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喊聲哥哥
說自己嘴嚴的五皇子在哪裏?
沈蕪好想給他一嘴巴子,看看他講話有多漏風!
“大概,興許約莫是五皇子的理解和阿蕪的闡述存在偏差,太子殿下人中龍鳳英明神武,不說大乾,便是其他幾國也不乏仰慕者,阿蕪只是萬千民衆中的一個,就如渺渺星河上的一顆小星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不足挂齒。”
沈蕪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天知道她後背冒出了多少冷汗才勉強順暢地把馬屁拍完,還要表現得清新脫俗不那麽谄媚。
沈蕪覺得自己拼盡全力已經是超常發揮了,再就看太子買不買賬了。
她低頭瞅着太子那雙繡金邊黑靴一步步靠近自己……
她挪動比黑靴小了好幾圈的小白靴一點點往後退……
怎奈短腿敵不過長腿,就在兩人的鞋尖快要碰到時,沈蕪提嗓子一聲喊。
“太子殿下,阿蕪錯了!”
太子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看着她,眼裏像是雲山霧罩般清淡漂渺瞧不出喜怒。
沈蕪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那日冒犯殿下實屬阿蕪頭腦發熱,因為一些不值一提的委屈就驚擾到太子,阿蕪每每回想只覺羞愧,若是上天再給阿蕪一次機會,阿蕪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再也不做傻事了!”
此路不通那就換道,條條道路通羅馬,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呢。
沈蕪頭低下去就不願意再擡起。
靜悄悄的夜,沒了聲息,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有點快,感覺随時要蹦出來。
然後,她看到一只修長的大手,骨節勻稱有棱有角,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可見平時生活習慣很好,手背上隐約浮現青色脈絡,不過分突起,每一寸都是那麽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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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的手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這只手伸了過來,以不大不小的力道捏住她軟軟的下颚,指尖有意無意輕撫細滑的肌膚,撩得她渾身忍不住輕顫。
他加重了力道擡起下颚仰高她的臉,将她的目光拉回到他身上,沈蕪大腦放空恍恍惚惚聽到他說:“哪裏委屈了?”
委屈?
她嗎?
太子這是關心她?
沈蕪抿了抿唇,遲疑一會才平平靜靜道:“範無庸不規矩,以下犯上,屢次三番卻不悔改。”
有些話不宜說得太直白。
她講得再仔細,太子也不一定全信,肯定還會派人去查。
與其哭哭啼啼大吐苦水整得跟個怨婦似的,還不如以一顆平常心冷靜對待。
“現在還委屈?”
太子的聲音就和他這個人一樣克制,叫人聽不出一絲情緒上的起伏,沈蕪腦袋被門夾了才會覺得太子是在關心她。
她對太子而言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太子忽然召見她并獨處了這麽久……
沈蕪大抵能猜到原因。
一個優秀的掌權者,最不可少的缺點就是多疑,她以空降兵的姿态出現在五皇子身邊,并且得到五皇子看重,身為兄長又存在利益關系的太子殿下怎麽可能會不在意呢。
沈蕪再三告誡自己要留神不能大意,平眉順目,似不甘又必須認命,略帶惆悵道:“委屈不委屈,日子都得過,阿蕪落了一次水,很多事都想開了,不重要的就沒必要再計較了。”
“但願你是真的想開。”
這是太子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讓沈蕪徹底沒了睡意,翻來覆去想了一整夜。
五皇子大醉以後酣睡到天明,沈蕪卻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從床上爬起。
五皇子到偏殿來看她,乍一見人吓了一跳:“阿蕪,你這是怎麽了?昨夜做賊去了?”
沈蕪幽幽怨怨:“表哥,你是不是跟太子提到我了?”
“呃,我好像喝了不少酒,又好像說了不少話,大皇兄還笑話我,太子哥哥,”
五皇子就像迷失在山林裏的小鹿,睜着黑轱辘似的大眼睛,擰眉思索,努力想啊想,忽而舒展眉頭,雙目放光,仿佛獲得了新生,“是太子哥哥送我回寝宮的。”
沈蕪沉默了。
這,還用想嗎?
你那幾個內侍都是啞巴?
昨晚發生了那麽多事,挑一件最重要的說也該是這了。
“阿蕪!”
五皇子忽然握住沈蕪的手,激動莫名,“太子哥哥其實是關心我的,只是他的感情藏得深沉,不說而已。”
“表哥啊!”
“哎!阿蕪,你說!”
