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留宿

最終祁三郎也沒跟陳見嬌去放紙鹞,但是他遠遠地站在一邊看她放飛紙鹞。看看天上的紙鹞,再看陳見嬌臉上的笑容,內心微微觸動。

回了別莊,他默不作聲地來到正在打算盤的祁有望身旁,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發現祁有望的珠算能力實在是太差了,以至于她常常還得再在紙上重新算一遍。

祁三郎看不懂祁有望在紙上算些什麽,他道:“這些年你沒學算術?”

祁有望吓了一跳,算盤都被她打亂了。

“你怎麽走路沒聲音的?也不知道喊人,可把我吓着了。”

祁三郎嫌棄道:“膽小如鼠,比女子還不如。”

“你歧視誰呢!明明是你不打招呼,還怪到女子身上去了?”

祁三郎咧了咧嘴,一臉嘲諷:“說你算術太差呢,扯哪兒去?”

祁有望哼了哼:“我算術一點都不差,我只是不怎麽會用珠算而已!”

“那你這是在算什麽?”

“算我養豬的收支賬目呀!雖然有人幫我算,但是我身為生機閑園的老板,焉能不知具體賬目?”

祁有望說完,祁三郎也沒說話。過了會兒,他又忍不住問:“方才那小娘子跟你是什麽關系?”

“陳姐兒嗎?她是周小娘子的表妹,跟我是朋友。”祁有望說完,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三哥,你……”

祁三郎冷着一張臉:“擔心你們走得太近,壞了人家小娘子的名聲,故有此一問罷了。”

“我們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往來,怎會壞了名聲?”

祁三郎沒打算繼續跟她掰扯下去,起身準備離去,祁有望不明白他為何突然來打聽陳見嬌的事情,也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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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問:“她常常來尋你玩?”

“算不上經常,周家的茶葉就在邊上,一般周小娘子過來的時候,她便會在。”祁有望說完,眼睛忽然一亮,卷起賬本就往外跑。

她真是傻了,自己一個人為了琢磨記賬方式而弄得兩眼昏花,眼下不正好有個可以教她如何造賬簿的好老師嘛,她何必舍近求遠呢!

祁有望跑去跑找周纾,只是周纾有些忙,除了李員外之外,還有別的茶商對周家的春茶也十分感興趣,便定了日子到這兒來視察,周纾正忙着招呼他們。

好在有許多事情李管事可以代辦,周纾将衆多茶商交給李管事招呼後,終于得以緩一口氣。只是還未歇下,便看見祁有望蹦蹦跳跳地跑來了。

“小娘子,你教我造賬簿可好?”祁有望向來都不知道委婉為何物,直接開門見山地道。

周纾微微一笑,拒絕道:“不好。”

祁有望似乎并不願意相信周纾會拒絕她,她追問:“為何不好?”

周纾好笑道:“祁家難道無人可以幫祁四郎造賬簿?”

“我要是事事都交予旁人辦,當個甩手掌櫃,哪天我将全部身家都賠進去了怕是也不清楚呢!”她又問,“我不懂造賬簿,心裏唯一能想得到的就數小娘子了。小娘子為何不肯教我?”

周纾嗔道:“少戴高帽,我近來事務繁忙,還真的無暇教你造賬簿。”

祁有望看了一眼外頭那些茶商,心裏有底了,她也不再糾纏,而是道:“小娘子今年的春茶看來賣得很好。”

茶亭茶山的春茶在李員外的推動下,在信州城的春茶市确實獲得了不小的口碑。

然而周纾的臉上并無喜意,周家的春茶能獲得如此口碑的也只有茶亭茶山的春茶,別的茶園所産春茶皆是與往年一樣,只有中小茶商貪圖便宜才買。

故而将別的茶園的春茶都賣完,也不過是填平了這三年來投入到新茶園的賬目罷了,只有茶亭茶山的春茶能為周家帶來一絲利潤。

周纾不會為這一點利潤而沾沾自喜,她要考慮的是更加長遠的事情。

“茶亭茶山的春茶賣得好,但是別的春茶照眼下的賣出去的數量來看,來年還是會有不少需要低價處理的舊茶。”

低價處理掉去年的舊茶也可以為周家獲得一小部分利潤,只是對周家茶葉的口碑卻始終無法得到提升,若非必然,周纾實在是不想這麽做。

祁有望道:“小娘子知道屠戶是如何賣豬肉的嗎?”

周纾好奇地看着她,想知道她又有什麽奇妙的想法。

“豬身上的肉按照區域來分有十一種,什麽豬頸肉、裏脊肉、五花肉、前後腿肉……還有豬下水等。一般百姓最愛吃五花肉,賣也是賣得最快的,賣到最後,總是會剩一些零碎的料,如豬下水等。所以為了提高效率和盡量将一只豬都賣完,屠戶們往往會捆綁消費。也就是買一斤五花肉會搭配一些豬下水……”

周纾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賣茶亭茶山的春茶時,混雜着別處的春茶賣出去?”

祁有望道:“極品茶與普通茶混在一起賣只會拉低極品茶的檔次,怎能混在一起賣呢?”

周纾不過是想看看祁有望是否是那種投機取巧之人,看來是她多慮了,這可是一位嘗出茶葉味道不對都要維權半天的耿直主兒。

“我的意思是,你給茶亭茶山的春茶起一條名字,再将別的茶園所産的春茶另外起一條名字,凡是買別的春茶數十斤,便買茶亭茶山的春茶時,便可優惠些。”祁有望想起後世的那些營銷手段,覺得用在這兒也沒什麽不妥的。

“若我是茶商,我要面向的客人肯定不只有權貴、富戶,還有許多普通老百姓也需要吃茶的,買了那些普通春茶,并不會影響我的買賣,我反而還能用低一些的價格買進極品春茶,何樂而不為呢?”

