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登門

周家茶葉鋪的茶室裏茶具齊全,除了外頭是街巷有些喧鬧之外,倒也是個談買賣的好地方。

茶室裏面,周纾與李員外都是點茶的行家,不過李員外既然是客,那點茶的自然是周纾。

李員外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忘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他的眼裏只有神情專注、舉手投足間端莊大方的周纾。

歪坐在一旁的祁有望留意到他這道目光,登時便坐直了身子,同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仿佛在說:“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李員外:“……”

從祁有望死皮賴臉地跟進了茶室開始,他就覺得氣氛會有些不妙。

“咳咳。”李員外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悄悄地捏了一把汗。他開茶肆多年,見過許多人鬥茶,男男女女、或權貴,或尋常百姓,可是像周纾這般一舉一動都自帶韻味,容易讓人分心的女子實在是太少了。

他在祁有望的注視下如坐針氈,直到喝下周纾點好的茶,整個人的心神才都回到了正事上來。

他細細品嘗了茶湯,又抓了一撮茶末放進嘴裏細品,随即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周纾:“方才煮茶時,茶裏可是加了什麽香料?”

周纾從容不迫:“方才煮茶,李員外理應看着的。”

李員外沉默了,雖然他方才神游太虛了,可也看見周纾并未添加什麽香料,也就是說,他嘗到的滋味,是茶葉本身的滋味!

“這怎麽可能,我可是知道去年的大旱,不少茶園都受災嚴重,茶葉産出低,且好茶更少……”他說着就沒了聲音,顯然是知道,這等好茶,有的是人來競争,且可能擡出很高的價格。

好會兒,李員外才試探地問,“不知這新茶是什麽價錢?”

周纾已經穩操勝券了,她緩緩地說道:“官府茶葉定價,餅茶價格每斤下至十七文,上至九百一十七文,分六十五等;散茶每斤下至十五文,上至一百二十文,分九十等。而茶亭茶山的新茶,餅茶一斤只需六百文,散茶一百文。”

周家往年的芽茶都在四百五十文左右,因去年的大旱,質量極品的芽茶少,故而信州茶行的茶葉的價格相對上漲了許多。

周家今年的新茶,也只有茶亭茶山的芽茶賣到了六百文一斤,而其餘茶園所産的芽茶則是五百文一斤。盡管茶亭茶山的芽茶相較于其餘芽茶貴了些,但是周纾認為這新茶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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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稍加思索,道:“我要三十斤,便宜三十文如何?”

周纾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祁有望一眼,道:“祁家要了三十斤,周家也是賣的六百文一斤。”

李員外也下意識地看向祁有望,卻見後者端着茶盞,睜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們,仿佛在說:“你們說的是什麽?我都不知道。”

有祁家這個先例在,李員外知道他要想再壓價,那就難辦了。于是一番讨價還價後,他以五百九十文的價格要了五十斤。

并且約定過些日子,他會到茶亭茶山去,若是周家的春茶也不錯的話,他可以定下來年的芽茶與春茶。

徐掌櫃盡管覺得這茶葉的味道很不錯,可他的酒樓主要還是靠賣酒為營生的,故而在得知茶葉的價格後,最終放棄了跟周家合作——加上他先前那些拆臺的話,即使周纾不與他計較,他也沒那個臉再跟周纾讨價還價。

送走兩位客人,李管事瞧了瞧自家小娘子,又看了眼祁有望。後者回視他,倆人的目光便撞到了一起,李管事想知道祁四郎為什麽還不走,而後者就是一副“我沒什麽事但是我就是不走”的模樣。

最終,李管事先敗下陣來,移開了目光,對周纾道:“小娘子,小的先去把剩餘的事情處理了。”

“有勞李管事了。”

待李管事一走,周纾才來處理祁有望,她笑吟吟地看着後者,雖然和氣,但是笑意不達眼底:“祁四郎還有何要事?”

“我沒什麽要緊事,就是聽說嬷嬷想我了,才回來探望一下嬷嬷。回到城門口,想着我與你認識了這麽久,也沒來你們家的鋪子裏瞧過,就順路過來看一看。”

周纾心裏掰着指頭算了下,她跟祁有望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哪裏算得上是“認識很久”?不過這祁四郎向來自來熟,她也不與之計較這些了。

“那祁四郎探望過祁家安人了?”

“沒啊!這不是正在回去的路上嘛!”

“那祁四郎怎麽還不回去?不是說祁家安人想你想得緊嗎?”

周纾每一句話的背後都是在暗示祁有望沒什麽事就該離開了。可惜祁有望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道:“難得看見小娘子的經營手段,這我得好好學習一下。小娘子不必擔心,嬷嬷她一時半會兒見不着我也沒什麽事的。”

周纾心想:“誰擔心你了!”