小表弟軟綿綿的嗓子,講話跟唱曲似的,真好聽。
“聽說太子殿下正在招賢納士,你說我若是毛遂自薦,太子會不會收用呢?”
沈蕪自己尚在搖擺中,揣測太子昨夜那些話,很是躊躇不定,也有試探五皇子的意思。
她那便宜祖父靠不住,又有個妖言惑衆的寵妃吹枕頭風,若是回到金陵國估計混得還不如這裏,她想活到最後壽終正寝,不要慘死橫死虐死,那就必須抱住最粗的一根大腿。
畢竟她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又沒有開挂金手指,指着這跑幾步就喘的軟趴趴小身板,在這男尊女卑的萬惡舊社會,逆襲為王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忽略了。
從感情上講,她希望五皇子能笑到最後,将這天殺的坑文圓滿完結,可按現實操作的可行性分析,以五皇子這跳脫外放的性情,能從一群豺狼虎豹中脫穎而出,那還真是見了鬼了。
哎~~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為何太子不是她表哥呢?
“可是,”勤學好問的五皇子有疑問了,盯着憂郁小表弟,心裏有點不得勁,“你為何不選擇做我的幕僚呢?我是你表哥,從親緣關系上講,你應該幫我才對。”
沈蕪:“……”
這人莫不是酒喝多了腦子也中毒了?
他又不是太子又不當政,要什麽慕僚,難道還想謀逆不成?
連她是男是女都認不出,就這智商還有不存在的情商,她若是個皇子,都不帶跟他玩的。
沈蕪忽然意識到五皇子好是好,可抽起來也不是鬧着玩的,喝一次酒就把她供出來了,那要是下回再喝呢,沒準能把她的命賣了。
和五皇子交好,當太子幕僚,這兩者其實不沖突,只要五皇子繼續他這閑散逍遙的日子,別太有想法,沒心沒肺跟着太子混,那就最好不過了。
于是,換沈蕪有疑問了。
“表哥,為何這次只有你和大皇子來,不見三皇子和四皇子?”
“三哥騎馬摔了腿,四哥留在宮裏照顧他。”
五皇子稀松平常的語氣,沈蕪卻覺得這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她已經自行腦補出一臺血雨腥風明争暗鬥可歌可泣的年度争霸大戲,最後得出一個簡單明了幾乎不用想的結論---
大皇子五皇子擁護太子,三皇子四皇子是一挂的。
“阿蕪!”
“表哥,你說!”
“太子哥哥挑選謀士極其看重個人能力,君子六藝,你會幾個?”
哪六藝?
射箭,畫畫,還有什麽?
沈蕪搖頭,一臉蒙圈。
五皇子嘆了口氣,拍拍小表哥柔軟的腦袋:“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乖乖呆在哥哥身邊,哥哥會保護你的。”
“……”
她能怎麽辦?
她也很絕望啊!
兩天很快過去,喜歡看熱鬧的五皇子一大早就将沈蕪拖去了靶場。
場上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都在抓緊時間做最後訓練,清一色的瘦袖箭衣,深紅小圓領,裏連襯着白護領,下擺垂直服貼長達腳面,窄口短靴
是驢子是馬,穿上同一套衣袍,自見分曉。
沈蕪這一眼望過去,寬肩窄腰個高腿長背影銷魂那位轉過了身---
咦!裕世子?!
他也過分活躍了,幾個質子就他事最多,莫不是也想抱太子粗大腿?
這位王世子在本國地位好像也不高,比她好不到哪去,否則也不會被派到大乾為質了。
這樣一想,沈蕪對裕世子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微妙情感,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導致的結果是---
她又多看了裕世子兩眼。
殊不知她在看別人的同時,也有人在不遠處凝望着她。
桑達默默跟在主子身後,看主子像癡漢似的望着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內心實在是不解,若主子想要結交盟友,善工事又有謀略的裕世子比小王孫好太多,可主子對裕世子的示好不為所動,反而默默關注一無是處的小王孫。
為了這位小嬌主,從不管閑事的主子不惜髒自己的手暗算一個老宦官,還不打算讓小王孫知道……
這讓桑達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主子的風格,因為主子就不是會做好事的人。
“王子,您射術精準,能百步穿楊,若您參賽必能拔得頭籌,贏得太子的青眼,有太子相助,何愁大業不成。”
桑達壓着嗓子尤不甘心的勸,這眼瞅着一年又一年,主子的叔父平定了內亂,将幾大部落全數收編并自立為大王,卻沒有要接主子回去的意思,他近兩年寄回國的信件就如石沉大海,等到花兒謝了又開再謝都等不來一封回信。
皇帝不急太監急,桑達愁得頭發都白了不少。
烏孫國成親早,像主子這個年紀,少說也是一個孩子的爹了,而主子遠在他國,連個合适的說親對象都沒有,再拖個一兩年就更難找了。
“主子---”
桑達還想說,被戎衡雲淡風輕打斷,“你話太多了,退下。”
一個意志力強大并有原則的男人,從不因他人幾句話而改變自己的決定,戎衡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方法,但沒興趣跟人傾訴。
“太子駕到!”
