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逃跑

翊安擇空進了宮,找到那日被齊棪喚去聽竹衛的禦醫範彭。

範彭四十上下,圓臉圓眼,留着一縷山羊胡子,老實和善中透着股精明。

還沒威逼利誘,這位範大人便和盤托出了。

果然不是簡單的問草藥。

齊棪夜裏噩夢連連,實在沒辦法,才詢問可有醫治的法子。

“像境寧王這樣的情況,都是憂思過度所至,還需王爺自個兒放寬心。臣給他配了凝神靜氣的藥囊,每半月一換,白日系在腰間,晚上置于枕下,想來有些作用。”

範彭有一說一,半點不瞞。

翊安估摸着,齊棪之所以沒将禦醫請到府中,是怕自己擔心。

結果好巧不巧,那日讓她撞上。

她心裏不是滋味,她知道又能如何,難道還會取笑他嗎。

明明他做噩夢時,抱住他的都是自己。

難怪他最近寶貝似的,日日配戴那個素青色的藥囊。

翊安原本聞不慣,後來便能自若地忽略那個味道。

問是誰給的,他說是傾慕他的人。

把她噎得無話可說,只好賞他一記重拳。

範彭這麽坦誠,是因為吓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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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長公主殿下假裝問病情,實則是聽了什麽風聲,來打探王爺的風流事。

範彭想好了,殿下若逼問,他就撞柱去下面見爹娘。

反正兩邊都得罪不起。

萬幸,長公主沒為難他,問完就離開。

走前還颔首溫柔一笑,範彭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悅裏,愣是沒看見。

翊安轉道去長陽殿。

皇後近日肚子已經大顯,想是要做母親的人,整個人愈發溫柔了三分。

整個長陽殿上下,因着主子恩賜,一派平和喜悅。

見了長公主,都笑吟吟地欠身行禮,翊安高興,便一一點頭回笑。

“看見個俊秀的小內侍,像是新來的,問問名字?”

挽骊面無喜色,看她一眼。

翊安伸出根纖長的食指,放在唇前,眨眼道:“噓。”

挽骊不發一語,轉身問名字去了。

皇後挺着肚子,步子倒快,已經親自迎過來,挽過翊安的手。

仔細在她臉上端詳一遍,笑道:“長公主幾日不見,愈發神采奕奕。”

“在誇我呢?”翊安茫然。

皇後柔柔地問:“難道殿下聽不出來?”

翊安放慢步子,改為扶她走:“旁人都是誇我長得好看,娘娘倒另辟蹊徑,誇我精神好。”

“我的意思是,”皇後話還沒說,自己倒先羞起來,小聲道:“想來王爺把長公主照顧得很好。”

本是存了幾分揶揄,無奈她素日正經端莊,這話說出來,反像被人揶揄。

翊安沒那麽多羞澀,呵呵笑道:“他照顧什麽,不氣我就不錯了。”

皇後低頭淺笑,不置可否。

翊安扶她坐下,輕聲問:“你有身孕後,玉奴可是常宿旁的宮裏?”

倒不是翊安想問這閑話,只是怕皇後心裏不好受,又無處可起訴,幹脆主動提起。

皇後搖搖頭,笑得溫柔:“陛下夜裏怕擾我,雖來的少,其他各宮侍寝的日子卻照常未變。只靈妃有了身孕,他偶爾會去陪着吃頓飯。”

翊安暗裏感慨,自己父皇便癡情,一生只寵母後一人。

到魏琇這裏,愈發如此了。

也算奇事。

皇後見她表情不似高興,有些忐忑,“長公主可是覺得不妥?”

她心裏雖甜蜜,卻知身為皇後,不該如此。

也曾勸魏琇多去別的宮裏,然魏琇不僅不聽,還因此跟她鬧了好幾場別扭。

後來她便不再提,裝不出那般賢良淑德。

“說什麽傻話?”翊安拉過她的手,拍了拍,“我跟玉奴一樣,只想你開心,顧不得旁的。”

“謝長公主。”

雖做了幾年皇後,早知如何母儀天下,然而在翊安面前,她始終擺不了架子。

“羽珂。”翊安看她。

“啊?”皇後柔柔應了一聲

“怎麽一口一個長公主,今日姐姐都沒喊一聲。幾日不來請安,跟我生分了?”

皇後無奈地笑,随即乖巧地喊了聲:“姐姐。”

孺子可教也。

魏琇進來便聽見翊安清亮的笑聲,跟着彎了眉眼:“阿姐何事這樣高興?”

“翊安來看皇後娘娘和侄兒,自然高興。”

翊安起身向他行禮,被魏琇一把扶住。

“多禮做什麽。”

魏琇果如齊棪所說,脾氣好了許多。眉宇間盡是平和,不似從前一般喜怒無常。

他笑問:“聽竹衛這段時日忙,王爺無空陪阿姐,阿姐可有怨朕?”

翊安聽他打趣,也開起玩笑:“翊安怎敢,陛下有活盡管交與他去做就是。正好我躲個清閑,有空賞花觀月。”

魏琇聽了一個激靈,這怎麽行!

他們以為他不知道,可他是天子,耳目衆多。

怎會不知他們從前貌合神離,如今将将恩愛起來。

怎能再冷淡下去。

以後事情一定都交與右司,反正花燃阮間兩個沒家室的,累死不怕。

回府後,挽骊淡聲道:“查出來了,梁家鋪子是阮府家丁所為。”

翊安靜了靜,奇道:“這阮間有幾分意思,我不吃,他便讓我再也吃不到。”

瞧着是個腼腆多禮的斯文人,背後小動作不少。

宵小之輩,慣來讓人防不勝防。

比那些指着她罵的言官還讨人厭。

翊安自小被捧着長大,極少有人讓她不痛快,這回像吃了個蒼蠅似的惡心。

挽骊看出來,摸着刀道:“可要教訓他?”