嘴上糾正她:“祁四郎年紀比我小,喊我‘小娘子’似乎不太妥當。”

祁有望嘀咕:“你喊我祁四郎,難不成我得喊你‘周大娘’?”

周纾:“……”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擡手揉了揉眉心——不這麽做的話,她擔心自己在人前維持的完美、得體的形象會崩了。

這時,有個懵懂的夥計過來尋她:“小娘子,祁家的茶葉都包好了,是否現在便送去?”

周纾心裏頓時就有了主意,道:“交給我吧,我親自跑一趟。”

祁有望心裏拿小本本記上:“做生意,服務态度很重要!”

周纾親自給祁家送茶葉,祁有望自然沒理由再賴在鋪子裏頭,便跟着一起回去了。

——

祁家,祁二郎從仆役那裏得知祁有望要回來後,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扭頭對妻子郭氏道:“你瞧,他這回肯定是又膩味了養豬,借口探望阿嬷,跑回來了。”

郭氏沒說什麽,倒是聽見了外頭的動靜,起身出去瞧了一眼。祁二郎也跟着妻子走出去,結果看見祁有望正興高采烈地回來了,同行的還有一位帶着氈帽的女子。

二人都暗暗揣想這女子是何人,跟祁有望又有何關系。

“二哥,二嫂?你們在家呢!”祁有望一眼便看見了他們,揚了揚手,算是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祁二郎有些不想見到這個糟心的弟弟,故而只是不輕不淡地“嗯”了一聲。

郭氏脾氣好,臉上挂着和藹的笑容,溫柔道:“四郎回來了!”

祁有望走到他們面前,将後邊仆役拿着的茶葉推給祁二郎,道:“二哥,給,茶葉!”

祁二郎本以為她給自己帶禮物了,結果她接着補充道:“這是你跟周家買的五十斤新茶,人家周小娘子親自送上門來的。”

祁二郎暗罵自己險些自作多情,目光不善地看了祁有望一眼,這才将目光投向那道被他忽略的身影。

只見周纾摘下她的氈帽,露出那張秀美的臉來,祁家宅邸內,頓時便有多道目光向她投射而來。她對這些目光習以為常了,從容不迫地與祁二郎、郭氏行了個見面禮。

她是被祁有望邀請進來的,本打算擺下茶葉便離去,結果遇上了祁二郎,她不得不做好跟祁二郎寒暄的準備。

祁有望卻不管他們要如何寒暄,她發現自家二哥在看見周纾時,眼中閃過一抹欣賞的亮色,再看同樣因為周纾的容顏而微微失神的二嫂,于是不知從哪兒拿出了兩朵嬌豔欲滴的小花,紫色的那朵遞給了郭氏:“二嫂,我給你帶了禮物,你看!”

衆人被她的動靜鬧得回過神來,郭氏看見那朵小花,也是一怔,旋即她笑着收下了。

祁二郎瞥了她一眼,冷哼:“路邊摘的野花,算什麽禮物?”

祁有望道:“二哥,話可不能這麽說,野花也是花,野花也有野花的格調,怎能随意扒高踩低?我覺着它好看,想起‘嬌花襯美人’,所以特意摘了!”

周纾心中為祁有望捏了把汗,畢竟她這是妥妥的調戲自家嫂子的言語了,也不知祁二郎會如何反應。

誰知祁有望的騷操作還沒完,她把剩餘的那朵小黃花別在了祁二郎的耳邊,一臉欣賞:“二哥,你特別美!”

祁二郎若不是顧及有客人在,他定要将這花給摘下來踩在腳底下了,可偏偏他的妻子不懂他的尴尬和憤怒,被逗得捂嘴輕笑。

祁二郎沒再理會祁有望,将周纾邀請到堂上坐下閑談。

祁有望走在後頭,她問郭氏:“二嫂,庚玉呢?”

郭氏道:“他還沒下學呢!不過四郎不在家的這些日子,他常問他四叔去哪兒了,你不在,他都覺得無聊得很!”

“你與他說,讓他好好讀書,等四叔把豬養的白又胖的時候,他就有口福了。”

郭氏略感詫異:“四郎還要繼續養豬嗎?”

祁有望疑惑道:“為何不養?我此番回來,只為探望嬷嬷,天黑前就趕回去了。”

郭氏無言以對。

作者有話要說:

旺旺:都不許亂看舒舒,只許我看!!

李員外:……

祁二郎:……

舒舒:總算知道這人調戲別人而不自知是被誰慣的了!

祁二郎:覺得頭上綠綠的?

——

茶葉價格出自《中國經濟通史·宋代卷》,然後在這基礎上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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