周纾認真地思索這個辦法的可實施性,實際上以前的她也考慮過這種方法,只是周家的茶葉并無特別的賣點,所以這種想法只能擱置下來。

如今茶亭茶山的茶葉便是賣點,她确實可以利用茶亭茶山的春茶,帶動別的春茶的銷量。

“看來是我眼拙了,竟不知祁四郎原來做買賣也是一把好手。”周纾笑盈盈地說道,誇獎祁有望也是真心實意的。

祁有望借坡下驢:“小娘子,我給你提了個好主意,你能不能教我造賬簿?”

周纾笑罵:“你倒是一點都不肯吃虧。行吧,若我不教你,倒顯得我薄情寡義了。只是眼下我确實沒時間,不若改日得了空,我再教你。”

祁有望也不急于這一時,高興道:“一言為定!”

——

周纾與周員外經過一番商讨,認為給茶亭茶山的茶葉另起一條名字是很不錯的選擇。

因為茶亭茶山的茶與信州普通的茶葉有着很顯著的區別,可以說是一種新創制的茶葉,若想要讓人熟記這種茶,必須要起一條朗朗上口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名字。

思來想去,父女倆最終定下了茶園所在的楮亭鄉為名的“楮亭茶”,并用以區分別的茶園的茶葉。

經過周家的包裝,“楮亭茶”漸漸地在信州傳出名聲來,連喝慣了各種名茶的祁忱都偶爾會與友人提及這茶。

祁忱在剛回來的時候跟一開始的祁二郎一樣,瞧不上周家的茶葉,直到他在方氏那兒閑坐時喝了一口後,才改變他的想法。

在他看來,“楮亭茶”的制茶方式确實不如大多數名茶,但是“楮亭茶”之所以能引起他的注意,是他發現這茶中并無添加任何香料,可是喝起來卻頗為提神醒腦,夜裏困乏時喝上一些,能讓他專注地看書看到三更。

他已經年過半百了,精力和精神都早已不如青壯年的時候,而“楮亭茶”恰恰能讓他回憶起年輕時候的活力模樣。即使他面上從不誇獎這茶,可每日卻都會喝上一盞。

祁二郎知道了他的喜好,“楮亭茶”便成為了祁家常備的茶葉之一,周員外因為多了祁家這筆穩定的買賣而高興不已,每逢祁有望到周家串門,他招呼起來都熱情一些。

陳自在将周員外的态度看在眼裏,越發肯定他的姑父肯定在算計什麽。

他尋思能讓人這般算計的怕也只有周纾的親事了,可以祁家四郎君的身份,只有周纾嫁入祁家的份,那周家的家業……

陳自在不太确定周員外要如何處理周家的家業,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周纾帶出去的嫁妝必定十分豐厚。

而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

周纾應允教祁有望造賬簿的事情一直到了六月下旬才得以兌現。

這時候百姓交完了秋稅,周家的采茶工作也已經進入到了采摘夏茶的階段。

可夏茶苦澀味較重,味道并不是很讨喜,故而夏茶的市場并不如春茶,采摘夏茶的工作也不如春茶多,周纾便多花了些時間在琢磨如何提高夏茶的口感以及銷量上。

她時常在制茶的工坊裏鑽研能讓夏茶的味道也變好的制茶方法,有時候一琢磨就是一整日。

六月下旬的時候,信州早已經進入了多雨的時節,常常上午天氣晴朗,而至晌午,風雲突變,随即下起了大雨來。

若只是一般的陣雨,稍等一些時候便會停了雨,可周纾不巧,遇上了特別大的雨,連着下了一日也未見停歇。

盡管周家的馬車有頂棚可以遮雨,只是這麽大的雨,便是馬都看不清楚路,車夫皆不敢冒雨趕車,怕路上翻了車,屆時便不只是被雨水淋濕這麽小的事了。

眼瞧着天色越來越暗,大雨也未見停歇,車夫看着周纾皺着眉頭,也十分犯難:“小娘子,這雨若是再小一些,小的還敢趕路,可眼下這雨勢,小的實在是不敢冒險。”

周纾也知道這麽大雨趕車的危險,寬慰道:“天色将黑,雨這般大,行路确實不安全,這不是你的錯,我并沒有怪罪你,不必如此惴惴不安。”

朱珠似乎是糾結了許久,最終鼓起勇氣道:“小娘子,天快黑了,茶園的茶棚也沒有地方容身,不如我們去借宿吧!”

茶園是有地方容身的,可茶棚的環境并不好,而且周圍住的都是些采茶寮戶,她擔心有人會趁着夜裏對周纾圖謀不軌。為此,她覺得還是到鄉裏較為富庶的村民家借宿比較妥當。

周纾的腦海中浮現了祁有望的身影,然而她實在是無法厚顏上去求收留。

所幸祁有望通過祁家仆役的口得知周家的馬車還在茶園,便猜測周纾是否因為大雨無法回城。

于是她穿上蓑衣,撐着油紙傘到茶園來,邀請道:“小娘子數月前答應我教我造賬簿,奈何一直忙于公務而未能兌現,如今看來只怕是老天都要替我讨公道,要我留客了。”

周纾忍俊不禁,應道:“那麽只怕要叨擾祁四郎一宿了。”

作者有話要說:旺旺:只要小娘子在這兒過夜,我就——

舒舒:就怎麽樣?

旺旺:救、救命QAQ

——

查資料時發現夏茶一般用來制作紅茶比較多,而明朝中後期才有紅茶出現,所以……嘿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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