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場面一瞬變得沉默，郁霜在反應過來後，轉過身看着京慶康，“你就是這麽照看我女兒的？”
京慶康：“你一聲不吭就打上門來，你怎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見到這兩人似乎還有要轉移陣地的吵架，站在一旁的容秦都驚訝了。她知道京婳父母關系很惡劣，但是沒想到這樣的惡劣還是淩駕在對她的關愛之上。
容秦胸口燃着一簇火，很燙也很辣，她眼裏有淚在彙聚，而在她開口之前，魏準已經先一步開口：“現在不讨論怎麽去找京婳？就在這裏互相推诿？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遇見了你們！”
容秦轉頭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心頭微暖。
“先去家裏看看她在不在吧，然後看情況再說。”容秦開口。
郁霜和京慶康兩人還在原地互相瞪眼，魏準這話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兩人臉上，一時間兩人的表情也有些讪讪的。
京婳并沒有在家。
魏準和容秦兩人将家裏都翻遍了，都沒見到她人影。
再出門時，容秦沒看見郁霜。
她擰了擰眉，又看了眼身後臉色同樣發沉的魏準，建議說：“我們分頭去找吧，我先去之前我跟她去過的補習班還有書吧找一找，你看看還有什麽地方，找過的地方我們微信上互相通知一聲，人找到了也打個招呼。”
魏準點頭，然後又看着站在自己身後一臉擔憂的母親，他想了想，還是走過去道：“媽，你先去休息，我去找……京婳，你檢查一下身體有無大礙。”
至于京慶康，魏準沒準備說什麽話，跟對方擦肩。
不過也是在這時候，京慶康也不知道到底是良心發現還是別的什麽問題，幹咳一聲：“她平常喜歡去什麽地方，也給我發一份，我開車去找。她母親已經先回家去找人了，人多一點，應該也快一點。”
魏準報了幾個地方，很快同容秦一起離開小區。
容秦在路上忍不住抱怨：“既然覺得像是仇人，當初幹嘛把阿婳帶來這個世上遭罪？”
魏準擰眉，卻沒反駁。
他第一次遇見京婳時，看着她穿着卡其色的校服，穿着長腿襪和小皮鞋，背着英式的雙肩書包，跟朋友走在一起笑得眼睛像是兩輪彎月，一排雪白的牙齒暴露在空氣裏。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有的人大笑出來看起來會這麽真誠，還能這麽像是太陽宛如會發光一樣，令他不由自主想靠近和注目。
後來他見過京婳的堅持和倔強，看見過她在最凜冽的冬日第一個到補習班，一邊走路一邊背單詞，也見過被老師表揚時的小開心。
魏準以為在自己心裏的京婳，已經是最飽滿的最完整的那一個人，但是到今天為止，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了解到的遠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多。
他喜歡的女孩子，比他想象中堅強太多，堅強到讓他心裏難受。
在門口魏準和容秦分開，他沉默着騎着自行車沿途找尋，不放過每個角落。
只有三兩度的天氣，此刻的他卻是已經急出來一身熱汗。
容秦直接打車去了圖書館，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兩人就在微信裏互換即時消息。
已經過了正午十二點，魏準卻沒覺得饑餓，當在路過電影院時，他忽然腳下一頓，單腳踩着地停住。
像是京婳這樣從來不會将壞情緒帶到別人跟前的人，在這種時候，應該是找個安靜僻靜的地方自己獨自承受，然後等她自己接受後再回到人們的視線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魏準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光，他似乎有知道京婳會在哪裏了！
拿出手機，魏準正準備跟容秦打電話，卻不料容秦比他先一步打了過來。
魏準接起來，剛準備告訴容秦自己要去海邊找一找，但這話還沒開口，容秦的聲音先傳了過來。
漸漸的，表情變得凝固嚴肅。
那只拿着手機的手，也因為過分用力變得青白。
花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魏準聽完容秦的話後才認真确認試探問：“是真的嗎？”
容秦在那邊的聲音聽上去帶着慌亂，周圍還有各種嘈雜的聲音也在這一刻一并落進魏準的耳朵裏，讓他這瞬間心亂如麻。
“……真的，我就在附近，阿婳她爸馬上到了，我可能要先跟着過去看看，你知道阿婳父母關系不太好……”容秦說着。
魏準表示自己知道了，挂了電話後，心裏卻沉重到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
前一刻他還為了自己可能即将找到京婳而欣喜，但現在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拿什麽心情去見京婳。
