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隔日一大早,愁雲慘淡,暮霭蒼梁。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床上的梁清明和蘇漣漪。
管家在門外焦急地拍門,“少爺,不好了!少爺,你開門啊!”
“怎麽了?”蘇漣漪疑惑地坐起來。
“不知道,好像是管家……”梁清明也一臉莫名,翻身起床,打開了門,看着管家問,“管家,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管家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着說:“是老爺……老爺他他他……上吊了啊!”
一說完,管家無力地攤到在地。
梁清明和蘇漣漪一驚,神情頓時慘變。
梁清明急忙竄到倒地的管家面前,低聲問:“管家,你說什麽!”
“是老爺……他死了。”管家閉眼,絕望地答。
蘇漣漪眼瞳無聲地縮了一下,訓斥道:“好端端的,你說什麽胡話!”
管家嘴角微微抽搐:“這是真的,不信,你們自己去大廳看吧!”
梁清明與管家的目光相遇了!管家絕望的眼神……他全明白了!那一雙黑色的眼睛裏,醞釀了滔天的沉痛,梁清明劍一般慌張地沖了出去,“不會的!不會的……爹!”
大廳正中停放着一具厚重的棺材,下人們正跪在地上痛哭。半晌,梁清明跑了進來,看見棺材,臉色頓時巨變,拖着沉重的步子,緩慢地行了過去。
蘇漣漪和管家也走了過來,蘇漣漪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號聲,“爹……”
梁清明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跪在棺材面前,不可置信地抱着梁浮,用力搖晃着他冰涼的身體,“爹,爹…………你醒醒,你醒醒!”他的眼眶立時就濕潤了,悲傷地哽咽了一聲,“我知道你沒死,你只是睡着了對不對?爹……”梁清明看着懷中,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的梁浮,失聲痛哭。
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滴順着屋檐一滴滴地往下落,猶如報時的夜漏,卻是緩慢的,一滴……一滴……透着寂寂的氣息。
阮芙蓉自己走到餐廳裏去,就見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幾道菜,正是一味燒花鴨,樓外樓的西湖醋魚,又有一盤曲園飯店的東安雞,旁邊還放着一碟涼拌小黃瓜。
阮芙蓉剛一坐下,馬夫人就端來了一碗薏米紅豆粥,放在她的面前道:“中午的時候就聽你說想吃粥,這薏米補血氣,也是剛剛涼好的,你多吃一點。”
阮芙蓉就笑着接了,一張臉面無表情,卻只就着旁邊的一盤涼拌小黃瓜吃,才吃了半碗,就覺得有些頂胃,竟就飽了,就看見馬老爺擡起眼眸看了一眼馬然,道:“然兒,我聽說,梁老爺懸梁自盡了?”
聽聞這話,以阮芙蓉在內,衆人便是一驚,穿了件白色暗花提花緞旗袍的馬夫人,不自主地緊緊拽住衣角,驚訝地問:“梁老爺死了?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阮芙蓉吃飯的手也是一抖,驚訝地擡頭看着馬然,馬然的聲音也是透着冰般的冷:“就在昨晚,梁老爺在祠堂裏上吊,早上被發現的時候,身體都已經僵了。”
聞言,誰都沒有開口,默了半晌,馬老爺嘆了口氣:“哎,舊相識一場,說沒了就沒了……”
馬夫人始終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啊?然兒,梁老爺好端端的怎麽會尋死啊?”
“這……我也不知道……”馬然搖了搖頭。
阮芙蓉看着面前的菜,出了神,卻暗自想着,哼,死的還挺快,我還沒下手,你倒自己先死了,梁清明,我一會讓你爹,死也無全屍!
