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店前臺工作人員的溫柔的女聲消失在聽筒以後,車廂內寂靜了幾秒。
這幾秒靜的,就連輕微的引擎聲都顯得那麽讓人煩躁。
岑旭問了句:“她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孫醒得的臉色也并不好,不好的原因是害怕接下來岑旭大發雷霆,自己無辜受牽連。
他機械的轉過頭,“前臺說,馮秘書白天就已經退房離開了……”
岑旭咬緊後牙槽,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
狂風暴雨即将來臨,孫醒得這麽圓滑的人,此時也尴尬的不知道怎麽安慰。
看着老板陰沉的臉色,孫醒得想,這個馮秘書還真逗,還真敢。
岑旭轉頭看向窗外。
落日斜,晚風冷。
南嶺市街道兩旁高大粗壯的法國梧桐樹正處于生機勃發的階段,樹葉在燈光微弱的光影下斑駁陸離。
也不知馮景覓以前是不是夾着尾巴做人,現在的性格竟然乖張到這個地步。
馮景覓第一次忤逆他的時候,岑旭說過,我跟人相處,不管是地位尊貴還是身份普通,一開始都會留足面子,我比你大五歲,不管是從工作關系,還是從年齡差,我是你長輩,你要懂得尊重。
不過她一直都不太懂尊敬是什麽。
每次一提到“長輩”二字,就像觸及到她叛逆的爽點,會非常激動的追問他。
長輩??您見過哪個家裏的長輩會睡自己晚輩的?您是不是忘了?我幫您回憶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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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岑旭閉上眼。
跟比自己小五歲的人,真是難溝通。
靜默數秒,他忽然說話——
“那就換個酒店住。”
再說話時,臉色已經恢複如常。
孫醒得有些詫異,握了一下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看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剛才殘留的一點一滴不悅。
可惜岑旭控制情緒的本領很到家,也有可能他高估了馮秘書在岑旭心中的份量,總之岑旭的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淡漠。
不僅沒有為此怎麽樣,甚至低下頭,繼續處理工作。
孫省得只好問:“那安排好的吃飯的地方還去不去?”
“去,當然要去,”他語氣如常的笑了笑,反問孫省得,“為什麽不去?”
孫省得無言以對。
孫省得雖然在岑旭身邊工作很久,大多數時候很了解他,但是在女人這塊,實在沒積累多少經驗,因為岑旭有潔癖,所以在女人這塊,不管是那些含羞腼腆的,還是奔放大膽的,有人引薦或者工作上碰到,即使勾搭的再到家,岑旭都不曾染指。
不過一旦這個男人空窗期過久,圈內知道情況的,且跟岑旭關系要好的友人,幾乎都要認為岑旭某功能障礙,或者喜歡男人。
孫省得作為随從,當然知道岑旭不是個gay,但是兩個大男人又不會談心聊感情,有時候,他就會覺得岑旭這個男人真是比女人還難懂。
如果說女人心海底針,那麽岑旭的心,就是汪洋大海的一枚繡花針!
難懂,實在難懂。
***
馮景覓閑賦在家了幾日,這期間林文并沒有給她接風洗塵,原因是林文忽然被公司派出去出差,原本定好去某家很有名的烤魚店吃清江烤魚,吃過飯去做臉,做完臉再修個指甲,晚上□□點鐘正好回李家。
因為做指甲是在她歸國前就約好的,馮景覓為這事還特地留了好幾天指甲。
在她百無聊賴這幾天,跟岑旭沒有任何聯系。
馮景覓當然知道自己這次完完全全的惹毛了他,可以說沒給任何一丁點面子。
不知道怎麽回事,也可能是怨念太深,只要一想到岑旭會因為她一聲不響離開而氣炸,心裏就說不出的爽,不過如果岑旭有天發神經,心甘情願的拿着一顆真心讓她rou lin的話,馮景覓會更高興。
想到這。
馮景覓在心裏過了一把瘾。
這天,她早晨七點就醒。
不想這個時候趕上一家人最熱鬧的早餐時間,故意賴床,一個半小時後才下樓。
經過走廊,還沒到樓梯口,聽到趙秀雅發出的,經過滄桑歲月洗禮後,不太悅耳的聲音。
今天真是奇怪,往常這個時候,舅媽不是跟處的不錯的貴婦太太們出門逛街,就是牽着家裏的貴賓犬遛狗,應該不在家才對。
聽動靜,好像在客廳招待客人。
她透過樓梯的扶手露了個臉,本打算看一眼是誰就回房,沒想到先一步被看見。
“覓覓?”
對方沖她招手。
有一雙出衆的,很熟悉的,有些讓人挪不開目光的眼睛。
岑旭的長相有百分之五六十像他的母親。
她臉上帶着讓人很舒服的笑容,“什麽時候從美國回來的,怎麽也沒聽若青說起?”
