽小,也确實只有那祁四郎了,哈哈!”

“嗨,那祁四郎可是祁家安人的寶貝蛋兒,自幼嬌生慣養,哪裏見過這麽兇悍的畫面,也不知是否被吓得尿褲子。”

“都暈了,肯定來不及尿褲子。”

“興許是尿了褲子才暈的。”

當然,這其中也并非只有一種聲音,有人也不管是否對祁有望真的存在好感,都要杠道:“有些人怕是嫉妒祁四郎身為老四,卻能得到長輩的寵愛,所以嫉妒他吧!”

“呸,他有何可令人嫉妒的?!”那人反駁。

“他出身士族,祖母身有诰命,父乃應天府書院講授官,門生無數,兄長還是寶泉知監,縱使他無所事事,一生卻也衣食無憂。他更不會到這兒來跟你我一樣喝這低廉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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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說着,竟也生出了幾分酸溜溜的味道。

周纾從門外進來,恰巧聽見了他的話,腳步登時一停。那張柔和的臉,有細微的僵硬,她抿着不點而紅的唇,眼神微冷。

丫頭朱珠卻不像她這般冷靜自恃,怒道:“這些人忒過分了,竟說咱們周家的茶是廉價的茶!”

周纾藏于袖下的手緊了緊,不過很快便斂去了那點不悅,徑直走向了茶館的掌櫃。

從她踏進茶館開始,館內衆多正在吃茶的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她,面容秀麗、肌膚瑩潤、腰肢盈盈一握,腰間垂下的玉佩貼着靛藍色的羅裙随着她娴雅的步伐輕微地擺動。

在意識到這是誰時,一幹人等神色都不自然了起來,只是目光依舊赤-裸-裸地盯着她,灼熱的視線恨不得将她當成私窠巷的娼妓,可以讓他們有機會一親芳澤。

往來茶館的也有女子,故而一開始茶館的掌櫃并沒有注意到門口的那道亮麗的色彩,直至他敏感地意識到館內氣氛的古怪後,才凝神看去。

見到是周纾,他忙不疊地迎上去,帶着十年如一日的客套笑容:“周小娘子怎麽來了?!”

周纾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道:“與黃掌櫃有些公事相商。”

黃掌櫃瞬間明白了,他一邊将人往內堂請,一邊問道:“這些雜事往常不是李管事負責的嗎,今日怎麽勞煩周小娘子親臨了?”

“如今春回大地,要忙的事情很多,他抽不開身,這些事便由我來辦了。”周纾道。

黃掌櫃順着她的話應道:“這倒也是,老天垂憐咱們老百姓,給下了幾場雨,解了大旱之難。”

到了內堂,二人落座,茶館的夥計也麻溜地為他們送上了茶湯。周纾知道這是自家的茶葉泡出來的,不過她沒有自滿地認為自家的茶葉很好,反而因舌尖那抹淡淡的苦澀,而蹙起了眉頭。

也難怪外頭的人說周家的茶葉是低廉的。

當然,這與茶館的飲茶方式也有關系:大戶人家吃茶,一般是以點茶的方式,将茶團研磨至粉末,再行沖泡,使得茶湯顏色澄清而少沫,入口的茶湯也香醇。

而茶館與大多數茶攤、茶肆一樣,以散茶泡水,只用以解渴罷了。因為散茶價格低廉,一點茶葉能泡一壺,還能反複泡。雖然一碗茶不過半文,可往往茶館一日能獲利數千文錢。

周纾不是來跟黃掌櫃算茶館一日能獲利多少的,卻也與賬目相關。周家從倒賣茶葉的茶商,到擁有自家的茶園的園主,這中間耗費的除了當茶商時所累積的資本外,也少不得跟買茶的茶商談合作時獲得的支持。

一般與茶園戶合作的茶商都會在第一年給一部分定金,用以茶園的打理,以确保來年能得到規定數目或質量的茶葉。

周家有自己的茶葉鋪,小部分茶商是直接從茶葉鋪買的茶葉,但是茶葉鋪的茶葉價格是面向大衆的,價格是略有提高的,故而更多的茶商都是直接從茶園處預定的茶葉。

黃掌櫃的茶館與周家合作了多年,都是提前一年交了定金,次年結尾款——周纾便是來收這筆賬的。

黃掌櫃看着周纾,小眼睛冒着精光,他佯裝猶豫:“去年大旱,不僅莊稼遭殃,連不少茶園的茶樹都枯萎了,有些沒枯萎,卻難保長出來的茶葉味道依舊那麽好……”

周纾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借口懷疑周家的茶園也受了災,茶葉品質不好,他好趁機壓價嘛!

黃掌櫃是人精了,周纾也不遑多讓,打理周家營生多年,什麽樣的人她沒見過,什麽樣難纏的對手沒處理過?

她并不着急,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才微笑道:“那些茶農确實要遭不少罪,不過周家的茶園即使是大旱,也依舊水源充足,黃掌櫃與周家合作多年,想必也是清楚的。”

黃掌櫃抽了抽嘴角,他明明在含沙射影,結果周纾臉皮果然厚,假裝他憂心的不是周家的茶園。

——

從茶館出來,周纾的神情才冷了下來。朱珠氣呼呼地說:“周家茶葉每年都會挑選散茶中上好品相的優先他,可他竟然不知感恩,還得寸進尺想壞周家茶葉的名聲而壓價!”

她又拔高了聲音:“也不看看大家之所以認為周家的茶葉不好,純粹是他黑心肝,看人下菜碟,賣給百姓的都是積壓已久的陳年茶葉!要不是小娘子嘗出來了,我還當咱們的茶葉真的很差勁呢!”

她又對周纾道:“小娘子,可不能再放任他壞咱們周家茶園的名聲了!”

“他怕是有了後路了。”周纾倒是看得明白,周家這些年迅速崛起,自然會令原本占據信州茶葉營生的茶園戶以及茶商們産生危機感,生出打壓的心思來。

“只是有契書在,我們又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他違背了契書中不許将陳年茶葉出售的約定,今年的春茶怎麽也得賣給他。”周纾輕嘆。

話剛落音,便發現茶館內忽然生出了亂子,只聽得一道自然醇厚中又是壓制不住的張揚的聲音道:“你這兒的茶葉是發黴的吧?我喝了味覺失調怎麽辦!”

這像極了來砸場子的聲音愣是讓衆多人沒反應過來。黃掌櫃倒是很快便反應過來了,他剛想呵斥這人的無禮,然而“胡說”二字還沒蹦出來便卡在了喉嚨裏。

周纾嘴唇一彎,對朱珠道:“為周家茶葉正名的時機來了。”

說着,便又悄悄地回到了茶館中。朱珠不明所以,但也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路人甲:她不會來這裏喝廉價茶!

旺旺:我喝了。

舒舒指正:我的茶葉不廉價。

路人甲:臉疼是腫麽回事?

——

旺旺:說好的見面了呢?

方便面:都說聲如其人,聽見你的聲音,等于見到你的人,所以你倆已經見面了。

舒舒:……

旺旺:呸,無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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