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府大廳裏,馬夫人、馬老爺坐在主位上,馬零和阮芙蓉站在一旁,皆緊張地看着馬然被兩個警察押着跪在廳中。林隊長大馬金刀地坐在客位上,手中晃着一份印着紅指模的口供,看着一臉緊張的馬然,問:“馬然,你還有什麽話說?”

馬然驚恐地掙紮着:“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兇手!”

林隊長冷笑:“物證都在你面前,你還想狡辯!”

馬老爺依然不相信犯人就是馬然,疑惑地問:“林隊長,我可以看看口供嗎?”

林隊長一搖手,一個警察把口供遞給馬老爺,馬老爺上前接過那份兒口供看了起來,神色越來越緊張,手也在微微顫抖,馬老爺突然身子晃了兩晃,向地上倒去,一旁的馬夫人趕緊上前扶住了他,焦急道:“老爺,老爺……”兩個丫環将馬老爺扶往廳後。

林隊長不耐煩地站起來,大聲說:“行了,把人給我抓去警察局!”

兩個警察立即把馬然拉起來,臉色慘白的馬然連忙掙紮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話畢,馬然索然猛地推開兩個警察,猛地往外跑,幾個警察見他跑了,連忙舉起槍,朝着馬然開了幾槍。

馬然中彈倒地,一動不動。見此場景,馬夫人大驚失色,朝着馬然奔跑過去,把馬然抱在懷裏,嚎哭道:“然兒,然兒!你醒醒,然兒!”馬零也跑了過去,搖着馬然,咿咿呀呀着。

一個警察探着馬然的鼻息,朝林隊長跑過來,說:“報告隊長,他死了!”

林隊長大怒看着開槍的警察,怒道:“誰讓你們開槍的?一群飯桶!”幾個警察連忙拉攏着頭,一聲不吭。

這時,一直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阮芙蓉,冷笑一聲,也朝着馬然的屍體走過去,裝模作樣地哭起來。

深黑天幕,夜涼如水,傾瀉而下,落在馬府府門上懸挂着的白紗和白燈籠上,柔和地泛着銀白的光。

阮芙蓉站在水井邊,手裏拿着一個寫着“鶴頂紅”的瓶子,往水井裏倒着白色粉末。在水井裏下完毒,阮芙蓉慌張的四下張望,見沒人連忙跑走。

月上枝頭,空無一人的花園裏黑漆漆一片,遠方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便是深更了,透明的紗帳內,馬零熟睡着,一陣風吹入,案上的蠟燭晃了幾晃熄滅了,屋中光線頓時黯淡下來,阮芙蓉看了看熟睡中的馬零,小心翼翼地下床。輕微而緩慢的腳步聲伴随着衣衫摩擦的悉悉聲,阮芙蓉蹑手蹑腳地走了出去。

整個馬府沐浴在靜谧的月光裏,阮芙蓉從馬零房裏出來,一只手緊握着打火折子,四下探看。阮芙蓉摸着牆根,小心翼翼地潛行。她來到廚房,從窗戶上戳開一個洞,往裏探看。只見裏面桌上有打翻的酒菜,家仆打扮的人橫七豎八地趴睡在桌子上、地上。

阮芙蓉無聲地笑了笑,滿意地轉身,來到花叢中,抱起地上藏好的油桶,依次來到馬老爺房、馬然房,馬零房,紛紛在房子的周圍倒上油,待一切準備就緒,她摸出打火折子點燃,大火噗地一聲突然蹿了起來。

天空中突然發出幾聲夜莺的叫聲,在寂靜的空氣裏硬生生扯出一條口子。

洶湧澎湃的火似饕餮大口要吞噬一切,阮芙蓉看着越來越大的火,斜起嘴角,轉身離開。

馬老爺房間裏的火從門口蔓延到房梁,紗帳內,閉着眼的馬老爺動了動,睜開眼,看見大火猛地坐起來,搖醒了馬夫人,驚慌喊道:“來人啊,着火了!”

馬夫人見如此場景吓得渾身發抖,“老爺,這是怎麽回事?”

馬老爺大聲道:“快走!”

兩個人急忙從床上下來,沒想到房梁上突然掉下來一根橫梁,猛地往馬夫人砸過去,馬老爺一把推開馬夫人,被很梁砸中,暈倒在地,馬夫人驚吓地搖着不省人事的馬老爺,“老爺你醒醒,來人啊!來人啊!”

