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煙青色夜幕低垂,濕涼的雨珠如煙如霧。

馮景覓身後,左邊有一家江南風味的餐廳,正後方是全景落地窗的中式茶樓。

六七點鐘光景,華燈初上,生意很紅火。

她回過頭,地面上的水汪倒映出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

三三兩兩的行人從身邊繞行,有說有笑,擦肩而過。

馮景覓握住打濕衣服後有些冷的肩膀,站到茶樓屋檐下,盯着被雨滴一下一下砸的水花四濺的小水汪發呆。

缥缈的濕氣不斷地撲面而來。

就在手指凍得僵硬失去知覺,絲絲寒意順着脊椎骨爬遍全身,一輛黑色保時捷撕開雨幕,輪胎摩擦着青色油漆路,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私家車停到路邊。

她下意識往車牌上掃了一眼,心口就像被擰了一下,痛痛的,又酸酸澀澀的。

車門打開,一只黑色的,幹淨到锃亮的皮鞋出現。

晶瑩的雨珠很快打濕鞋面。

馮景覓回過神,視線順着褲腿,游走到他性感的喉結。

單方面來說,這久別重逢的場面有些突然,似乎又有些落魄。

馮景覓當然沒想驚動岑旭前來接駕。

很長一段時間,明面上,兩人一直都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沒有哪個企業的老板對待已經離職的下屬,會這麽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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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私下裏,至少在馮景覓認知裏,兩人還有一層對外隐瞞的,不為人知的戀情。

岑旭走近,身上有從飯局上匆忙離開,夾帶的淡淡香煙味。

這味道又陌生又熟悉,讓人微微悸動,勾起她某些,床/上或是床下的記憶。

眼前瞬間起霧,男人的輪廓變朦胧。

馮景覓偏開頭,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岑旭因為保蘭地産的項目到臨市出差,臨市到這邊,少說兩個小時路程,馮景覓打電話的時候是下午三點。

本市最近舉行南嶺峰會,這段時間,為了安全起見嚴格控制人員出入,馮景覓本想回國先到這邊祭拜一下母親,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被偷了皮包。

一切能想到的交通方式都拒絕她上車,人走不了,酒店也住不上,才有這麽落魄的一幕。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東西都丢了,迫不得已才給你打電話,不想驚動媒體就沒報警。”

岑旭抿唇沉默,一直到助理接過香槟色行李箱,裝進後備箱,馮景覓舉着黑傘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都上車,他才不鹹不淡笑了一句:“是不應該報警。”

說完,眼睑垂下,“畢竟,在國外跟一線男演員暧昧不清,這個時候,确實很容易被大肆宣揚。”

她微微驚訝,沒想到他消息這麽靈通,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沒有關注娛樂新聞的習慣。

如果只是朋友關系,馮景覓會覺得他這句話是真的在關心。

望着車窗玻璃,雨珠不斷滑下,這會兒的雨比剛才更急促。

噼裏啪啦砸着車頂,叫人心煩意亂。

“緋聞而已。不過岑總是不是好事将近,什麽時候喝喜酒?”

兩人視線很巧的對上。

岑旭的眉梢,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馮景覓其實還挺期待他解釋兩句,可惜他接下來沒說話。

馮景覓垂下眼,故意說:“那個墨爾本的男明星,私下裏倒還真比熒幕上更迷人,怪不得被人物雜志評價為全球最性感的男人。”

岑旭收回視線,低頭嗤笑,不知是覺得她說話好笑,還是被氣笑。

聲音依舊不溫不火,善意提醒着:“女人的話果然不能信。我記得你以前也說我是全世界最性感的男人,性感這個詞,在你這兒,似乎有點廉價。”

“還是說你詞彙貧乏,誇人就只會這麽誇?”

他說話的同時睨過來。

馮景覓望着男人似笑非笑,還有絲絲嘲弄的眼睛。

腦海突然閃現一個月前,報紙上他跟李若青如影随形的畫面。

李若青是馮景覓的表姐,從念書那會兒,不管是成績、樣貌還是身高,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小時候太多人拿自己跟李若青比較,馮景覓一直活在陰影之中。

不過她現在沒那麽幼稚,也沒那麽自卑容易被影響,可畢竟從小在舅媽白眼下長大,馮景覓和李若青關系很一般,直到現在,都維持着不痛不癢,面和心不和的狀态。

所以這一點讓馮景覓特別恨,天下的女人是不是都死絕了,以至于,岑旭在她辭職出國沒多久,就讓表姐頂替了她原來的職位。

她曾經自戀的認為岑旭沒有她做秘書,生活工作一定亂成一鍋粥,岑旭卻用事實證明她沒那麽重要。

且還證明,她走了,只要他勾勾手指,還可以輕而易舉把姐姐握在股掌之中。

其實,李若青那麽聰明,馮景覓也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和岑旭之間的,那點不可告人的秘密。

