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表哥

從楮亭鄉回家後,周纾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錯。朱珠有些納悶:“那祁四郎為何不養羊,反而要養豬?豬肉并不好吃呀!”

周纾勾起嘴角:“你要是能明白他在想些什麽,或許你也可以當祁四郎了。”

朱珠無言以對,又道:“反正祁家有的是底子讓他折騰。”

周纾并未阻止她嘀咕,但是也沒有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有就此打住這個話題的意思。

回到了周家,周纾很微妙地發現了衆仆役的神情有些怪異,而家中的氣氛更是很微妙。待她進了內宅,方知是怎麽一回事。

“燕娘回來了!”

随着周母陳氏的一聲叫喚,周纾也看見了正在內堂上坐着的爹娘,與一對年輕的男女。

男子濃眉大眼,但是面上輪廓柔和,安靜地凝望着周纾,如同那柔情的書生。坐在他邊上的則是一位容顏亮麗的少女,身穿粉色的盤領半臂,一派天真爛漫的模樣。

“爹,娘。”周纾先給爹娘行了禮,這才看向這對男女。

少女沒有半點拘謹,笑容滿面地跑到她的身邊,喚道:“阿姊!”

周纾與她的關系顯然不錯,見到她,臉上也是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容:“嬌娘。”

再将目光轉向男子時,周纾的笑容便變得有分寸多了:“表哥。”

周纾的“分寸”,讓男子明顯地感覺到了距離感,不過他并不在意,目光依舊深情而克制地道:“燕娘,你回來了!”

這話在周纾聽來有些怪異,不過爹娘面前,她并沒有多言。她問道:“表哥今日怎的過來了?”

男子還未開口,陳氏便插話道:“是我把安哥喊過來的。”

周纾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親娘,眼裏的光稍微黯淡了下來。她自然知道陳氏的意思,應該說,從這兩年開始,陳氏便很着急她的親事,同時又想讓周家的家業能交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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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氏能想到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方法,便是找來她的侄子、周纾的表哥陳自在,讓他娶了自己的女兒,周家的家業也可以交給他來打理,再讓周纾輔助他。

當然,這些事都不曾擺到臺面上來,周纾心思細膩,自然揣摩得到自己親娘的用意,故而這些年來,她只想更加努力地證明自己即使是一介女流,也能撐起周家來。

陳氏并未發覺女兒眼裏的情緒變化,她拉着周纾道:“這些日子你總是往外跑,我知道是因為周家茶葉的營生更好了,所以有許多事需要你去打理。但是你畢竟是黃花大閨女,總是出去抛頭露面的,這不好。”

“咳咳,莫要胡說!”周員外聞言,開腔打斷了妻子的話。

陳氏瞪了他一眼,繼續對周纾道:“即使不談你抛頭露面的事情,那我們家茶園有五處,每處都需要人打理,就算有李管事幫着你,可也還是分-身乏術。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正好安哥有空,我便将他喊來幫你的忙了。”

周纾沒有直接拒絕,她瞥了陳自在一眼,道:“表哥頗有才華,讓他來幫忙打理茶園營生,怕是屈才了。舅父的願望是希望表哥能考取功名,重振陳家、光耀門楣,娘這麽做,不是耽擱了表哥嗎?”

陳自在沒什麽反應,陳氏倒是急了:“什麽耽擱不耽擱的?你也知道安哥讀書多年,識文斷字,營生能力必然也不會差!”

“識文斷字”與“營生能力”之間沒有必然的關系,但是周纾想,以她娘親的固執己見的性子來說,想必是不在乎的。

周纾又問陳自在:“表哥可會種茶?”

陳自在面上有些尴尬,道:“常聽姑父談種茶經,耳濡目染之下,未敢說會,但是也有了解。”

周纾最後才看自己的爹。

周員外觸及她的目光,便給她一個安撫的神情,才問陳自在:“這事是你姑母擅作主張的,把你喊來之前也未與你說明情況,想來你如今也有些為難的。為了不使你為難,這事就當你姑母随口胡扯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專心讀書,早日考取功名。”

陳自在神情一僵,只是一瞬,他又挂上了那儒雅的笑容,道:“知道了姑父。”

陳氏卻不買賬,道:“什麽胡扯?我把安哥喊來了,如今也與他說了這事,你将他喊回去,他的顏面何存?我在娘家也成了言而無信之人了!”

周纾并不願意看着爹娘争吵,便退了一步,道:“時值春茶采摘,茶園的事情也多,若是表哥有空,我改日便帶表哥到茶園幫忙,不知表哥意下如何?”