手持尖刀利器的銀甲衛高大威猛氣勢如虹,前三排後三排将太子圍在中間,井然有序地護送主子到觀望臺,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嚴密監視場上人員的一舉一動。
論排場,太子一出,誰與争鋒!
五皇子拉着勁太小掰不開他的沈蕪小跑了過去。
大皇子跟着太子一起來的,看到五皇子牽着一個面嫩的小人兒,心中有了猜測,不由眯眼打趣:“這位就是五弟你那長得好看又仰慕太子,惦記太子又不願被他想起的小表弟?”
話一出,沈蕪臉爆紅,腦袋低得都要埋胸口了,恨不能一腳踹飛五皇子再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怪不得太子那晚說那些奇怪的話,敢情真是這個好表哥把她給賣了,幸好她沒腦子發昏跟五皇子玩交換秘密的游戲,不然指不定她現在就不存在了。
“阿蕪表弟,這是太子,你們前兩天已經見過了,他是我兄長,也相當于是你的兄長,你也跟着我一起喊哥哥吧!”
……
事實證明,如果她是只軟綿綿的小白兔,那麽五皇子充其量只能歸屬到豬羊類,曾經以為他有猛獸潛質的沈蕪表示自己看走眼了。
喊太子哥哥,她莫不是嫌命太長不想活了。
偏偏,還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皇子,笑呵呵望着窘得全身都在散發害羞氣息的小郎君,慫恿道:“本皇子不介意再多個弟弟,小表弟,喊聲哥聽聽!”
大皇子這一攪和,原本因為太子到來而變得嚴肅的氣氛又開始活絡起來,五皇子帶頭響應。
“那不行,大哥光是嘴上說太沒誠意,好歹也得有個見面禮,我這麽好的弟弟,你可不能白認。”
五皇子一起頭,在場的豺狼虎豹紛紛響應。
“禮輕情意重,大皇子就是賞根草,那也代表了他的一番心意!”
“此言差矣,既是五皇子的表弟,那也不能太将就,至少要有點小小的儀式感!”
“非也非也,認親儀式和禮物,一樣都不能少!沈小殿下據說連吃飯都要靠人接濟,大皇子可得多備點禮才行!”
沈蕪:“……”
她為什麽要站在這裏?
她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你們男人相愛相殺阿谀我詐,跟她有半毛錢的關系?
“方才插嘴的幾人,取消資格,滾出去。”
做太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他想攆誰就攆誰,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時間,氣氛再次回歸嚴肅,豺狼虎豹一個個秒變溫順小綿羊。
這時,低調隐在衆人之中的戎王子走了出來,拱手對太子行半禮。
“戎衡願拉開這頭弓,射出這頭箭,為衆人暖場!”
“戎王子有心了!”
太子眉眼淡淡,雖是誇獎,話語裏卻沒聽出多少誠意。
戎衡大步流星走到射臺站定,取了弓和箭,直挺挺的身姿,弓拉得很滿,箭上得很穩,那握弓持箭的雙臂舒展開闊,臂膀之間好似蓄滿了力量,只待瞄準目标,給予致命一擊。
咻!
沈蕪失神之際,流星般的箭矢射了出去---
正中耙心。
“好箭法!”
大皇子第一個鼓掌,接着稀稀拉拉的掌聲,熱情捧場的不多。
一個熱場子的,又不比試,射這麽準做甚,這不存了心給他們壓力。
太子大手一揮:“戎王子射術了得,有賞!”
內侍托着一個漆盤,成年男子巴掌般大通體純白無瑕的玉珮送到了戎王子跟前,沈蕪眼熱起來,就這個頭這純度,肯定很值錢。
戎王子将玉珮很快揣入懷裏,沈蕪想多看一眼都不能夠,默默嘟囔兩個字。
小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夥伴有想法要及時發言哦,送溫暖送紅包,過時不候,我們的口號是新文發發發!(?▽`)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