馬零看着出神的阮芙蓉,用手碰了碰阮芙蓉,咿咿呀呀着。阮芙蓉回過神來,對馬零笑笑。馬夫人和馬老爺看着二人和樂融融相處的場景,互相對視一眼,也滿意地笑了。
黃昏時分,梁府大門上早已懸挂着白紗和白燈籠,大廳布置成靈堂,梁浮厚重的棺材被下人們擡了出來,一身重孝的梁清明邊走邊撒着紙錢,他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梁府的送喪隊伍。
頃刻,送葬隊伍來到郊外,花圈便是擺滿了一座精心裝飾過的墳,墳旁的墓牌上刻着“梁浮之墓”,案前插着的香燭,炊煙袅袅。梁清明跪在墳前焚香,祭酒,終究還是站起來,走到一旁。絡繹不絕的客人,便是手裏拿着白玫瑰一一放在梁浮墳墓前。
這時,梁浮的養子梁游走到梁清明身邊,一臉慘白的說:“大哥。”
梁清明一怔,露出個無神的微笑:“梁游,你回來了?”
梁游點點頭,眼睛裏含着淚水,“雖然我只是梁家的養子,但沒能及時趕回來給爹送終,是我不孝。”
梁清明悲傷道:“爹死前連我也沒在身邊……他一個人上路的……”
梁游的眼圈邊立即紅了,“大哥,爹他好端端的怎麽會想不開?”
“都是我的錯。”梁清明嘆了口氣。
“爹,叔叔。”梁游欲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卻看見蘇漣漪帶着四歲的梁景言和五歲的梁姜,一起走了過來,梁游看着蘇漣漪,喊了聲:“嫂子。”
蘇漣漪也是一臉憔悴,勉強笑道:你回來了?”
梁游點點頭,笑着一手抱起梁景言,另一只手抱起梁姜,“景言,小姜!”
“叔叔,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梁姜問道。
梁游笑着在他臉上捏了一把:“就在剛剛,怎麽樣,那麽久不見,你們想我嗎?”
梁景言一口答道:“當然想,這次你回來有給我們帶禮物嗎?”
“當然有,我怎麽會忘了你倆呢?”
“太好了……可是,以前我們都是和爺爺一起玩的,現在,他不能和我們玩了。”
梁姜剛說完這話,梁景言突然便大哭起來。
梁游連忙哄道:“景言,怎麽哭了?別哭了……你們聽我說,爺爺呢,他沒有離開我們,他只是到了另一個很好玩的地方了,他會一直在頭上看着我們的,明白了嗎?”
梁景言一愣,停止了哭聲:“爺爺原來在天上嗎?”
梁游刮了刮他的鼻子,“恩”了一聲。
梁姜這時笑了:“天上有那麽多星星,那爺爺一定不會孤單的。”
“這就對了,以後你們一定要聽話,爺爺才不會不開心,知道了嗎?”
梁景言和梁姜同時答道:“知道了。”一說完,梁景言和梁姜便從梁游身上滑下來,二人跑去一邊玩鬧了。
“你們別亂跑,小心點,別摔倒了!”蘇漣漪連忙追了上去。
梁清明看着三人離開的背影,對着梁游投去一個豔羨的眼神:“哄小孩子,還是你最有辦法。”
梁游謙虛一笑:“小孩子嘛,什麽都不懂。”
話剛說完,突然,便是“嘭”的一聲,墳墓居然爆炸開來!頓時火光沖天。
梁游見到這種場面,當場愣住了,也忘了躲藏,梁清明大驚着,一把推開梁游,“小心!”二人一起撲倒在地。
阮芙蓉躲在樹叢後,笑着看着爆炸開來的葬禮現場,一斜嘴角,臉上是得意中夾雜着陰險的神情,募地從身上摸出一個精致的香水瓶,用力一扔,把香水瓶扔了出去。見現場死的死,傷的傷,便是滿意地站起來,轉身離開。
待火光不再兇猛,趴在地上的梁清明緩緩擡起了頭,便看見混亂的現場,地上躺着死傷無數的人。
突然,一聲小孩的哭喊聲吸引了梁清明,他一轉頭,便看見梁姜哭喊着大力地搖着蘇漣漪,“娘,娘你醒醒……”
蘇漣漪閉眼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然而梁景言站在一旁,不發一言地驚訝地看着蘇漣漪。
“漣漪!”仿佛一道閃電瞬間劈向天靈蓋,梁清明拼命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撲在蘇漣漪身旁,哭喊着大力地搖着蘇漣漪,“漣漪……漣漪你怎麽了?……漣漪,你醒醒啊!”
