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個月後，天伊的極端氣候開始有所緩和。
在聯盟星域東方最邊界的鹿尾星，被爆出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沒有被任何生物感染入侵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氣候極寒，一年四季只有三四個月能見着太陽和草場，多數時候天寒地凍，夜間室外溫度能到達零下二十度左右。
貧窮而荒涼。
生活在這裏的人不足十萬，地廣人稀，消息非常落後。
和一些科技經濟急速發達的地區相比，這裏的人都靠着一些最原始的方式活着。
打獵或者游牧。
他們的交易市場上，多是用一些動物皮毛換取生活用具。
此時在零落的市集街角處，有個少年蹲在地上，他面前的鋪着一些亂七八糟的報紙，上面的動物皮毛比其他人的都漂亮完整很多。
路過的不少人都很感興趣。
但是一問價格，立馬就搖頭擺手。
路臻是奇怪的，至少這這偏遠的地區他顯得和其他人很不一樣。
他沒和這裏的人一樣穿繁瑣的那種裹在身上好幾層能拖到腳踝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極簡，天氣冷了就在外面套一件黑色羽絨服。
幾個月時間過去，他一直沒剪頭發，如果任由耷拉下來，微卷的長度已經能遮到嘴唇了。
白淨的模樣和這個地方很多人黝黑粗糙的皮膚也完全不同。
好在這裏的人都很簡單，既不關心他從哪裏來，也不在乎他是誰。
是一個地區經過多年形成的一種風氣，簡單而純粹。
何況如今星域網已經查不到路臻任何照片和信息，是誰的手筆也不言而喻。
路臻經常在同一個地方賣東西，周圍的人都認識他了。
他旁邊是個賣刀具的阿姨，見路臻又在一個客人砍價不成罵罵咧咧走了之後，笑着和路臻說：“估計是新來的，不曉得你從來都一口價的。”
路臻嗯了聲。
依舊安靜地坐在他的小木凳上，出神地看着街道發呆。
那阿姨向來很喜歡找路臻聊天，即使路臻話不多，阿姨也能一個人說很久。
後來又問他：“你的豹子呢，今天怎麽沒一起來？”
“約會去了。”路臻說。
他目前租住的地方是在鹿尾星最著名的延岚山山腳下的一處房子，房東是個名叫和圖的獵戶。
路臻之所以選擇那裏，是因為翻過延岚山，就是異種群星域的邊界處。
跟路臻和蕭野那年去到的那個邊界呈對角線所在。
路臻時常帶着辛巴翻過延岚山去到那邊，前不久辛巴在山頂的一處洞穴裏發現了一只正難産的雪豹，路臻幫了忙。
至此辛巴老是自己就往山上跑。
它致力于給其他小豹子當後爹，路臻甚少管它。
下午兩點鐘左右，溫度越發下降了一些，街上的行人開始逐漸散去。
路臻收拾完東西往回走。
他在半途的時候就遇上了他的房東和圖以及和圖的兒子古爾斯，開着一輛簡單的運貨車，停在了路臻旁邊。
古爾斯是個二十三歲的Alpha，長着一身腱子肉，是個很簡單爽朗的年輕男人。
“路。”古爾斯叫住他。
這個男人在路臻旁邊跳下車，朝路臻伸手說：“東西給我吧，幫你拿。”
路臻随手就把沒賣完的東西給了他，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中午。”古爾斯把東西往肩膀一抗，沖着路臻露出一口大白牙。
和圖坐在車裏，低頭看了看路臻的東西說：“沒賣完啊？”
“和圖大叔。”路臻打了聲招呼。
和圖和藹道：“沒賣完也沒事，你這本來就是上等貨，不能賤賣了。我們這裏馬上就要進入寒冷的冬季了，皮毛正是好賣的時節。”
路臻嗯了聲。
古爾斯把東西扔在後車鬥裏，轉過來和路臻說：“上車吧。”
路臻就跟着跳上了車。
市集離山腳下的房子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路臻越野體能一向不錯，所以經常一個人走這條路。
不過古爾斯在的時候，每次都會來接他。
路臻拒絕過幾次後，對方并沒有聽他的，在古爾斯的眼裏，像路臻這樣體格的屬于身體極差，他們這邊并沒有出現過初代Omega，所以路臻在他看來跟易碎的花瓶差不多。
即使路臻每次在山上能解決掉很多他們都不能解決的大型生物。
依然沒能打破古爾斯這種印象。
後來路臻幹脆放棄了說服他。
路臻這幾個月和他們父子相處得不錯，古爾斯去百裏外的中心市區運貨的時候，經常會給路臻帶些小東西。
路臻能察覺到古爾斯對他好得有些過了，所以一直有意避着。
車上。
和圖問古爾斯帶回的冬季所需品如何，赫爾古說：“現在外面都不太好，聯盟中心大清洗了。”