陳自在推辭道:“我志在讀書……”

陳氏盯着他,他才又補充道:“但是既然燕娘需要幫忙,我自然義不容辭。”

陳氏這才滿意地點頭,轉頭又對少女道:“嬌娘,你也在這兒住下,讓燕娘與你多學學,學習如何做女紅,學習下棋。”

陳見嬌乖巧地應下了,等陳氏與周員外一走,她才吐了吐舌頭,道:“我向阿姊學習還差不多。”

周纾笑了笑,對她的态度并未有變化:“我娘說的不錯,在這些方面,我确實不如你。”

陳見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嘟哝道:“我也不想學這些,我知道,爹讓我學這些只是為了——”

邊上的陳自在呵斥自家妹妹道:“嬌娘,不許如此無禮!”

陳見嬌的話戛然而止,周纾深深地看了陳自在一眼,略驚詫:“表哥怎的還在這兒?”

陳自在:“……”

“瞧我這記性,都忘了表哥過來也還未有落腳的地方,我這邊去讓李管事給表哥安排住處。”

陳自在彬彬有禮地道:“多謝燕娘。”

周纾離開的步伐一頓,然後道:“表哥私底下喊我‘表妹’便成,不必這般客氣!”

“燕娘”是周纾的小名,無論怎麽看,喊“燕娘”都比喊“表妹”要親近些,周纾這分明便是不願意與陳自在這般親近。

陳自在自然聽出來了,周纾也不是第一次這般與他說,他便又改了口:“好的,表妹。”

陳自在與陳見嬌便在周家住下了,過了兩日,在陳氏的敦促之下,周纾這才帶陳自在前往周家的茶園。

出門前,她看見陳自在一身潔白的襕衫,想了想,勸道:“表哥還是換一身舊衣衫比較妥當。”

陳自在不明所以:“讀書之人,怎能衣冠不整呢?”

周纾沒再勸,招呼要跟着去湊熱鬧的陳見嬌上了馬車,便往楮亭鄉去了。

——

陳自在很後悔沒有聽周纾的話換一身舊衣衫來,可是比起後悔,他更加不理解和埋怨周纾為何讓他做這些粗活。

他以為周纾所說的“幫忙”是教他如何打理茶園的營生,結果周纾将他帶來後,讓他與一衆雇工一樣在茶園裏采茶。

這活又累又苦,摘茶的姿勢錯了,都會被經驗老到的采茶寮戶罵,讓他既丢臉,又疲憊。

可偏偏他還無法拒絕做這份苦差事,只因周纾以娴熟的采茶手法給他示範了後,又道:“我四歲開始,便随着爹到茶園采茶,爹說,只有了解茶葉的全部,才能稱之為合格的茶商。”

陳自在愣是将所有拒絕的話咽回了肚子裏,然後在采茶寮戶的罵聲中,變得越發後悔和有苦難言。

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他以上茅廁為由,先躲開了。

旁人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問那采茶寮戶:“那可是小娘子的表兄,你這般罵他,便不怕他日後報複于你?”

那采茶寮戶不屑地道:“就他那面相,我看着就覺得不是個好的。還有,周家做主的是東家,即使有一日東家不在了,也還有小娘子,只要咱們手藝過得去,小娘子便會厚待我們,我怕什麽?”

“我聽說小娘子與他青梅竹馬,日後他娶了小娘子,就能掌管周家了。”

那采茶寮戶倔強道:“那就等他真掌管了周家再說!”

衆人對他的硬氣豎起了拇指,但是看見陳自在回來,便又一哄而散了。

——

就在陳自在辛苦地學習采茶時,周纾在制茶工坊裏視察,陳見嬌在邊上看了會兒,覺得有些無趣,便打算在附近的鄉裏逛一逛。

周纾見這兒沒有自己,衆制茶師傅們也能很好地完成工序,便與她一塊兒去了。

倆人走近了村子,忽然便看見湛藍的天空中似乎有東西在飛。定眼一看,陳見嬌便興奮地叫道:“阿姊,是紙鹞!”

周纾也瞧見了,空中或近或遠地飛着四五只紙鹞,有鳥狀的,也有方形的,還有蝶狀的,色彩斑斓,而紙鹞們也生動有趣。

陳見嬌拉着周纾循着方向找去,周纾越走越覺得周圍的景致有些熟悉,待她見到“生機閑園”那匾額時,終于知道是何人在放紙鹞了。

果不其然,遠遠地便看見祁家的空地上,正有一大群孩子正聚在一起用手中的線操控着天上的紙鹞,或互相比較,或沉浸在放飛紙鹞的喜悅當中。

這其中有幾個大孩子,也有一道身形颀長,尤其鶴立雞群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旺旺:?競争對手?

——

紙鹞、紙鳶都是風筝,不過南方說紙鹞,北方說紙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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