仿佛感受到雙手像是浸在水中的濕潤,梁清明把雙手手心伸出來,震驚地看着上面沾滿了血。
梁游跑了過來,試着蘇漣漪鼻尖的呼吸,手顫抖着,不敢置信地眼睛掙得很大,緩緩縮回手,連聲音都在顫抖,“大哥……嫂子她……她死了……”
梁清明一把推開梁游,近似狂暴的怒吼:“你說什麽!漣漪她沒死……沒死!”
“娘,娘你醒醒……”梁姜哭喊着大力地搖着蘇漣漪,然而梁景言卻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眼睛裏充滿着驚恐。
“漣漪……我的漣漪!”梁清明撲在蘇漣漪身邊,痛哭着,突然暈倒在地。
梁游震驚地去扶梁清明:“大哥!大哥你怎麽了?”
周圍幸存的人都連忙圍了過來。
夕陽的光在黃綠色的琉璃瓦上反射數次,投在庭院裏的花草間和漢白玉石階上,數種顏色被糅合得複雜又豔麗,那是天黑之前的不甘心。
梁府裏便是鬧得不可開交,先是老爺懸梁自盡,這才過一天,又傳來少奶奶被炸死的消息,大少爺又暈倒在床,下人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說是老爺的冤魂在作怪,這不,天還沒黑,所有下人都不敢出來,碩大的梁府,卻安靜的像個墳墓。
大廳裏,便是只有來查案的林隊長和梁游二人。
“會是誰在我爹的葬禮現場放炸彈,你有什麽發現沒有?”梁游站在廳中,看着立在一旁的林隊長。
林隊長端起一個青花纏枝蓮紋茶盞,喝了一口茶,緩緩道:“二少爺,葬禮那天去的客人很多,我們查了好幾天都沒什麽線索,但是……”
梁游皺起眉頭:“但是什麽?”
林隊長從懷中摸出一個香水瓶,說:“但是,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香水瓶,你絕對猜不到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裏面裝了什麽?”梁游接過香水瓶,拿在手中查看,精致的香水瓶,上面寫着“西施醉”三個字,并沒有什麽異常,梁游好奇地打開香水瓶,臉色巨變,“怎麽裏面裝滿了火藥?”
林隊長解釋道:“我看這香水瓶,八成是犯人遺失下來的。有了這條線索,就不怕抓不到犯人了。”
“把香水瓶給我看看。”穿着一身白色內衣的梁清明,被管家攙扶着走了過來。
梁游見卧床休息的梁清明出來,一驚:“大哥,你身體還很虛弱,怎麽出來了?”
“我聽管家說隊長來了,想聽聽案件進行的怎麽樣了。”梁清明走來,看着梁游手中的香水瓶,臉色巨變,“這……這不是馬家的‘西施醉’嗎!”
聞言,林隊長和梁游同時一驚。
梁清明從梁游手中拿過香水瓶,仔細看着,終于篤定道:“沒錯,是馬家産的香水西施醉!”
梁游恍然大悟:“沒想到這香水瓶是馬家的,莫非,這次爆炸,是馬家的人做的?”
“就靠一個香水瓶,也不能确定,馬家售賣這香水,就說明很多人手裏都有這款香水。”林隊長搖了搖頭。
“這款西施醉和其他香水不一樣……”梁清明看着二人,說,“這西施醉馬家當年只生産了一瓶,作為旗艦品一直放在馬家的庫房中,不是馬家人,根本拿不到這香水。”
林隊長大驚:“聽少爺這麽說,就很明顯了,看來這件事,是馬家人做的。”
梁清明大怒不已,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說:“好你個馬然,我幫了你那麽大一個忙,你卻反咬我一口,害死我的夫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這時,一個下人慌忙跑進來,“大少爺,外面有個馬府的丫鬟,說有事要見你。”
“馬府的丫鬟?”梁清明有些驚訝,若有所思一擺手,“讓她進來。”
過了一會兒,下人把丫鬟帶了進來。
梁清明便看着丫鬟,疑惑地問:“你找我什麽事?”