黑暗的火光中,無人應答,天上高懸的明月照射着洶湧的大火吞噬了每一個角落,卻沒有一個人來救火,“救命啊”的哭喊聲不停地從各個房間裏傳出來,絕望的人們發出的驚聲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過了一會兒,這尖叫聲便戛然而止。

阮芙蓉站在馬府大門對面的街角,看着馬府被火海湮沒,火光沖天,照亮了每一個角落。蓬勃的大火噼裏啪啦,像是饔餐大口吞噬着馬府。

阮芙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一幕,眼眶內忽地充滿了淚水,她聲音微有些哽咽道:“爹,我終于替你殺了馬府全家,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梁清明不得好死!”

說完這誓言,阮芙蓉便轉身,消失在大街盡頭的黑暗中。

夜上三更之時,花雕隔扇一側罩着杏紅色百褶綢葉的落地燈大開着,做了個噩夢的梁姜下了床,一打開門,就看見小小的梁景言獨自一人呆坐在石梯上。

梁姜走了過去,疑惑地問道:“弟弟,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啊?”

“哥哥,娘是不是死了?”梁景言擡起一雙天真的眼睛,裏面蓄滿了悲傷的湖水。

梁姜一怔,點點頭,“我們都親眼看見了,娘被炸死了。”

“娘親,”梁景言突然想起蘇漣漪閉眼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臉色變得鐵青,不由自主地突然抱着頭,厲聲尖叫了起來。

梁姜大驚不已,“景言……景言你怎麽了?”

梁景言依舊不停地尖叫着,措手不及的梁姜抱着梁景言,吼道:“你別叫了,景言?你到底怎麽了!”

但梁景言依然尖叫着,梁姜無可奈何,“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叫人!”梁姜連忙站起來,跑走了。

梁姜在院子裏跑了一會兒,見一個下人也沒有,想着這麽晚了,所有人都睡了,也不想去吵醒別人,便跑去廚房,端了一碗水,去找梁景言。剛回來,就看見梁景言蹲在池塘邊,安靜地看着池中的游魚。梁姜見他已經沒事了,欣喜地喊道:“景言!景……”

這時,一雙手猛地捂住梁姜的嘴巴,大驚失色的梁姜被一個人拖走,他手裏的碗掉在地上。“嘭”的一聲,吓得梁景言猛地轉過身,梁景言看了看漆黑一片的院子,試探地喊道:“哥?哥哥是你嗎?”

梁景言走了過去,看着地上的碗,四處查看着,“哥哥,是你嗎?”

黑暗中,無人回答。

一道閃電突然劃下,照亮梁宅大門上的漆金匾額“梁府”,深黑的夜空中雨如萬條銀絲從天上飄下來,梁清明站在窗前看着細密的雨絲,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灰蒙蒙的幔帳。

管家在這時猛地沖進屋子,大聲喊道:“大少爺……你看見梁姜少爺了嗎?”

梁清明轉身,皺起眉頭:“梁姜?姜兒平時不是和景言在一起嗎?”

管家焦急地說:“景言小少爺說也沒看見他,我讓人把府裏都翻遍了,都沒找到梁姜少爺啊!”

梁清明大驚失色:“什麽!那你還不快派人去找!”

“是,我這就去!”管家連忙跑走了。

梁清明的身體晃了幾晃,他無力地撐住桌角,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他在心中祈禱,希望上天不要再懲罰他了。

傾盆大雨,電閃雷鳴,風雨雷電中隐約閃現的山嶺裏陰森恐怖。一道閃電劃下,照亮着正牽着梁姜的阮芙蓉,慌忙在山嶺裏奔跑着,後面一群家丁正追喊着,“站住!不要跑!”

阮芙蓉牽着梁姜慌張地奔跑着,大雨把二人全身上下淋濕。梁姜猛地摔倒在地上地位水窪裏,阮芙蓉連忙扶起他,罵道:“快走!”

梁姜哭着掙脫着阮芙蓉,“放開我!”

家丁在後面大喊:“站住!”

阮芙蓉見離的越來越近的家丁,索性抱起梁姜往前跑,豈料腳底打滑,身子不站穩,不小心猛地和梁姜朝山坡底下滾了下去。

一群家丁見二人突然消失,疑惑的在上坡上左右查看着,“人呢!去哪兒了!”

