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殺”
門鈴想起來的時候,梳樓正躺在沙發上。接了電話後她就躺在那裏。她站在門後,疲倦的聲音裏全是警惕。“請問……是誰?”
門外沒有響聲。梳樓突然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都繃緊起來。她突然向後一退,手握成拳快速沖進房裏,大力将門關上。她倚在門上身子從門上緩緩滑落,最終軟軟坐在地板上,恐懼地瑟縮起來。眼淚從眼角掉落在衣服上。“秋烯焰……秋烯焰……”
門鈴還在響。梳樓拼了命地搖頭,用力地用手捂住耳朵。似乎她聽到的是一段可以将她撕得粉碎的魔音。“秋烯焰……秋烯焰……求求你……求求你……”
電話突然想起來。梳樓目光呆滞,側耳聽着是不是自己家裏的電話在響。白皙的臉上挂着淚珠,嘴唇被咬的出血,看了不禁讓人心痛。她大步沖到外面,慌亂抓起電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着聽筒,指骨泛白,手指甲應該掐進了掌心。“秋烯焰……秋烯焰……”
“怎麽了?”少年聽到她的鼻音,眉頭一皺。
“門鈴響了……外面有人……外面有人……”
“你別怕。我馬上回來。我馬上回來。你不要挂電話。”秋烯焰由于奔跑而氣喘籲籲,梳樓死死拽住聽筒用力摁在耳邊,從他的呼吸聲裏尋找安全。
“秋烯焰。”
“我在。”
過了一會兒,梳樓又會喊一聲。“秋烯焰。”
對方每次都堅定有力地告訴她,他在。
她聽到他跑下樓的聲音,她聽到他路過籃球場時的碰撞聲,她聽到門衛和他說話的聲音,她聽到他告訴師傅家庭住址的聲音她聽到他車裏音樂的聲音……她聽到他一點一點向自己靠近的聲音,她突然發現,這世界上最讓她覺得安全的聲音,是他給她的。雖然聲線沒有起伏,音色卻是那麽溫和,那麽溫和。
“師傅,可以快點麽?”
“再快就撞了!”
“麻煩你。”
梳樓仔細聽着他們的談話聲,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她的耳膜似乎被震破一般,聽筒從她手上滑落,線一拉,将整個機子拉到了地上。梳樓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才回過神來,迅速往門口跑去。門一拉開,就狠狠撞到一個人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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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樓覺得一股涼意從背後襲來.竟然只是緊緊握着拳頭.“求求你,讓我先看看秋烯焰...求求你……”
“梳樓.”略帶慵懶的聲音傳入梳樓耳裏.她努力眨了眨眼,模糊中看到了那個如畫裏走出來的人.凄苦一笑,“哥.”
金部一見她頭發亂亂的,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嘴唇上依稀有齒印,臉上淚痕遍布,只覺得心口一痛.他滿眼憐惜,動作輕柔地擁她入懷.“沒事了,沒事了……”他聽到那個夏老師跳樓了,馬上就趕了回來.原還以為她不在家……
“居然是你……”梳樓的眼淚絕了堤般往外掉.既然是你,為什麽我問的時候你不回答我呢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會給他打電話了啊.那麽他也就不會匆匆忙忙趕回來,一路催着那個師傅開快點了……“哥.秋烯焰出事了.”
她明顯覺得他身子一緊,将她輕輕推開.他剛才給他打電話時就一直占線.“什麽...事”
“車,車禍……都是我……都是我讓他回來……”
“在哪裏現在情況怎麽樣”
梳樓低下頭,唇色蒼白,電話裏的急剎車的聲音依舊清晰.“我不知道……大概……正在送醫院吧……我不知道……”說着她只是緩緩往家裏退去,像沒了靈魂一般.
金部一問,“爸爸的車在外面.我們去看看吧,醫院的話肯定是最近的那家.”
梳樓想了想,只是搖了搖頭,鼻音重重的說,“你,你去吧……”說着擡起頭,“如果……請記得給我打電話.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金部一怔怔地點頭,轉身跑下樓去.他剛跑到小區門口,就看見了額頭滲着血往回跑的秋烯焰.看到他的時候,明顯滞了滞身.
