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段
周纾并不清楚祁家發生的事情,她只知道李管事欣喜異常地來彙報:“小娘子,鋪子裏頭來消息說,祁家要了三十斤新茶!而且指定了要茶亭茶山所産的芽茶。”
周纾略微驚詫,她本以為周家錯失了讓祁家認識新茶的機會,可沒想到祁家居然還會來跟周家買茶。
她又細問了祁家要的是餅茶還是散茶,随後與李管事吩咐了幾句才出門往茶葉鋪去親自處理。
眼下周家所有茶園的茶葉都已經送到了茶葉鋪,去年預定了芽茶的茶商也早已到茶園處驗收,只有茶亭茶山的那批芽茶還未找到合适的茶商,故而周纾做主放在茶葉鋪散賣。
本來去年冬天受幹旱影響,茶葉也會減産,故而茶葉價格會上漲三到五成,所有茶園戶的茶葉都成了搶手貨,周家的芽茶也不必擔心賣出去的才是。
然而有茶商跟周員外直言,周家三年前決定擴大茶園生産,便已經開罪了一些茶園戶,加上周家這些年的崛起威脅到了他們,他們便給茶商們施壓,若是這些茶商能放棄買周家新茶園的新茶,那他們便能降低茶葉價格給茶商們。
茶商們權衡之下,自然是選擇對他們有利的一方。
這事周纾年前便已經知曉,而黃掌櫃也不是唯一要跟周家終止合作的人。
所幸周家還有一些值得信賴的合作客商,他們堅持履諾,不至于讓周家別的茶園也遭受損失。但是,他們對新茶園的新茶也确實持着觀望的态度。
——
周纾到茶葉鋪的時候,鋪子裏有不少買散茶的普通百姓,她沒看見祁家的下人,掌櫃道:“小的讓他們先回去了,說包裹好茶葉後,屆時會親自送上門。”
周纾點了點頭,話不多說便進了倉庫去包裝新茶,掌櫃則回頭去招呼買茶的散客們。
忽然,他發現門口多了一道身影,在人來人往的人潮中,尤為顯眼。用他匮乏的詞彙來表達,興許是“長身玉立”。
他再定眼一眼,那身影穿的是白色的長衫,因為臉過于柔美、腰身過于纖瘦,所以他才将之誤認為是女子。
若是少年郎,那用長身玉立便不合适了,于是掌櫃便在心裏改口:“好一個面如冠玉、風流倜傥的少年郎!”
當然,他之所以能如此不吝啬贊美之言,也是看見了對方衣服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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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小郎君有些面生,是初次到咱們周氏茶鋪來?”掌櫃迎了上去。
祁有望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完了這裏,才道:“确實是第一次來。”
掌櫃心中一喜,連忙推銷起周家的茶葉來。祁有望裝模作樣地在茶架間閑逛,可就是不買:“我再看看,你先忙去吧!”
掌櫃白費了一番口水,但是也沒說什麽,笑着應下後就走了。
這時,李管事領着兩個中年男子到了茶葉鋪,他笑着說道:“李員外、徐掌櫃,周家茶亭茶山出的新茶,來嘗嘗?”
他與這二人是昨日便約好了要見面商談的,二人也給他面子,雖然對這次商談的結果也沒什麽信心,不過都認為過來看看也無妨。
他們進來後,周纾剛好也從倉庫裏出來,吩咐鋪子裏的夥計:“這罐子裏裝的是十斤散茶,還有那二十斤餅茶都包得好看些,畢竟是祁家指定要的新茶,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正要上前去打招呼的二人微微一怔,皆是扭頭問李管事:“祁家是……”
“就是祁講授的那個祁家。”李管事笑容和煦地道,“周家新茶園出的新茶,清明前摘的獨芽,機緣巧合下被祁家二郎君發現了,這品嘗過後啊,就立刻找我們要了三十斤。”
李員外的茶肆、徐掌櫃負責打理的酒樓在信州城的茶肆、酒樓中都是排的上號的,因他們的茶葉質量好,價格貴,有時候大戶人家的子弟還會在他們的地方鬥茶。
祁家郎君們便時常與友人到他們的地方來吃茶、喝酒,所以祁家都指定了要的茶葉,那必然是好茶。
原本只想走個過場的二人,立刻便提起了興趣來。李員外的茶肆本就是以茶為本的,他比徐掌櫃着急,當下便上前去找周纾:“周小娘子,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李員外?小女子近來甚好,勞李員外關心!”周纾佯裝意外。
李員外本來想跟她虛與委蛇幾句,好旁敲側擊一下新茶的情況的,豈料鋪子內又匆匆地進來一個年輕男子,抓着周家的掌櫃便問:“你們新茶園的新茶還有嗎,再賣我兩斤,不,要五斤!”
茶葉鋪的掌櫃認得對方,是昨日經過茶葉鋪,被茶香吸引進來的客人。他給這人推薦了新茶後,這人便猶猶豫豫地買了幾兩回去,沒想到他今日又來了。
“有、有、有!”掌櫃笑着應道,便讓人去給他包五斤新茶。
徐掌櫃打量了一下那人,笑問李管事:“這人難不成也是周家請來的托兒?”