尤其是那些長輩們不知道的夜不歸宿的夜晚。

不過李若青一向喜歡搶走馮景覓喜歡的在意的,再剝開馮景覓的傷疤,上面撒一把鹽。

想到這,她的臉色冷了,垂頭看着指甲。

語氣淡淡:“只可遠觀的當然是男神,那些走下神壇被亵/玩過的,都成了男人。”

岑旭沉吟了一會兒,暧昧不清的說:“哦。原來我是被亵/玩過的。”

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輕嘲,亵/玩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卻讓人浮想聯翩。

不知怎麽,馮景覓還聽出他語氣裏,不易察覺的生氣。

霓虹燈閃爍,微微刺眼。

馮景覓不敢自戀,故意掃興內涵他:“你沒看過《天使之城》?尼古拉斯凱奇主演,賽斯還是天使的時候,剛出場驚豔到我,後來放棄天使身份墜入凡間,沒有了超能力又跟女人滾了床單,我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就跑到尼古拉斯凱奇頭頂越來越靠後的發際線。”

到這兒,看過來,話鋒一轉,“岑總倒是不用擔心發際線的問題。”

岑旭笑笑:“借你吉言。”

一直默默開車的助理孫省得回過頭,看了一眼,不知是夜幕比剛才更黑,還是車廂內光線暗淡,隐隐感覺氣氛不如剛才。

之後的一段路,岑旭唇線繃的很緊,在車子走到下一個路口,孫省得詢問去哪的時候,才報了一個高檔酒店的名字。

***

南嶺市的春天,乍暖還寒,是個常常飄雨的季節。

連續幾天濕濕冷冷,林蔭不見陽光的地方長着青苔。

馮景覓很小的時候就被李家帶到峄市,所以在這邊沒有遠親更沒有近鄰,倒是有處老宅子一直閑置,可惜前幾年馮家争家産,馮景覓過于懈怠,什麽也沒繼承到。

所以她除了跟着岑旭去酒店下榻,也沒什麽好值得掙紮。

嚴格來說,自從外祖父去世後,馮景覓在李家舉步維艱、小心翼翼,早就習慣了不去掙紮。

孫省得提着行李箱,前臺開了兩間套房,馮景覓這才明白岑旭今晚沒有回臨市的打算。

酒店客房服務人員前面開道,兩人一前一後,不遠不近,保持兩三步的距離。

眼下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岑旭沉默,馮景覓也沒有方才的伶牙俐齒。

馮景覓跟着上電梯,視線盯着岑旭的褲縫,又從褲縫游弋到西裝筆挺的肩頭,凝視着,被雨水打濕,幾個衣料變深色的地方。

她幽幽舒了口氣,一轉眼,不小心瞄到電梯間反光的金屬面。

透過倒映,對上岑旭墨黑的,有些深邃的打量。

下一秒,他轉開眼,聲音低沉,問了服務員關于早餐安排的幾個問題。

馮景覓眨眨眼,半出神半認真的聽兩人一問一答。

一直走到套房門口,岑旭回身,從孫省得手中接走馮景覓的行李箱,推門進房。

馮景覓簡單參觀完套房,已經不見孫省得人影,房間只餘下她和岑旭。

她不禁想,岑旭比以前摳門了,以前跟着他出差,他住什麽規格随行人員就被安排什麽規格,這次只開了兩間套房,不曉得孫省得是連夜回去,還是在附近找廉價酒店住。

岑旭不知她在想什麽,清清嗓子,坐到外間客廳的皮質沙發上。

低下頭并未看她,兀自把領結從脖子上抽下來。

馮景覓左看看右看看,一句“天晚了,你是不是該回房間休息”剛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擱在桌子上的手機便開始震動。

嗡嗡嗡的聲音讓人耳膜不适。

岑旭起身,拿了手機到露天的陽臺接聽。

一路上,馮景覓身上衣服濕透又暖幹,眼下皺皺巴巴,全黏身上。

聽他剛才接電話時開頭說的那兩句,應該是公司有事。按照以往習慣,公事不知道得講多久。

想着他是正人君子不會趁人之危,況且前任男女,相互的吸引力實在貧瘠的可憐。

于是轉身去浴室洗熱水澡。

馮景覓裹着浴巾出來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情。

岑旭還未離開,雙腿交疊在一處,合了眼靠着沙發背假寐,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倦。

聽見浴室門口的腳步聲,緩緩睜開眼。

那直白的,滿含深意的暗示,讓馮景覓的心髒小小的緊縮了一下。

想裝單純也來不及。

原來孫省得早就參透老板的意思,所以才故意開了兩間房,而不是三間。

馮景覓不禁感慨——

孫省得的名字還真有意思,可以念“sheng”也可以念“xing”,還是家裏長輩了解他,叫他省(xing)得。

就他這覺悟,可不什麽都“省得”嘛。

作者有話要說: 二非:開新文了。歡迎大家。坑品有保證,不定期發紅包。本章先來2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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