馮景覓低下頭,畢恭畢敬的回答。
“這兩天剛回。”
“我前幾天去了南嶺,提前去的,去祭拜你母親。”
“嗯,謝謝阿姨,我母親肯定會很開心。”
馮景覓此刻儀容不好,守着這麽精致的中年婦女,又是岑旭的母親,有些拘束。
不過陳舒一向對她多有照拂。
陳舒走近,笑吟吟拉着馮景覓的手腕,左右打量,“這半年沒什麽變化,就是又瘦了,出國有半年了吧?”
“差不多。”
馮景覓低頭答應着,多嘴問了句:“阿姨過來有什麽事?”
剛問完馮景覓就後悔了,因為陳舒回身看了一眼趙秀雅之後才說:“想請你舅媽出去喝咖啡,聊聊孩子們的事。”
馮景覓心裏頓時一涼,就像被兜頭來了一盆冷水,且是在盛夏,人最暖洋洋的時候。
她并不太善于表情管理,岑旭曾批評過她。
不會表情管理,最致命的,就是自己的底牌會亮出的太快。
就在她嘴角的笑容完全僵硬的時候,幸虧趙秀雅發話:“去哪喝咖啡?在家喝不行?我讓劉姐去磨。”
陳舒笑着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趙秀雅說客氣什麽啊客氣,以後真成了一家人,還分什麽你我。
再後面的話馮景覓就沒聽進去,她的耳膜嗡嗡的,出現了短暫的失聰。
前段時間馮景覓在國外,從林文口中就得知了岑旭有可能跟李家聯姻的事。
沒辦法,不管到什麽年代,只要利益存在,就存在聯姻這麽無趣的陋習。
不過他們不會把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稱之為商業聯姻,他們會美化一下這樣的行為。
用“知根知底”、“了解透徹”、“門當戶對”等詞彙描繪描繪,原本低俗的做法,瞬間就合情合理,充滿誠意,高雅的沒那麽讓人排斥。
李家目前有三個未嫁人的姑娘。
一個是在家人眼中乖巧伶俐,在外人眼中能力強的禦姐李若青。舅媽提起來就有一籮筐誇人的話。
一個是任性妄為,做事絲毫沒定性的外甥女,也就是馮景覓。
還有一個年齡有些小,才剛大學一年級,做事比馮景覓還張揚,只不過人家占了年紀小的便宜,張揚的可愛,沒那麽讨人嫌。
再加上馮景覓畢竟姓馮不姓李,相比這些人,屬于外人,所以就顯得尤其不讓人待見。
馮景覓仔細分析了一下,像岑旭這樣的條件,對李家來說雖然不能完全算高攀,不過大環境導致,李家這兩年生意不景氣,跟岑氏集團雄厚的實力相比,實在就是個弟弟。
按正常思維,聯姻首選應該是李若青,因為她在李家,提起來人人都誇。
再不然,就是那個剛上大一的妹妹,年齡小是小了點,奈何岑旭身家背景和樣貌不是等閑之輩,年齡相差大就變得不是什麽大毛病。
不管是以上哪一位,都沒馮景覓什麽事,馮景覓很自覺的靠邊站。
她并不在意誰會嫁給岑旭,她唯一在意的,是因為岑旭曾經明确對她表示,自己是個不婚族。
就在馮景覓厭倦了不透明的地下戀情,希望把這段感情公之于衆,希望正大光明的依靠岑旭的時候。
他表示自己是個不婚族,至少目前為止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公開,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以後一旦分開,對彼此都只會更麻煩。
當然他也承認,不希望結束這段關系。因為他一直挺喜歡馮景覓,對她有着濃厚的,無法抑制的興趣,他已經好些年不曾對一個女孩子這麽上心。
馮景覓覺得後面一句話有些惡心,成年人總是這麽虛僞,沒睡夠就是沒睡夠,非要把本來可以直白的、淺顯的表達出來,且讓人更容易懂的話,說的那麽神秘,那麽撩人,那麽深情,那麽無辜。
當然,他這麽說的,馮景覓就這麽信了。
可是有天卻突然要聯姻。
馮景覓不信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這套。
如果岑旭沒有默許,兩家再上杆子,那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所以這件事讓她很不冷靜,有一種被耍了,被白睡了,被女票了的感覺。
提到這,林文也無情打擊過她:“這麽快談婚論嫁就對不起你了?大姐麻煩你別那麽霸道好不好,從分開那一刻開始,跟誰在一起跟誰滾床單都是人家的自由,怎麽?你還指望對你守身如玉?你如果不到十八歲我還可以說你純情,你過了十八歲還這麽想,說你純情也是罵你蠢。”
想到這馮景覓只能嘆氣,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純情什麽時候也成了貶低一個人的詞彙?
生活對她這種愛較真兒的人,總是他媽的那麽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