丫鬟猛地跪在地上,嗫嚅着說:“梁少爺……我……我來是向你舉報我們家馬少爺的。”
聽的這話,衆人便是一驚,梁清明神色頗為嚴峻地問:“哦?到底什麽事?”
丫鬟這才娓娓道來:“梁老爺葬禮那天,我親眼看見馬然少爺拿着火藥從外面進來……當時我不以為意,後來聽說梁少夫人在葬禮上炸死了,便由此想到馬少爺那天奇怪的行徑……原本我想當做什麽也沒發生的,可我還是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讓冤死的人不能沉冤得雪,因此,就來告訴你們事情的緣由了。”
“原來真是馬然做的!”梁清明一聲怒喝。
林隊長看着丫鬟說:“既然你是證人,就跟我去警察局錄一份口供吧!”
丫鬟一慌,連忙推辭道:這不行!如果被馬府的人發現,我就完了!”
梁清明對隊長說:“林隊長,她說的也有道理,要不然我叫人拿來筆和紙,就在這兒錄,行嗎?”
林隊長想了想,點點頭:“好吧。”
梁清明朝管家遞了個眼色,管家連忙拿來了筆和紙,丫鬟錄完筆錄,看着梁清明,說:“大少爺,既然我把話說完了,就告辭了。”
梁清明點點頭,看着丫鬟站起來,轉身離開,連忙對林隊長道:“林隊長,既然人證物證俱在,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就請你盡快趕去馬家抓人吧?”
林隊長弩了弩手,保證道:“二位少爺請放心,我們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還你們一個公道。”一說完,林隊長轉身便拂袖而去。
馬府丫鬟剛從梁府大門裏出來,便加快腳步走向一個小巷。小巷裏,早已等候再此的阮芙蓉看見丫鬟,朝她走了過去,問道:“事辦得怎麽樣了?”
丫鬟點點頭:“我已經按照你教我的,把一切都說了。”
“他們沒有懷疑你?”
丫鬟篤定地搖搖頭:“沒有,我看他們已經相信,放火藥的就是馬然了。”
阮芙蓉一笑:“做得好。”
丫鬟咬了咬唇,說:“少夫人,我……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能讓我離開了嗎?”
阮芙蓉從衣服裏摸出一疊銀票,遞給丫鬟,道:“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謝謝少夫人!”丫鬟大喜,接過銀票便走了。阮芙蓉看着丫鬟轉身離開的方向,冷笑一聲。
馬府大門外,林隊長帶着一隊警察正持槍對着府門。
馬老爺和馬夫人滿臉怒氣地走出來,看着這種狀況,馬老爺頓時火冒三丈:“林隊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隊長拱了拱手道:“馬老爺,得罪了!想必你也知道前幾天梁老爺葬禮上發生大爆炸的事情吧?那梁大少爺的夫人被當場炸死,現場更是死傷無數……”拿出西施醉,一揚,“我們在現場發現這個名叫西施醉的香水瓶裏,裝滿了火藥,一番調查下,發現這西施醉居然是你們馬家的不說……還有人看見你們家馬然馬少爺,那天拿着火藥回來,這些,你們要怎麽解釋?”
馬夫人和馬老爺吃了一驚,心中猛然一顫,臉上皆閃過一絲驚疑,彼此疑惑地對看一眼,馬夫人嘴角微翹,笑意有些冷,故作鎮定道:“林隊長,這怎麽可能?這根本不關我們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們,兇手一定另有他人!”
馬老爺也冷笑了幾聲道:“林隊長放着這起大案的元兇不去追捕,卻揪着我們馬然不放,豈不是放着西瓜不撿撿芝麻?”
林隊長笑了兩聲,冷冷橫了二人一眼:“呵呵,你們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怪罪我們辦案不利嗎?人證物證俱在,你們再怎麽狡辯,也脫不了幹系!”大聲喊道,“來人啊,進去把馬然給我抓起來!”
一聲令下,一群拿着洋槍的警察連忙沖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