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授受不親
狹路相逢必有勇者。
若是強強相遇又該如何?
沈蕪是不知道的,反正她弱,她能做的就是屏氣凝神看大戲。
戎王子泰然坐于馬上,沒有下去打招呼的意思,裕世子的馬車橫在路中間,妥妥做他的路霸,也沒有讓路的跡象。
這一刻的絕世靜谧,仿佛要蔓延到天長地久天荒地老。
沈蕪覺得戎王子有些較真了,他們就這一匹馬,完全可以從邊上竄過去,何必與人過不去呢。
這就是能力不一樣想法也大不同,她小身板不耐打也跑不遠,只能識時務選擇慫,而戎王子家大業大,為了男兒的尊嚴他必須硬扛。
就在沈蕪認真思索自己要不要在馬上打個盹的時候,馬車動了,華麗麗的珠簾掀開,再是一層密不透風的布簾子,一雙纖纖玉手撩開兩層簾子,露出一張姣好的面容,微微一笑,娴靜柔美。
裕世子的貼身婢女采薇,小王孫記憶裏有她。
記憶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沈蕪着着實實被驚豔到了。
這樣的姿容在她那個時代絕對能當個紅透半邊天的玉女明星了,裕世子這愛美的風流名聲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戎王子,我們世子請你上車一敘。”
有男子高壯的身軀作擋,沈蕪被美人兒忽略不計。
對峙好半天了,面都不露一個,請得也太沒誠意了。
沈蕪歪頭仰面,只能看到戎王子緊繃硬朗的下颚曲線,不由啞然,他在想什麽呢,半天不吭聲,難道以為自己氣場強大到不發一言也能将車裏的人震出來。
沈蕪歪了頭,采薇這才看到她,微驚訝後笑了笑:“原來沈殿下也在,正好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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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裏沒聽出有多恭敬,出于禮貌,沈蕪回笑,卻不太想應聲。
空氣安靜到除了風聲就是彼此的呼吸聲。
大美人有些尴尬,臉上挂着的笑容也有點僵,不過依然保持冷靜再次說道:“我家世子誠意相邀,二位請上車。”
“不必了,叫你們世子讓個道,我好趕路。”
戎王子總算是發話了,可惜不買賬。
采薇抿着唇退回到馬車裏,須臾,馬車側窗的簾子掀開了一個角,從沈蕪的角度看過去,隐隐約約瞥到男人側臉,雖不是很清楚,卻足以驚鴻。
“山風料峭,本世子見王子策馬辛苦,誠心邀你同行,王子何苦拒人于千裏之外!”
慵懶懶的嗓音,如滑珠走線,透着一抹漫不經心的随意,又似質感上佳的醇酒,馥郁迷醉,稍不留神就沉溺于其中無可自拔。
沈蕪是聲控,難以抵抗只能默默忍耐想撲上去的沖動。
裕世子這一露聲,沈蕪感覺戎王子繃得更緊了,背脊挺直得仿佛山巒巍峨就此屹立不倒了。
戎王子和裕世子有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恩怨情仇?這平靜如水卻又劍拔弩張的氣氛是為哪般?
沈蕪好奇又矜持地觀望着。
“本王子苦慣了,受不得安逸,世子若是真的有心,那麽煩請讓個道吧。”
沈蕪跟戎王子離得最近,已經明顯感受到了他話裏的不耐。
然,裕世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放出的話豈有輕易收回的道理。
窗簾放下,門簾又開了,探出頭的不是采薇,而是個唇紅齒白的郎君,修剪過的細長眉輕挑,說不出的媚。
“我家世子爺誠意滿滿,體諒二位馬上辛苦,邀二位同行,戎王子卻如此冷漠,未免太不盡人情了。”
話裏帶着指責,顯然是代主子來讨伐的。
又是婢女又是男仆,還一個比一個美,裕世子這什麽路數,沈蕪有點看不懂。
然而,戎王子冷哼一聲:“誠意在哪裏,我可沒看到。”
“戎王子你莫太過分了!”
“擋道的不是本王!”
……
就在僵持不下時,又是一串鈴鈴铛铛的馬蹄聲,沈蕪循聲往後看,就見一群穿得锃光瓦亮的鐵甲護衛向他們行進而來,快走到他們跟前時分列成兩隊,印着皇家徽章的豪華馬車停在了裕世子車子後方。
那馬車上的人掀開門簾,露出笑吟吟的俊俏小白臉。
“喲,真熱鬧,聚這裏吹山風麽?”
