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間相會
田嬷嬷停留的時間不長,來了又走,走時還不忘留一句等有空了再來,聽得沈蕪心肝兒一顫,心裏又埋下了一個隐患。
她看過的那些正經古言裏,姐妹倆明争暗鬥相互插刀的戲碼不在少數,有的甚至恨對方到買兇傷人的地步,淑貴妃和便宜娘又到了何種程度呢?
便宜娘遠赴烏孫和親,難不成就是貴妃的手筆?
若真是這樣的話,兩人的梁子估計結得不小,不然便宜娘也不會詐死,隐瞞身份跟便宜爹去到金陵,十多年不回家。
沈蕪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個道理。
本來就有個賢妃對她頗有意見,怕她搶了自己兒子,再來個更加位高權重的貴妃,她這日子怕是好不了了,就怕到時出不了宮,反而葬生深宮這個大囚籠。
宮裏的刑罰可恐怖了,什麽老虎凳,灌鉛,插針等等,為了響應和諧號召,電視劇裏都不敢播,但不妨礙沈蕪從小道上了解。
所以,這死也是要講求個方法,不能亂來。
小翠拉幫結派的能力比她家主子強多了,不到兩個月就跟東宮其他殿裏的宮人熟了個七七八八,還打聽到不少消息。
“聽說太子殿下雞鳴就起,晨練完了緊接着去上朝,然後跟着陛下到禦書房處理公事,廢寝忘食,可忙了,連婚事都沒空談,未來太子妃是既幸福,又有點可憐!”
小翠說完感慨一聲嘆息,再瞅瞅對面桌上兩手托腮,每天都在傷春悲秋的自家主子,不禁有些着急。
“主子,您不能這樣無所事事了,您忘了國主派遣您來大乾的光榮使命,您得振作。”
“怎麽振作?你告訴我!一個質子變得優秀,你怕不是想我死更快。”
沒有哪個宗主國願意看到靠着他們的屬國有個強大的繼承人。
小翠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就是不想主子沒精打采,好像生活失去了樂趣,做什麽都提不起勁。
“主子,容姑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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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壽子吊嗓門似的尖聲音從外頭院子傳進了屋。
小翠趕緊起身去迎接,進了宮以後,她更會來事了,這裏每個人都比她地位高,她個個不疏忽,做足了情面。
沈蕪忽然覺得小翠才是真正适合宮中生活的人,看着沒心沒肺的傻大姐,在人際交往上卻如魚得水,也算是一種得天獨厚的能力。
“聽小翠說殿下又長個了,腳也開始抽痛了,這是好事,殿下可得習慣,奴婢做了幾件新衣裳。您看喜不喜歡合不合身?”
容姑姑話是那麽說,人已經走到桌邊将衣服放了上去,不大的眼睛笑起來眼角微微上翹,倒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謝謝姑姑,辛苦了。”
沈蕪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滿懷欣喜。
“無妨,能結識殿下也是緣分,這東宮很多地方景致都還不錯,殿下不能總是呆在房間裏,多出去走走瞧瞧,小小年紀可不能把性子悶壞了。”
容姑姑跟沈蕪長輩似的關注她心靈上的成長,然而沈蕪一個披着鮮嫩外殼的大齡女青年,走過的地方看過的美景不要太多,她的關注點已經不是成長,而是成長後該如何生存。
“殿下有什麽煩惱嗎?不介意的話,可以跟奴婢講講,看奴婢能不能為您分憂。”
容姑姑眼睛尖,看出沈蕪笑容裏的言不由衷,心頭有了幾分計較,言語也有試探的意思。
沈蕪雙眼含霧,眉心攏上幾分愁,又很堅強的展顏一笑:“姑姑別擔心,我沒有煩心事,就是,就是有點想父親母親了。”
只不過,此父母非彼父母。
她想念的人大概這輩子都沒辦法再見到了。
“小殿下天庭飽滿,耳垂圓潤,一看就是有後福的人,萬事可得想開,心思太重,沒得把福氣折了。”
容姑姑語重心長,看着沈蕪的眼神清清亮亮,透着一股似乎很熟悉她的感覺,讓沈蕪心裏也有些莫名怪異。
這個容姑姑好像有點不簡單呢。
不過,在宮裏,單純的人又怎麽可能活得好呢。
“你是說,他和雅茹至少有五分想象,那麽,可不可以認為,他是雅茹的---”
