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驚雷閃電之下,冷氣襲人,微風淡淡,夜深矣,人靜矣。

阮芙蓉震驚地看着眼前拿槍指着自己的祝熄之,疑惑道:“你……你不是死了嗎?”

祝熄之冷笑一聲:“我是死了,不過被馬新棠害死後,又被梁清明救活了。”

阮芙蓉心中一窒:“什麽意思,你怎麽和梁清明認識?”

祝熄之眼尾含着笑,盈盈向阮芙蓉道:“豈止認識,還熟得很呢,包括我成為交際花,認識你和馬新棠,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是他一步一步安排的呢。”

難道祝熄之早就被梁清明收買,一直放在她身邊?阮芙蓉瞬間變了臉色,眉目間陰鸷頓生,低聲道:“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

祝熄之又冷笑兩聲:“那你以為誰救的我?虧我當初看你和馬新棠可憐,原本想幫你們一起扳倒梁清明,沒想到你居然對我下此毒手。”

阮芙蓉心中一驚,沒想到她真的是叛徒,指節擰得喜紅的衣角發白,故作鎮定道:“我早就看出來你有古怪,沒想到你真是梁清明派來的。”

祝熄之突然直視她,憐憫道:“你可真傻,梁清明騙了你一次,居然還能騙你第二次。”

阮芙蓉猛地一怔,嘴角顫抖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一派胡言,梁清明去哪兒了?我要見他。”

“梁清明?他啊,正在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你說什麽?”

“啧啧啧,被心愛之人騙了兩次,你可真可憐。”祝熄之不屑擡眼看她,“實話告訴你吧,你猜的沒錯,梁清明又騙了你,連我都是他派來殺你的。”

“難道……難道他正在和別的女人洞房?”阮芙蓉的心中如被雷劈,全身都在顫抖,不可置信道:“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又騙我……”

祝熄之悲天憫人道:“你這一生,毀在愛上一個并不愛你的人身上。”

一道閃電劃下,阮芙蓉激動地站起來,一把扯下頭上的鳳冠,臉上淌下絕望的淚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你個梁清明,我以為你是真的想要補償我,是真的愛我才會娶我,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被你耍了!”不可抑制地抽噎着,“你為什麽那麽狠心,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以為我會輕易地放過你,我要讓你和床上那個賤人不得好死!”

阮芙蓉突然抓起身旁一個花瓶,向祝熄之扔過去。趁祝熄之沒注意,跑上前,想要打掉祝熄之手中的槍,卻被祝熄之一腳踹在地上。祝熄之對準阮芙蓉的胸口,露出了一張猙獰的臉,連開了幾槍。

突如其來的雷聲混合着槍聲和陣陣閃電席卷而來,将屋子照得一時黑如深淵一時亮如白晝。

阮芙蓉躺在地上,身體上全是血,整個人一動不動。

馬新棠和周黛眉在梁府庭院裏走着,正要出梁府。突然,他像聽見了什麽,停下了腳步往回看。

周黛眉望着他,疑惑地問:“怎麽了?”

“我好像聽見了槍聲。”

周黛眉聞言仔細聽了聽,一道閃電從天而降,雷聲接踵而來,她皺眉:“沒有啊?”

馬新棠觀察着梁府的一切,松開了皺着的眉毛,“大概是我聽錯了,走吧。”

二人一起踏出了梁府的大門。

淩晨的梁府沉浸在一片寂靜中,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回蕩在靜谧的空氣中。梁清明走進新房,祝熄之提着一盞燈跟在他身後。

房間裏雜亂不堪,摔壞的鳳冠,散亂在地上的珠子,七倒八歪的凳子,熄滅的紅燭,以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死了的阮芙蓉,她大睜着眼睛,嘴角挂着血,死相恐怖之極慘不忍睹。

梁清明走到阮芙蓉旁邊,仔細看她,對祝熄之道:“天亮之前叫人把屍體扔到荒山裏去,要小心,一定不要被人發現。”

祝熄之道:“是,我已經吩咐好了。”

梁清明點點頭,突然,一只血跡斑斑的手抓住了他的腳,梁清明震驚之際,連忙低下頭,看見阮芙蓉有氣無力地仰起頭瞪着他。

梁清明震驚道:“原來你還沒死。”說完便擡起腳努力掙脫她。

阮芙蓉緊緊抓住他的雙腳,道:“你為什麽……那麽想要我死?”

梁清明蹲下身,和阮芙蓉對望,冷笑:“因為……你不得不死。”

阮芙蓉絕望地笑了笑,一顆淚水緩緩滑過眼角:“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梁清明嘴角揚起一絲笑容,湊近阮芙蓉耳朵旁,斬釘截鐵兩個字:“沒有。”

阮芙蓉愣住了,半晌,梁清明站起來,朝祝熄之做了一個手勢。祝熄之走向前,摸出身上的刺刀,猛地往阮芙蓉刺過去。

阮芙蓉臉上淌滿了淚水,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氣若游絲地吐出幾個字:“我……做鬼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

書桌上擺放着宣紙和墨汁,馬新棠神情專注地看着紙,正寫着字,一個侍從突然出現,敲了敲打開的門。

馬新棠擰眉:“什麽事?”