聽到五皇子來了,裕世子将窗簾子大幅度掀開探身往後看,素來傲慢的語調變得溫和:“這山路狹窄,我若讓道五皇子的馬路也未必過得去,不如裕某先行,西山行宮見了。”
看碟下菜見人說話,裕世子深谙其道。
“世子自便。”
五皇子不甚在意的回。
“表哥,我在這裏!”
等裕世子的車馬走遠了,沈蕪才從戎王子背後探出腦袋,揮手呼喚。
“咦,阿蕪表弟,你何時和戎王子感情如此好了,竟同騎一匹馬?”
她是被脅持的,一點都不好。
“呵呵,戎表哥太熱情,盛情難卻。”
表哥?
五皇子笑容微閃:“這山路風大,表弟大病初愈,可別吹着涼了,還是進到馬車裏來更暖和。”
“嗯嗯,我這就下去,表哥等我。”
沈蕪從五皇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丢丢春風般的溫暖,如今看誰都不順眼,就看五皇子還有那麽一點親人的樣子。
可是馬太高,她腿短,下不去怎麽辦?
沈蕪拉了拉前頭的男人,對方卻跟木頭人似的毫無反應,沈蕪也來了氣,求人不如求己,她雙手摁着馬背,兩腿晃悠悠卻怎麽也夠不着地面,又氣又無奈。
五皇子看着小表弟臉頰鼓鼓生悶氣,滑稽又好玩的模樣忍俊不禁,踢了踢跪在腳邊的小太監:“去,把小殿下接過來。”
長安拿了踏腳凳子,麻利鑽出馬車快跑過去:“殿下,您踩着這凳子慢點下來,不要慌,一只腳先踩穩了再翻身。”
沈蕪一下馬,冷眉冷眼的戎王子揮鞭策馬,揚起一路塵土,很快就消失在了沈蕪眼前。
五皇子搖了搖頭,這個戎衡,脾氣實在是臭。
進到了馬車裏,沈蕪腳踩厚重的棉絨地毯,渾身都舒坦了不少。
馬車空間很大,一邊窗下燃着小香爐,矮桌上擺滿了瓜果糕點,另一邊窗則放了張可以容納兩三人的長凳,凳上鋪了層錦緞墊子,坐上去肯定舒服,而靠牆的一面,五皇子斜倚在寬松錦榻上,一名小太監給他捶腿,另一個忙忙碌碌剝着松果,堆滿了一碟子,立刻送到主子嘴邊。
沈蕪算是真真正正開了眼界。
什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看看五皇子這沒手沒腳似的殘廢樣就知道了。
沈蕪不禁想到另一個華麗馬車裏的裕世子是否也這般做派,那邊還有知情識趣的大美人随侍身側,想必更加香豔吧。
這些王公子弟含着金湯匙出生,與生俱來的富貴,高人一等的優渥感,使得他們心安理得地耽于享樂,不像沈蕪,她可吃不下小翠親手喂的飯。
“表弟為何呆坐不語,小小年紀就愁眉不展,将來是讨不到姑娘喜歡的。”
五皇子自己享受的同時也不忘留意小表弟的情緒,看他微微皺眉心不在焉,白皙的小臉稚氣中又透着幾分可愛,不禁有些手癢。
就在沈蕪走神的時候,一只還算修長好看的魔掌不聲不響地伸向了她,等到眉心處被輕輕摁了一下,她才如夢初醒,一個擡眼就見一張放大的俊臉映入了自己的視野內,兩人的距離近到鼻尖就要碰到鼻尖了。
沈蕪慌忙往後仰了仰身子,兩手交叉擋在面前:“男男授受不親,表哥,您請自重。”
男男?
小表弟可真逗!
不過也不無道理,有的男人确實不能交好!
沈蕪擋住了臉,手卻暴露了,五皇子目光往下,望着那根根嫩白的手指,眼裏閃過一瞬間的恍惚。
少年突然沉默下來,不吭聲了,沈蕪反倒是有些不安,她挪了挪身子,盡量往邊上靠,能離多遠是多遠,卻不料五皇子回過神就猝不及防地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道:“裕世子不是好人,以後碰到他一定要繞道走。”
沈蕪愣住,迷茫望着五皇子,不明所以。
小王孫和裕世子有過一面之緣,是在太子宴請諸國質子的筵席上,裕世子財大氣粗,坐的位子又離小王孫不遠,小王孫原本想攀點交情,可裕世子倨傲又鄙夷的眼神掃過來,就什麽也不敢想了。
一個瞧不起她的人,能對她有什麽想法呢?
“總之,聽表哥的話,錯不了。”
這樣迷瞪迷瞪又純萌純萌的眼神,叫人看了就想揉捏,可惜他沒裕世子那麽變态,只要有趣,無論男女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