當魏準走到海邊，走到當初自己帶着京婳去過的秘密基地時，就看見堤壩上坐着的那道背影看起來渺小極了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垂放在腿側的手緊了又緊，最後随着一口深呼吸松開。
海邊的風吹得呼啦啦的，完全掩蓋住了他的腳步聲。
直到他已經坐在了京婳身邊，後者才發覺。
“你來了啊。”京婳說。
很快她這句幹啞的話，就被海風吹得七零八落，找不到散落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裏。
魏準脫下身上的外套，沒二話，将她緊緊的包裹在自己的衣服裏。
京婳像是一根冰棍。
魏準的眉頭皺得更深，将衣服的拉鏈也一并拉上，把京婳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裏，哈着氣，“不知道冷嗎！”他感到生氣，但更多的還是無奈和心疼。
京婳點頭，“感覺不到就好了。”
她轉過頭，沖着魏準笑了笑，只是現在這笑容看起來異常慘淡。
魏準伸手将她勉強拉起來的嘴角按下，“沒人逼你笑。”
“我只是覺得自己可笑。”京婳說，她心裏壓了太多秘密，也有太多情緒，就算是對着大海喊一整天，也道不盡說不完。
魏準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抱住了跟前的人。
京婳僵硬了一秒鐘，最後還是放任了自己。
沒多久，魏準感到自己胸口的地方，變得溫熱潮濕。
被那一片浸濕衣服接觸的皮膚，卻像是被燙到了……
京婳哭了，在他面前。
想到開始容秦的電話，魏準心頭沉甸甸的。十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無助。
那種無論怎麽用力都無法改變的現實，那種無力的無助。
“我見到我媽媽了，但是她說，送我到我爸爸身邊，只是為了惡心他，把我當做工具一樣，時時刻刻去提醒他，這世界上還有個叫郁霜的女人……從前我生日的時候，她從來不會給過生日，我也沒有生日禮物。但這一次，我有了，但我不知道她送給我的是什麽。”京婳聲音帶着重重的鼻音，還有數不盡的傷心，“我扔了，都沒有打開過，扔掉了。她難得記住我的生日，而我爸爸，從來不記得。”
即便是在她看起來那麽珍貴的一份禮物，本質也不過是郁霜用來惡心京慶康的工具。而京慶康，甚至根本就不記得，甚至對着她大發脾氣，完全沒有意識到郁霜寄禮物的假意。可即便是假意，也是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從前憧憬的，如今卻沒有打開看一眼的勇氣，就随手扔掉。
“我怕看一眼，我會變得怨恨。”京婳小聲說，“我怕變得面目猙獰，到頭來自己都不認識了……”
她心裏已經裝了一大缸的苦和淚，再不倒出來，她也快堅持不住要被淹沒了。
魏準聽得心裏發疼，可現在他除了伸手緊緊地抱住跟前的人之外，好像別的什麽也做不了。
“不會的，你不會。”魏準低聲說，“這麽多年來，京婳一直做得很好，就算是難過覺得委屈，也沒有變壞，還是最好的那個京婳……”他安慰說。
京婳在他懷裏搖頭，“我不好的……”
她自己是什麽樣的人，面熱心冷，她能不知道嗎？
但是她已經不敢對別人付出熱情，她怕，怕人知道她家裏的一切後，再也見不到自己從前付出後得到的溫暖回報。人心善變，眨眼間就能變得陌生讓人不認識，她在被背叛後開始感到害怕。
“知道蔣綿綿為什麽那麽讨厭我嗎？”京婳從魏準懷裏坐了起來，她沒有擦幹眼淚，任由海風吹得冰涼徹骨，“我跟她初中就認識，從前我還在學校舞蹈社，跟她關系很好。但是後來她爸媽離婚了，我媽作為其中一方的律師出庭……”
大家都見證了彼此家裏的不堪，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毫無芥蒂。何況，在十四歲都不成熟的年紀，遷怒和怪罪發生得都自然極了。無法辯解，只好互相怪罪，以求得胸中的發洩。
她實在是太害怕被至親翻臉，那種好似被遺棄的感覺，令人害怕，幹脆誰都不要靠近。
可即便如此，現在仍舊會覺得心痛到無法呼吸。
就像是從小就畏懼的隐患，終于在這一天爆發了。
可惜她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去準別随時迎接這個災難，但還是低估了災難。當這一刻到來時，被擊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最後懦弱到自己藏起來，一個人放聲大哭。
“他們都說，有我媽那樣的人在，我也不可能成為好人……”京婳說。
魏準聽見這話時，心頭忽然一跳。
容秦剛才電話裏的聲音回蕩在他耳畔——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原本以為這個情節點會出現更早一點，結果沒想到寫弟弟的追求小事寫了挺長……
寶子們，我明天就要V啦
掉三更和紅包~
嗯，是這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