侍從走到馬新棠身邊,臉色蒼白的說:“少爺,阮夫人……被梁清明害死了。”

“你說什麽?”馬新棠手中的幾頁紙滑在地上,猛地抓住侍從的衣領,大驚問:“怎麽回事?”

侍從道:“梁清明以娶夫人的名義把夫人騙進梁家,結果卻移花接木娶了另外一個名叫王吟梅的女人,這個女人是王傳一副官的妹妹。我們的人,剛剛在懸崖下找到了阮夫人的屍體。”

“砰”的一聲,馬新棠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桌上的茶碗一跳,“梁清明,你欺人太甚!”

馬新棠皺着眉頭,在屋裏不安地走來走去,額頭上的血管因為憤怒而暴跳的凸起,滿臉兇狠的表情。

梁府花園裏,梁清明坐在涼亭裏正在看書,一陣腳步聲驚擾了他,擡頭見是祝熄之,道:“事情辦妥了?”

祝熄之道:“阮芙蓉的屍體已經在懸崖下了。”

梁清明把目光放回了書本上,“很好。”

祝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梁清明看着她沒有離開,問:“還有什麽事?”

祝熄之終于問出口:“我很好奇,你和阮芙蓉究竟有什麽恩怨?”

梁清明放下手中的書,緩緩喝了口茶,“既然你那麽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梁清明看向花園,一樹桃花開的正豔,一陣風吹過去,一朵花脫離了花枝,飄落到了旁邊的水池裏,蕩起一池波紋,飄落到了水池裏的花朵,緩緩沉了下去。

半晌,祝熄之滿臉疑惑地問:“就這樣?”

梁清明點點頭:“你是不是也以為,阮芙蓉後來會報仇?”

“是啊,以她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才對,怎麽會忍受那一切對她的不公。”

“你猜對了,後來她終于報了仇……從她踏出柴房後的一天,馬府便發生了一場火災,馬家所有人都死在那場大火中,只有阮芙蓉獨自一人活了下來。”

“阮芙蓉終究是個女人,她雖然恨你,但對你一直抱有希望,要不然,像她那麽聰明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你。”

梁清明冷冷一笑:“正因為我看穿了她這點,才能輕易把她擊倒。”

“你不就贏在她愛你這點上麽?”祝熄之緩緩打量他,“難道你真的沒有對她動過一點心?”

梁清明笑了笑,淡淡道:“從來沒有。”

祝熄之一怔:“你太殘忍了。”

“殘忍?這個世界那麽殘酷,機會只留給勝者,因為最後,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她殺了馬家所有人,可馬新棠卻又是她的兒子,這是怎麽回事?”

梁清明皺起眉頭:“我也不清楚,馬新棠究竟是不是她的兒子,過去關于她的一切底細,都被她銷毀的一幹二淨,我怎麽也查不到。”

祝熄之若有所思道:“或許她知道遲早會死在你手上,所以馬新棠是一顆她早就布好了的棋子,替她複仇?”

梁清明點了點頭。

祝熄之又道:“那麽,我們接下來要對付的,是馬新棠?”

“這個人,要比他娘難對付百倍千倍。”

祝熄之一笑:“無論多麽難對付的人,最終都逃不過你梁老爺的手掌不是嗎?”

梁清明笑了笑,沉默不語,半晌,聲音擲地有聲:“梁家和馬家的鬥争,現在才真正開始。”

……

是夜,晚風卷着愁雲在院子裏的枝葉上撩撥,馬府祠堂裏的火燭也被吹的隐隐約約。

馬新棠把阮芙蓉的靈牌放在靈臺上,一臉蒼白上了香,跪在地上,滿臉是淚:“娘,你怎麽能那麽自私?不和我商量就答應嫁給梁清明?你明知道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你明明說過和我一起報了仇,就和我一起去隐居去過好日子,你為了一個男人棄我而不顧,你明明知道世間我只有你一個親人,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你怎麽能那麽狠心丢下我!”

“我恨你,娘!”馬新棠臉上流滿了淚水,手掌緊緊握成拳,猛地往地上打去,手指尖快速滲出血,嘶吼道:“梁清明,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第二日清早,醫生給梁景言換藥,梁景言看着結痂的傷口問:“醫生,我的傷快好了嗎?”

醫生說:“傷口不深,現在已經愈合了七八成,再卧床休息個七八天,就沒問題了。”

梁景言愁眉苦臉地說:“什麽?還要再躺個七八天!”

“是的,梁少爺,”醫生說緩緩道,“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梁景言點點頭,讓陳陽送走了醫生。

這時,站在一旁的葉盈盈端起桌上的薄瓷茶杯,遞給梁景言,道:“景言,這是我帶回來的德國紅茶,氣味芬芳高雅,尤其帶有葡萄香,口感細致柔和,擁有很高的身價,還有強身健體的功效,被譽為紅茶中的香槟,你喝喝看?”

“先放着吧,我不想喝,還有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睡覺。”梁景言卷起被子背朝着葉盈盈。

葉盈盈把茶盞放在桌上,苦着臉:“景言,你要怎麽樣才能不生我的氣,原諒我?”

