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師♂生♂情(劃掉,愛情)】

那微弱的聲音像是把晏禾與身後一切嘈雜都隔離了開來。

所到之處仿佛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膜, 視野裏是模糊的建築陰影。刮在臉上的風裏有着深刻的蒼茫,一切好似在镌刻着清瘦的兩個字:寂靜。

打破了那一層阻隔的是他輕微的啜泣。

築建了那麽久的心牆仿佛全線崩塌。

他多想,再去嘗試一次。

即使被人罵着說賤也好……

即使又重蹈覆轍再被狠狠地背叛一次也好……

他不想再和自己掙紮了, 太累了。

閉上眼睛, 就能看見最純淨的世界。世界的盡頭是顧澤。

思維在不斷的苦痛中變得敏感又纖細。

原本細小的讓人輕易忽視的細節,卻一幀一幀地不斷在眼前重現。

滿腦子都是他的臉。

那張重重皺着眉如臨大敵般仔細研究着每天早飯的臉, 那張忽略了他的胡攪蠻纏不厭其煩一句一句認真回答他問題的臉,那張公正不阿正直坦然的一次次護短維護着犯事的他的臉。

包容的樣子, 無奈的樣子, 高興的樣子, 錯愕的樣子,恨他恨到牙癢癢又不忍心做什麽的樣子。

邁過一片古老的蒼茫原野,穿過漫長晝夜的露水, 微笑而平靜地向他伸手的樣子。

握住他雙手的一刻,心裏是沉下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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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不願回他的短信,也會暗中偷偷和範珺打聽着他最近的消息,若無其事地翻着書店裏關于他的最新的雜志……

所以即便一遍又一遍地說着拒絕, 也還是忍不住任由瘋狂的幻想和執念在內心無盡的生長……

所以即便他像條巨龍般安靜沉默地盤旋在頭頂,也還是不忍心兀自離開留下他孤獨一人……

還是想見到那個人。

如果他還有選擇,那他仍會在那麽悶熱的午後, 擡起惺忪的睡眼,慵懶地支着下巴,像大多數陷入愛河的高中生一樣,看着雲裏霧裏的整面板書, 一筆一劃認真而慎重地在紙上寫下“顧澤”。

用快要用完的黑水筆,用那狗爬一樣的爛字。

在一個不知愁為何物的年紀。

天高,風清,雲淡。

像極了那一點幹淨,溫和的美好。

仔細回想。

從重新相遇到現在,僅有的幾次對話,晏禾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問他過得好不好,現在在哪裏,寫稿的日子會不會太累。

他只能看見衆人口中和眼中的顧澤是多麽的光鮮亮麗。

然後心安理得地仗着顧澤給他的溫柔和好。

仿佛還在高中時,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他,一遍又一遍踩着校規校級的尾巴,而要顧澤去給他善後。

只給他一人的,單獨的,善後。

然後顧澤遭到同班同學的非議。

盡管如此,顧澤也是一慣從容安靜的姿态。

像一只寬大的手,輕松撫平了他心裏所有的褶皺。

而年少無知的他卻連一句最起碼的問候都沒有。

顧澤總是把所有的困難和勞心藏在深處,站在他面前時,總有讓他心安的強大。

曾經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

打了好幾遍電話,除了冰涼的“對方已關機”外,一無是處。

縱使鐵杆粉絲如範珺,對于顧澤今天的行程安排與目前的住址,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來來往往的行人從晏禾身邊走過,他們西裝革履,他們步履匆匆。晏禾一邊走着,一邊不時躲開舉着棉花糖奔跑的小孩。有戴着棒球帽的高個小夥兒從面前走開,只差一會兒,晏禾幾乎就要轉過他的臉喊他顧老師。

人流如潮,他知道,那個人一定也在人群中,只是他發現不了。

他什麽也發現不了。

一切都是寂靜的。

唯有他若有若無的一聲咳嗽,才能驚動顧澤淺淺的睡夢。

天暗的很快,一輛渣土車飛快的略過,濺得晏禾滿身的泥。

他不知疲倦地向前走着,甚至有一剎那的恍惚,疑惑着自己是要去哪裏。

但潛意識裏卻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仿佛一旦松懈就會錯過什麽似的。

漸漸地,眼前終于出現了記憶裏的那所學校,然而面前出現的,卻不是記憶裏的人。

剛從學校裏出來的明裏,一臉詫異地看着簡直是狼狽的晏禾。有點熟悉,仿佛很多年前,他就見過他這個樣子。

“晏禾,你怎麽了?”他快走幾步上前。

然而面前的人只是輕輕地拂開他的手,搖搖頭。

忽然,他又倒回來,幾乎是用比平常高一倍的分貝飛快而急切地問道:“你知不知道顧澤住在哪裏?”

“我不知道。”明裏的眉毛一下深深地皺起,自從那天看見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下意識地感到不對勁,他一把拽住向前走的晏禾的胳膊,質問的語氣:“你清楚你在做什麽嗎?”

晏禾看着他:“我清楚地知道我做錯了。”

但他也清楚他只能這麽做。

他只想這麽做。

夜幕下的房子有點陌生。

曾經以為,這個地方是不會褪色的。

許多個“曾以為”。

裏面的人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他不知道自己還來這兒尋找什麽。

眼睛酸澀的痛。

這裏像是回憶的最後一站,他找不到他,記憶中的人似乎也不願在停留在原地,離他越來越遠。

他蹲下抱頭痛哭。幾年前,被毆打的時候都沒有今天哭的這麽慘的。空蕩的樓道裏,一個成熟男人大晚上的哭喊顯得要多詭異有多詭異,他恍惚中都能想到會被人罵,可他已經顧不得了。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突然傳來“叮”的一聲響。

有人快步從電梯裏出來,寂靜的空間似乎能聽到對方匆忙而急促的呼吸。

視野裏出現了一雙熟悉的黑色皮鞋。在攪渾了的燈光裏,過往滔天,撲面而來。

面前的人蹲了下來。

顧不得臉上淌在一塊的淚水和結成塊的泥渣,晏禾使勁往那人身上蹭着。

擡眼的時候,晏禾能看見他眼角細細的皺紋和看上去不再年輕的臉。

看見他的眼淚一顆一顆的,順着他瘦削的臉龐,流過鼻凹,整顆掉落,碎成千言萬語。

對待感情,他們要的不多,這樣就好。

真的,

很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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