“可能已經跑走了,我們快追!”衆家丁連忙往前跑去。

山坡下,渾身是傷的阮芙蓉和梁姜摔倒在山坡底,二人在大雨裏暈了過去。

梁清明在大廳裏焦急地走來走去,不時地看着窗外的風雨雷電,一臉擔憂的神色。

“少爺!”一個下人匆匆跑了進來。

梁清明猛地回頭,期待地問道:“找到姜兒了嗎?!

下人搖搖頭:“阮芙蓉把大少爺擄走到山嶺,小的們找遍了山嶺,還是沒有找到小少爺。今晚雨大,事情恐怕要費些周折。”

梁清明猛地把桌上的茶盞推到地上,失控地咒罵:“一群廢物!你們要是找不到姜兒,你們全都別想活!”

下人連忙拉攏着頭,一臉惶恐的神色,不吭一聲,梁清明不耐煩道:“還不快去!”

“是!”

豈料梁府家丁在山嶺裏搜找了一夜,到第二天下午,依然沒有找到梁姜和阮芙蓉的身影,梁清明便是人生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黃昏的餘晖照射在梁府祠堂尖頂,像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空寂的祠堂裏,餘晖透過五顏六色的玻璃照射進來,形成斑駁的光影。梁清明腳步匆匆走進,半跪在祠堂前,虔誠地磕了個頭道:“各位祖宗,今天我向你們忏悔,借此希望你們能原諒我犯下的錯誤。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向你們虔誠忏悔,可有人把我的兒子擄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求求你們,求你們一定要保佑我兒子平安!”

梁清明又磕了個頭,雙手合什,口中低聲念着:“各位祖宗,求你保佑我的姜兒,求你們保佑他平安啊!”

梁清明的聲音哽咽了,眼裏湧上淚水,又虔誠地磕了三個頭。一陣風吹來,把案上貢的紅燭吹滅。梁清明看見吹滅的紅燭很是驚訝,懊悔地說:“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梁清明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半晌,仰起頭,憤恨道:“不會的,我沒錯!我沒有錯!這一切都是那個叫阮芙蓉的女子造成的!”頓了頓,冷笑道,“阮芙蓉,我承認我對不起你,但你害死了馬家一家人還不夠,連我的兒子也拐走,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梁清明看着熄滅的紅燭,握緊了雙拳,臉泛青筋,滿臉怒容,狠狠咒罵道:“阮芙蓉!我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悠揚的鐘聲響起,蓋過了這滿滿的仇恨……

山嶺的坡地下,一旁樹葉上未幹的雨珠在黃昏的光線中閃耀,阮芙蓉和梁姜躺在山坡下不省人事,半晌,阮芙蓉的眼睛動了動,終是醒了過來,她捂住胸口咳了咳,樣子十分狼狽,不經意轉頭看了看梁姜,籲了一口氣,連忙去搖梁姜,“喂……快醒醒!”

梁姜緩緩醒來,看見阮芙蓉的臉,站起來連忙要跑走,阮芙蓉猛地一把拉住他,怒道:“還想跑!”

梁姜雙手打着阮芙蓉掙紮着,“放開我,你這個壞人!”

阮芙蓉雙手擒住梁姜,冷笑道:“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了,最好以後乖乖聽我的話!”

“我是我爹梁清明的兒子……我不要做你的兒子,你放開我!”

阮芙蓉冷哼一聲,“你爹壞事做盡,喪盡天良,害死我爹,我也要讓他嘗一嘗失去最親的人的感受是什麽……你給我記住,以後你不再叫梁姜,而是叫馬新棠!”

“你這個瘋婆子,我爹一定會抓住你的!”

阮芙蓉聞言,不屑一笑,猛地拉住梁姜往前走,“跟我走!”

“放開我……放開我……”梁姜在後面用小手對阮芙蓉拳打腳踢,依然抵不過大人的力量。

阮芙蓉大笑了兩聲,看着天空中漂浮的魚鱗雲,猖狂地笑道:“梁清明,你怎麽也想不到我會擄走你兒子吧?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他的,我一定會把他訓練成一個十分優秀的人,十年後,我再把他帶來找你報仇,看你們二人上演父子相殘的好戲!哈哈哈……”

這笑聲在山嶺裏來回游蕩,猶如湖底的游魚,擺了擺尾,終不見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