門外突然傳來聲音:“這梁大少,在生誰的氣啊?”

吳雨和陳西推開門,來到梁景言的床前,陳西碰了碰梁景言,笑道:“喂,是不是覺得整天呆在屋子裏很悶啊?”

梁景言一動不動。

吳雨說:“知道你很悶,所以兄弟們想法子給你解悶來了。”

梁景言轉過身,坐起來,不悅地說:“本少爺煩着呢,沒空理你們。”

陳西笑:“我就不相信,你看了她們幾個,還煩。”一說完便拍了拍手,突然進來四個打扮妖豔的風塵女子。

“春花,夏荷,秋月,冬雪。”梁景言一驚,笑道:“四美賤婢,你們怎麽來了?”

四個女子走到梁景言床前,坐在他身邊,同聲撒嬌道:“景言,我們好想你啊。”

梁景言左擁右抱,笑道:“我也很想你們啊。”

“梁景言!”站在一旁的葉盈盈見這陣狀,氣得臉都歪了,“你……你居然把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叫到家裏來!”

吳雨連忙把葉盈盈往外推,“這是我們男人的事,你呢,就先出去,啊?”

葉盈盈猛地推開吳雨,指着梁景言,“你信不信我告訴你爹!”

梁景言斜眼看她:“你煩不煩,要去就快去。”

她身旁的四個女子便紛紛往葉盈盈瞪眼。

“景言,這個女人是誰啊?這麽沒規矩。”

“都已經叫你走了,還杵着幹什麽,臉皮真厚!”

“哎,咱們別理她了,好不好?”

“你們……”葉盈盈收起哭腔,眼圈通紅的肅穆道:“梁景言,咱們走着瞧!”說完便哭着跑了出去。

陳西不解道:“我說景言啊,你故意演戲給她看,有用嗎?”

吳雨道:“是啊,你這個妹妹,從小就喜歡你,你就不怕傷她的心?”

梁景言皺起眉頭:“與其讓他終身對我抱有幻想,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早日斷了她對我的喜歡。”

陳西突然一笑:“我覺得葉盈盈也不錯啊,你要不要和她在一起試試看?”

梁景言冷笑:“怎麽試?我一直就把她當妹妹,一點感覺也沒有。”

吳雨說:“也對,像你這種在風月場中混成精的人,那個女人有本事能留住你啊。”

“……別拐彎抹角的損我,”梁景言眼中閃過一絲極微弱的笑,認真道,“我告訴你們,如果是我梁景言愛上的人,我保證這一生都會對她一心一意。”

原本吳雨正在喝茶,聽的這話,一口水噴了出來。

梁景言握着茶盞在手中轉了轉,眼中動了一動,雲淡風輕道:“你們別不信,我就是那種會為了一片雲朵,而放棄整片天空的人。”

這可是號稱桃花嶺的風月盟主,他能對一人一心一意,那才是魚也會上樹了,陳西和吳雨便似笑非笑地看他,同聲道:“希望如此吧……”

梁景言看出二人揶揄的眼神,擺了擺手無奈地說:“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秋末初冬,冷風清涼,一池池的殘荷在陽光的照耀下美輪美奂。葉盈盈坐在岸邊,手裏拿着一朵荷花,不停地扯下花瓣,扔在池子裏,罵道:“死梁景言,我再也不理你了……”

“葉小姐,你在那裏做什麽?”

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葉盈盈一轉頭,看見是陳陽,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慌張的說:“沒什麽,乘涼。”

“這都冬天了,你這涼乘的有點怪啊?”陳陽笑着走到葉盈盈旁邊坐下來,看到她微紅的眼圈,一驚:“你哭了?”

葉盈盈連忙轉頭:“沒有啊。

陳陽微微一笑:“很多東西呢,用耳朵聽比用眼睛看好。就好像一個人很不開心,可以裝的開心,可是聲音就裝不了,仔細一聽就知道。”

葉盈盈不發一言把手裏的荷花扔到池子裏,陳陽笑道:“是不是少爺他……又欺負你了?”

葉盈盈點了點頭,蹙眉問:“陳陽,你說,為什麽景言一直都不喜歡我?”

陳陽一怔:“你是少爺的表妹,他這麽不喜歡你呢?”

“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而是戀人那種喜歡。”

“既然他不喜歡你,你為什麽不去找一個喜歡你的人呢?”

葉盈盈說:“我不想要其他人,我只要景言。為什麽我總是那麽不幸。”

陳陽說:“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命定的不幸,只有死不放手的執著。”

葉盈盈認真說:“你不懂,因為得不到,所以才不想放手。”

陳陽皺起眉頭:“葉小姐,你這是何必呢?”

葉盈盈站了起來,眼睛像是冬日的湖泊般冰涼:“我從小就一直夢想着,有一天能嫁給景言做他的新娘,你要我放棄這麽多年的感情,我做不到,”頓了頓,緊緊握拳,“我一定會讓景言喜歡上我的!”說完便沒有看陳陽驚訝的表情,轉身離開。

陳陽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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