李管事眉頭一皺,有些不悅:“徐掌櫃這是何意?”
徐掌櫃一副“我看破不說破”的神情,道:“我們相識這麽久,李管事也不必瞞我了,想必這是周家的策略吧?為新茶造勢的策略。”
李管事心中又氣又心虛,畢竟他也不确定這是不是自家小娘子安排的客人。可是為了維護周纾的計劃,他只得一口咬定:“徐掌櫃這麽說可就沒意思了,周家的新茶何須請人造勢?你大可以去祁家打聽打聽,也可以找方才那人問清楚!”
徐掌櫃笑了笑,沒反駁,只打算看好戲。
他們談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李管事也聽了個一清二楚,本來還很熱切的心情,頓時便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冷了下來。
周纾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掌櫃,她保持着臉上得體的笑容,正要開口,不知何時出現在徐掌櫃身旁的祁有望,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衆人被她冷不丁地出現給吓了一跳,徐掌櫃更是惱怒:“你找死,吓壞我了怎麽辦?”
祁有望捂着胸口:“你別這麽大聲吼我,萬一把我吓出毛病了怎麽辦?”
“你——”徐掌櫃惱怒道,“你怎麽倒打一耙?!”
祁有望笑嘻嘻地道:“是我倒打一耙呢,還是你血口噴人呢?”
徐掌櫃見她一副毛都沒長齊的模樣,便雄赳赳地道:“你這個後生胡說八道什麽,我何時血口噴人了?”
“你說那人是周家請來的托兒,你有何證據?若無證據,空口白牙的說出來豈非血口噴人?你也是商人,理應知道壞人信譽,該有多缺德!”
這麽伶牙俐齒的對手,徐掌櫃還真是難能一遇——他背後是信州的大家族,故而平日敢跟他吵架的人很少,而敢跟他吵的人,一般是他不敢還口的人。
祁有望又嘆了一口氣,很是慚愧地說:“其實我也不想理你的,畢竟與你這種人浪費口舌,會顯得我特別較真!”
說罷,她擡頭看着周纾,一副乖巧的模樣:“其實我很和善的,從來不跟人吵架!這次跟上次,都是意外。”
周纾:“……”
李管事:“……”
李員外:“……”
且不說周纾與李管事,在場的人裏,李員外也是認得祁有望的,畢竟她偶爾會跟着自家的父兄到他的茶肆來觀賞鬥茶。自然而然地,他也清楚這位祁家四郎君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她剛才的話,也只能騙騙自己了。
祁有望看着李管事,認真地道:“你方才有句話說的不對,明明這茶是我先品嘗的,你怎麽能說是我二哥先品嘗的呢?若說伯樂,那理應是我,而不是我二哥!”
李管事:“……祁四郎說的是,是我記岔了。”
徐掌櫃從衆人的反應和口中已經猜出了祁有望的身份,問責的話他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裏,舌頭都苦澀了起來。
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別人只會笑話他,倒不是因為礙于祁有望的身份,而是用一句話說:“你明知祁四郎是個行事毫無章法之人,也明知他是個連父兄都放棄了他的纨绔,你居然跟他較真,難道傻的那個人不是你嗎?”
周纾上前道:“二位都是周家邀請來商談買賣的,不如先嘗一下新茶,等之後再行下決定如何?”
她的話給了徐掌櫃臺階,李員外也因為祁有望親自出來作證而又改變了想法,二人便受周纾所邀,到了旁邊的茶室裏落座。
周纾朝李管事打了個眼色,李管事便先進去了。
祁有望輕咬這下唇,踱步來到周纾的面前,道:“我長見識了。”
周纾自問能從一個人的面部表情大致猜出對方所想,然而面對祁有望,她卻從來都看不清這人。
“祁四郎此言何意?”
“周小娘子是算準了他們到來的時機,然後佯裝無意地提及祁家,再吸引他們的興趣的吧?”
周纾心中一凜,但臉上看不出神色的變化,只聽得她問道:“祁四郎方才不是說,徐掌櫃的話是血口噴人的?”
祁有望點頭:“我覺得那人不是周家的托兒。因為我認識他,我覺得以他這麽清高的人,怕是不會放下身段去當托的。”
“若我說,從我送你茶葉開始,便打的是這個主意,你當如何?”周纾又問。
祁有望的眼睛忽然就閃亮了起來:“真不愧是未來女總裁,這才是做生意之人應有的手段嘛!”
周纾:“……”
祁有望在那兒樂呵:“周小娘子,你剛才動了真情吧?”
周纾不解,祁有望道:“你剛才對着我,沒有自稱什麽‘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旺旺的邏輯——“你對我用客氣有禮的話,就是商業化的往來,一點兒都沒有私人感情!”
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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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我是伯樂!
衆人:給自己臉上貼啥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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