“不了,先放着。”她擡眸:“梁家鋪子的老板有下落嗎?”

“下落不明。”

翊安聽得心裏堵,阮家人沒一個是東西。

“你覺得阮間什麽意思?”

挽骊直言不諱:“癡心妄想,腦子有病。”

她話少,許多事因此看得更通透。

阮間幾次三番近乎谄媚的接近,已是露了馬腳。

翊安忽想起顏辭鏡曾說過,齊棪遇刺,許是哪個傾慕她的人一時沖動做的事情。

她當時當成玩笑話來聽。

如今仔細一想——

既查到阮家,又不像阮镛實的手筆,可不就剩這個東西了嘛。

她露出一個明豔的笑。

阮間這樣不堪的人,膽敢動她的夫君,怕是忘記這大祁姓什麽了。

搬不動阮镛實這個老狐貍,讓阮間付出些代價,她還不至于辦不到。

兩日後,右司又辦了樁抄家的大案。

那被抄家的四品大臣的妻女,正巧與翊安在一家首飾鋪子裏。

聽竹衛行事雖不算溫柔,可翊安沒想到,對着幾個弱女子,他們居然擡腳将人踹跪在地上。

那夫人手中的瑪瑙手串清脆地落在地上,緊接着傳來小姑娘們的哭喊聲。

連舜欽雖不讨人喜歡,到底有兩分風度,不至于帶出這樣的屬下。

果不其然,擡腳進來的是阮間。

他陰沉沉地笑着:“讓本官好找,不知所謂,帶走!。”

這笑很快戛然而止,對上一副冷淡厭惡的眸子。

阮間臉色飛快變化,嗫嚅兩聲,忙上前行禮:“臣見過殿下。”

翊安見那幾人被拖出去,冷淡道:“免禮。”

阮間察覺到她的視線,解釋說:“行賄貪污,欺上瞞下,罪有應得。”

“這是聽竹衛的事,阮大人沒必要同我說。”

阮間殷切道:“殿下可是覺得他們粗魯了些,我回去後必定交代……”

“不用,”翊安嘴邊挂着幾分不明的笑:“只怕我出言不慎,又有鋪子要關門,有人要失蹤。是不是,阮大人?”

阮間聞罷,身板一晃,一張尖瘦嶙峋地臉瞬間煞白。

這日傍晚,齊棪一臉沉郁煩躁,進了屋便将官帽交給下人。

顧不得與翊安說膩歪的話,怒氣騰騰地坐下,閉眼扶額。

“齊大人怎麽了?”翊安許久沒見他有這樣大的脾氣。

“你男人我要氣死了。”

“快,給王爺端杯熱茶消消氣。”翊安沒個正經,笑着讓人上了茶。

自己則倚在美人榻上,捧着本志怪小說。

“說出來殿下都不信!”齊棪吹了兩口茶,喝不下去,重重将茶碗往桌上一放。

“到底怎麽了?”

“江州來居然跑了。”齊棪滿臉不可思議,“還帶着封淺淺一齊走的。”

聽竹衛暗中圍了兩日,正準備行動時,兩個活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沒了。

翊安聽完瞠目結舌,“要麽江州來太聰明,知道你查到他身上。要麽,有人幫他們跑的。”

“前者不可能,除非他是神仙。定是後者,我不明白什麽人會幫他,幫他有什麽好處?”齊棪牢騷道:“怪事一件接着一件。”

“這我就不曉得了。”

齊棪嘆氣:“封淺淺也不知道是心甘情願,還是迫不得已。”

他巴不得她是心甘情願,走了也罷,省的惹出一堆事。

“齊棪,”翊安扔了書看他:“我怎麽覺得,你其實氣的是封淺淺跟人跑了。”

“我能不氣嗎?”齊棪顧不上想許多:“養她這麽多年,便是條狗,也該知道感恩。”

前世封淺淺直接要了他的命。

今生也不差,直接跟着他要抓的死刑犯跑了,盡給他添堵。

虧他還優柔寡斷,為着她的緣故,遲遲狠不下心抓江州來。

“哈哈哈——”

翊安聽他氣急敗壞的口氣,不知怎麽,愈發想笑,“淺淺她王爺哥,姑娘家長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你啊,放寬心吧。”

“她嫂子,我寬心着呢。就是氣她蠢,愚不可及!”

在上京這些年積攢的一切不要,跟人去亡命天涯。

罷,他倒高看她三分。

“你原本就不想抓江州來,全因他算你妹夫。你若早幹脆些,哪有這些麻煩?”

“法不容情,怎麽不想抓。”齊棪解釋:“在找罪證,萬一他死不承認,我手邊只有口供,又當如何。”

“行,現在證據有了,妹妹妹夫沒了。”翊安說着又樂起來。

齊棪捏着眉心,“我已經讓人去抓。”

翊安有直覺,這兩人抓不回來。

封淺淺不是不聰明的人,小姑娘心思頗多。

再加上一個多年跟官府鬥智鬥勇的江州來,齊棪夠嗆。

她心情不由晴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  翊安:“前情敵跟人跑了,世界突然美好起來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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