金部一懶懶一笑,陽光似乎都變的明媚起來.他掏出手機,剛接通就聽到凄涼無比的女音,微微顫抖着說,“怎……麽了”
金部一将手機給秋烯焰一遞.秋烯焰接過手機,正要說話,就聽到梳樓哽咽着說,“他...死了嗎”
秋烯焰擦了擦額頭的血,隐約明白了敲門聲的真相.說,“我還活着.”
梳樓死灰一般的眼睛突然變的明亮起來.緊緊拽着聽筒的手瞬間放松,微笑着将它挂上.
梳樓去上學的時候,林桔桔給她來了個熊抱,又将她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然後才努着嘴說,“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又要轉學了呢……”然後又笑了起來,黑框鏡下的眼睛熠熠生輝.“不過梳樓...你什麽時候開始有黑眼圈的”
梳樓淺淺一笑,原本白皙的臉使黑眼圈顯得很重.她搖着頭說,“沒事.最近老是失眠.”說着看了一眼還空着的座位,那是初煊的.
林桔桔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又收回來,“聽說初煊的爸爸跳樓自殺了.”
梳樓眸子一緊,嘴唇又蒼白了幾分.
林桔桔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只是接着說,“初煊同學也真可憐,聽說之前她爸爸說要讓她轉學,沒想到晚上就跳樓自殺了.真想不通,原來她爸爸說的轉學居然……居然……”
梳樓一頁一頁地翻着書,裝作并不在意這件事.林桔桔看到她并沒有什麽興趣,就不再說下去了.
梳樓反反複複想着她說的話,老師講的什麽她一點也沒聽進去.
“同學們,之前說的那個為初煊同學募捐的事情,再強調一遍,明天請帶好錢,這個不要忘記了.”放學的時候,班長強調着。
梳樓眉頭一皺,才突然想起這件事來。初煊的爸爸死于自殺,肯定沒有補償金。初煊本來就是被領養的孩子,這樣一來就又成了孤兒。她的處境,很是尴尬。
林桔桔見梳樓一直都是無精打采的,也只是偶爾和她說兩句話。這下見她正在發呆,說,“梳樓,要不然我們去看看初煊吧?”
梳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聽說初煊同學的腳傷還沒好,現在還住在醫院呢?”
“腳傷?她不是……在忙喪事麽?”
“梳樓不知道嗎?初煊是小腿被利刃刺傷,聽說傷口還有點深呢?她爸爸的屍體已經火化了,喪禮幾乎可以說沒舉辦。那個叔叔好像也沒有親人,初煊的腳也沒有大好,回家也不方便,就還在醫院,不過也快好了吧……”
“這樣啊…”梳樓喃喃說着。仿佛在思考着什麽重要的事情。“你是說…初煊的爸爸哪天跳樓的?”
林桔桔想了想,說,“好像就是元旦假的那天。不是一共放了三天假嗎?第三天的時候吧。或者第二天晚上。”
梳樓點了點頭。
林桔桔說,“我們去不去呢?”
“去哪裏?”
“醫院啊。”
這個時候,秋烯焰出現在門口。
林桔桔吐了吐舌頭,搖了搖手,“那麽再見哦。”原本一直想找梳樓說話的彥都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一暗。緩緩起身,随後又将書包放下了,無力地坐在了座位上。
梳樓的餘光注意到這一幕,只是咬了咬唇,往門口走去。她只能決絕。
彥都看着空無人影的門口,目光悲傷。那張精致的臉上被悲傷染了一層又一層,像冬季低矮的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放學後的校園裏,只是裹緊冬季校服匆匆走過的成群結伴的學生,依舊聊着某節課的老師又鬧了笑話,某本雜志很快就要出新一期了,某個籃球明星又被挖出緋聞,某個班的女生被發現和男朋友出現在某個賓館門口…似乎每天聽到的都是這些事情,而這一切如今聽起來只讓彥都覺得遙遠。他站在人群的身後,聽着他們依舊談論生老病死。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悲傷而停止,誰都沒有能力去改變被稱為生活的事。他不能夠,初煊不能夠,梳樓也不能夠。
有時候他真不願意去知道有關于她的事。他知道的越多,就想給她越多,而那些東西她卻永遠都是從別人手裏得到。這輩子他最失敗的事,就是想送出去的,卻沒有人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