太激動,淑貴妃反倒說不出話了。
田嬷嬷也沒證據,又找不到二小姐,哪敢輕易下結論,只能保守道:“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奴婢實在不能肯定,要想知道這小王孫跟二小姐有沒有親緣關系,還得等到二小姐現身,親自解釋了。”
“這個雅茹也是的,到底跑哪裏去了,改明兒還得催催子璋,叫他多派些人手找。”
田嬷嬷點頭附和,忽而道:“話說,那位沈殿下的父親忽然被廢掉世子之位,關在了冷宮,少有消息,世子妃應是跟着一起,若派探子潛進金陵王國去查,或許能查到什麽。”
“對對對,你趕緊差人到東宮捎個話,讓太子有空了到這裏來一趟。”
正巧,傳話的內侍在路上碰到太子的車駕,連忙将話帶到,太子端坐于辇上,明黃的幡帳拂動,他英挺的側臉若隐若現。
“擺駕,去元春宮。”
太子來得比淑貴妃想象得快,淑貴妃起身去迎,一見到養子就迫不及待道:“你快派你最得力的探子去往金陵國,查查那前世子妃的底細,還有前世子為何無故被廢,說不定他們和雅茹有關聯。”
“母妃不必着急,孤已經派人去查了,有任何消息都會及時通知母妃。”
“那你一定記得,千萬別忘了。”
“孤行事,何曾錯過。”
“就怕你太缜密了,想要面面俱到,反而瞻前顧後。”
“但最重要的是什麽,孤一直都知道。”
太子沒有留在元春宮用膳,兩人談過以後,在日落之前太子回到東宮,潘英也立時安排廚房那邊準備晚膳了。
“将晚膳擺到水月軒石亭內,把沈蕪也叫過來。”
潘英垂首,躬身應諾。
太子殿下的口谕傳過來,沈蕪正在用膳,聽到這話,剛喝下的雞湯也覺得索然無味了,還得打起精神端笑容回應:“公公你也看到了,本殿已經用得差不多,實在吃不下了,就是去了也只是擾太子殿下的興致,還望公公據實以告,幫本殿跟太子美言幾句。”
沈蕪說着朝身旁的小翠看了一眼,小翠心領神會,趕緊取了些碎銀子,心痛也不說,大大方方遞給內侍。
“那行,奴才這就回禀了太子殿下。”
內侍拿了好處,不再拖拉,爽快回去了。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潘英親自來了。
這位就沒那麽好打發了,只怕給出銀子還會被他嫌棄。
“沈殿下用過膳也無妨,我們太子無非是想找個人作陪,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沈殿下可得抓住了,要知道,想跟太子面談的謀臣智士,那是排到明年都排不完呢!”
那就讓給他們啊,她可一點都不想。
也不對,她想出宮的話,還得倚靠太子。
懷着糾結又矛盾的心情,沈蕪來到了位于衡蕪院和太子正殿之間的後花園。
清湛的湖面上,一道長長的木橋通向位于湖中心的八角石亭,一身白衣勝雪的男子背對着她,朝向高懸于頂的一彎新月舉起了杯盞,就像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有種飄渺虛幻的美。
沈蕪還未走到亭子裏就停下了腳步,下意識不想破壞了這一人獨酌的美好畫面,後頭跟着的潘英立刻揚了揚嗓子重重咳了一聲。
男人沒有回頭,清冷不似人間煙火的雅致聲音飄入沈蕪耳中,唯兩個字。
“退下。”
“......”
有病,不想見又召她,真以為自己要成仙了,随心所欲,荒誕不經。
沈蕪轉身欲走,卻被潘英攔住,往亭子裏推了一把笑嘻嘻道:“沈殿下誤會了,太子說的是奴才,您可走不得。”
沈蕪望着潘英離去的背影,不遠處還有銀甲衛守在橋上,她想出去,恐怕得游湖了。
“你很不想見到孤?”
這回沈蕪确定太子是對她講話,因為除了她就沒別人了。
沈蕪拉動唇角擺出最為得體的微笑,回轉了身,正對上一雙幽黑又深沉的眼睛,笑容僵了一下,她施施然道:“沈蕪見過殿下,殿下晚安!”
“回答孤的問題。”
太子只想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那些敷衍的客套,不說也罷。
沈蕪深吸一口氣,慢吞吞走到桌邊,甕聲甕氣道:“太子想聽真話,還是好話?”
太子望着沈蕪那張細嫩的臉蛋,輕飄飄道:“孤想聽的話,既是真話又必須是好話。”
“......”
萬惡的獨|裁者,不帶這樣為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