路臻心頭一跳，看向古爾斯：“怎麽回事？”
古爾斯很少見路臻主動詢問他到外面後遇到的事情，所以很詳細地和他說了。
聯盟中心于兩個多月前發動了一場政變。
宗易和蕭霆顯打擂臺，局勢遲遲僵持不下，宗易聲稱已經有了解決生物感染的辦法，只等找到最後的核心基因，坐等研發結果，這讓他的支持聲一下子大漲。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政局中心的一批核心人物直指宗易一黨和“毒蟲計劃”有所牽連，一下子扯出一大批意想不到的人。
形勢混亂不堪。
星域割裂成兩個部分，宗易等人的勢力盤踞于天伊以南的大部分地區，而西北兩地則在西部将領喬恩的帶領下統一起來。
這些新聞雖然沒有拿到明面上來說，但是這震動依然波及甚廣。
有敏銳一些的人，早早站隊，要不就會做好了打算和退路。
古爾斯見路臻的臉色有些白，以為他吓到了。
安慰說：“放心好了，我們這麽遠的地方不會有事的。”
“蕭野呢？”路臻問。
“蕭……野？”古爾斯一開始顯然沒反應過來，遲疑地問：“你是指聯盟上将蕭……野嗎？”
路臻嗯了聲。
古爾斯大笑兩聲說：“那麽有名的人自然是沒什麽事了，我還看到他上新聞了。”古爾斯随手拿出一樣東西說：“對了，我這裏應該有視頻。”
路臻已經太久不關注外界的消息了。
他本來只是想不去關注，估計就不會得到蕭野的消息，不知道他的消息，他就不會忍不住想要回頭去找他。
說到底，路臻從一開始蕭野讓他離開，他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他當時只是沒問。
這樣的不問，難過在，信任其實也在。
蕭野不要他了，路臻始終認定那只是暫時而已。
他當初把他攆出門，到時候求着他他都不回去，路臻曾那樣傲嬌地想過。
不管任何理由和原因。
但是這聯盟局勢一朝更改，多少潛藏在地底的暗湧翻滾而出，蕭野要面對的，“無間”要解決的，又是怎麽的境遇和麻煩。
路臻坐在位置上，這個時節鹿尾星的風很刺骨。
他的羽絨服拉鏈拉到了下巴，帽子蓋在頭頂，越發襯得臉削尖起來。
重點是很白，冷風一吹，像是被凍狠了一樣那樣的白。
古爾斯連忙把車窗給關上，見路臻還看着屏幕不擡頭，和他說：“這外邊現在好像說是在找什麽重要東西呢，到處都戒嚴，每一個關卡都設防。不過我們這地方夠偏，放眼全聯盟星域，估計找不到比鹿尾星更安全的地方了。”
是啊，鹿尾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極東地帶，既沒有在新建的西北方，更不在宗易等人盤踞的南方。
如果外邊在找的那個極其重要的東西，是種子。
誰能想到他會在這裏。
路臻又突然想起自己幾個月前突然決定來這裏的原因，是因為他正漫無目的到處晃蕩的時候，遇上了一個說要來這裏的老人。
說是他剛好順路，可以帶他一起，路臻本來就不知道去哪兒，所以順口就答應了。
如今想來，那個老人一副蒼老扮相，但是一路上手腳便利，走路虎虎生風。
而且自從到了鹿尾星，路臻就再也沒有遇見過對方。
如今看來，倒更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了。
路臻把拉鏈從下巴拉下來，指關節蹭到了拉鏈，有點生疼的感覺。
他呼出一口冷氣，突然擡頭問前邊的和圖說：“大叔，從這裏到最近的城中心要多長時間？”
“這個啊，坐車怎麽也得一天了吧。”和圖轉頭問他：“怎麽？你要出去？”
旁邊的古爾斯一聽路臻要出門，立馬說：“這天氣天寒地凍的你出去幹嘛？是不是缺什麽，和我說，給你帶就行了。”
路臻搖頭，含混道：“不……”
他說着又重新把視線移回到了視頻上，剛好有新消息出現了。
這和剛剛被媒體偷拍的視頻不同。
更像是出現在一場官方的發布會上的樣子。
現場人非常多，但是路臻只看到了蕭野，以及跟在他旁邊的蒂娜。
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一臉燦爛地跟在蕭野身邊，而且還挽着他的手。
蕭野沒笑，但是他的姿勢很配合。
正和對面的一個地中海老頭說着什麽，右手拿着紅酒杯。
路臻緊攥了一下手裏的通訊視頻，手指因為冷和用力，泛出青白色。
旁邊古爾斯還在說：“這個時候不适合……”
“不出去。”路臻刺啦将拉鏈重新拉上，下巴縮進衣領裏，眼皮耷下來沒什麽心情一般道：“誰說我要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