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米飯粒的逆襲(四)

‘對了,晏許,你在你那個世界多大?’晏許和元清遠正坐在卧室裏,就着面前一張攤開的白紙商量着對策,元清遠忽然提出這麽一個問題。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達成的共識,兩人不由自主地将對方的世界想作平行空間。而不是晏許本身印象裏的小說、夢境或現實。

不過,這樣的想法倒也不錯,至少解了一個燃眉之急。

它肯定了元清遠存在的意義。

這對兩人來說,的确至關重要。

‘我嗎?我大二剛開學一個月,算起來我也有19歲了。’

‘這麽小?’

‘也不是,我是大月份生的,就是12月的生日,所以嚴格說的話,我也有20了。’

‘那還是很年輕啊。’

‘你不也才25嘛。’

‘嘿嘿,心态不一樣了。’

‘……’聽元清遠這麽說,晏許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說回來,你能看見我嗎?’元清遠這麽問道,聲音平靜,讓人聽不出心情。

‘不能。怎麽,你能看見我?’

‘也不能。所以我在好奇,我們現在算是靈魂體吧,那我們到底處在我身體的哪個部分?’

‘恩……是個問題,通常會是在腦海裏吧?小說裏都這麽說,什麽識海啊。’晏許擡手習慣性地将右手搭在嘴唇下方,大拇指貼在下颚處,食指在左側嘴角下方磨蹭。

元清遠的聲音帶着疑惑:‘我們要不要試試那種很想看到對方然後就看到的那種情節?’

元清遠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晏許還是聽明白了。于是他也點頭表示願意一試。

‘……’

‘……’

他們靜默了半天,使勁地眼珠都疼了,什麽也沒看見。

晏許咳了一聲:‘那什麽,清遠啊,我在用你的身體動作,你能感受到嗎?’

‘可以啊。我有時候也可以用身體,不過好像僅限于我熟知的人。’這就要說起幾分鐘前,他們接到徐姨的電話,讓元清遠去小區門口接一下菜,徐姨把一條買好的魚給忘菜場了。

于是,剛成功會師交流的兩人商量着由元清遠自己先控制身體。而晏許在旁邊習慣一下。

沒料到,走到小區門口一切順利。

但是,事情出在和保安講話上。兩人發現元清遠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和保安正常交流,一直到晏許接手說上兩句之後,元清遠才得以和保安言行正常地告別。

‘對啊,不只是保安那件事,還有飛機上那個女生。好像還是我先和她對的話,你才能開口說話?’晏許一拍巴掌。

‘恩,不過也有可能是我之前遇到過相似的情況,我好像也可以用身體。’

‘這麽說,你就是代表着你的過去,而我控制着你的未來?呃,也不是這個詞,就是……那啥……’晏許語無倫次,只覺這玄乎乎的感覺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元清遠安撫他:‘沒事,我懂你的意思。的确,我只能控制身體做我做過的事情,和我相處過的人說話。而新認識或者沒發生過沒相處過的人事,只能由你開個頭,我才能随機應變地做出反應。’

晏許見元清遠三言兩句将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解釋清楚,心裏暗暗有些佩服。口才一直是晏許的短板。

‘你晚點給那個柯檸回個電話吧,這演講我不想錯過。’

晏許低頭看桌上寫滿兩種不一樣字跡的紙,點點頭。他知道,元清遠應該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回答。

‘那我先休息一下,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元清遠沒有說明他需要時間做什麽,但是晏許卻心知肚明。

‘行,交給我吧。’

接下來元清遠就沒聲了。

晏許靠上椅背,轉了轉脖頸,站起身準備活動活動。從發現自己能和元清遠交流後,他就一直保持着神經高度緊繃的狀态。尤其出門一趟面對保安懷疑的神色,忙于想對策應付過去,讓他實在心神俱疲。

而這件事完全是自己應下。如果自己之前沒有決定想要幫元清遠,也許至今他們之間還不能交流。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至少現在他們知道要做什麽。

晏許将那張紙對折起來,夾在木紋日記本裏,又将日記本重新放回抽屜,壓在那五本筆記本下邊。

等到晚飯後,晏許才施施然地給柯檸回了個電話,表示自己答應那個演講的邀請。在得知演講就安排在兩天後的下午三點,地點在A大的大禮堂後,他笑着客套一句“你這宣傳部部長做的不錯”,然後在對方略微激動的告別聲中挂了電話。

收起手機,晏許臉上禮貌性的微笑漸漸收起,嘴角一度一度地拉平,最後抿起。最後那句話很不符合他平日說話的風格,可他明顯感覺到也不是元清遠控制了身體。

所以只有一個解釋,他還是被元清遠影響到了,而這個影響還不小。

等田雅和元明回到家,晏許将自己要去做演講的事情告訴他們。田雅由衷地為他高興,可是笑容下掩着一抹擔憂。

晏許任由身體上前擁住眼前這個滿身心為元清遠着想的女人,忽然想起自己那個世界的母親。他心裏哂笑了一下,按下莫名的心動,回神認真圍觀這一家三口之間脈脈的溫馨。

他發現,在家裏的時候,元清遠大多數時間可以控制身體,可是同時自己也感覺到自己還可以随時奪過身體的控制權。而外出面對新事物和人的時候,自己明顯要打頭然後元清遠才可以重新說話和動作,并且說什麽做什麽限制很大,那麽自己對元清遠有絕對的壓制的力量。

也不知道元清遠能不能感覺到,不過,是他的話一定可以吧。

那麽,他會怎麽想?

晏許心裏抑制着把這樣的想法傳達給元清遠的意思,他不知道元清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現在也唯有相信他。

想來元清遠也不是全身心地相信自己,只不過身體被迫共享,他也不得不和自己合作了。

兩天的時間很快,晏許在元清遠指導下搞定了演講的內容,然後兩天裏都很投入地去練習演講,畢竟晏許在他的世界裏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也只有高中的時候當着全班念篇作文就是最大的場面了。

而元清遠在國外做過類似的演講,不過現在現場狀況不明,自己總是要做好完全準備,要有時刻替上的覺悟。關于這點,元清遠表示全力支持。于是,晏許這兩天可以說是過得昏天暗地。

他是沒想到演個講而已,還要琢磨站姿手勢表情,還要特地記一些笑話,順便把元清遠的生平摸索了個遍,确保能把他什麽時候不尿床,尿的什麽床單都給挖出來記在小本子上。與此同時,他特地用手機錄像,一遍遍糾正自己的動作、神情和語調,力圖向元清遠靠近。

于是,這兩天田雅和元明就發現自己兒子總是拉着自己回憶過去的糗事,還拿本子寫寫畫畫。抱着幾本關于演講的大塊頭書不停地啃,轉頭還在房間裏對着衣櫃裏的穿衣鏡一遍一遍地念叨,做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表情。

田雅有些擔憂地戳戳悠閑喝茶的丈夫:“明哥,清遠這麽看重這個演講啊,他在國外應該早習慣了吧。連媒體、天使投資人都應付過,還這麽努力準備演講啊。”這時候的晏許剛從田雅那知道元清遠7歲的時候和一小男孩打架,為的還是另一個長得很可愛的男孩。晏許當時聽了,整個人炯炯有神。

他一直覺得元清遠很厲害,他在電腦方面的天賦毋庸置疑。甚至是鋼琴,自己也翻到當初他參加校慶的錄像,很有大師範的感覺。而私底下,他和元清遠交流的時候,元清遠一直都話語柔柔的,很耐心地指點自己,像一個關心小輩的大哥哥。

然而,這樣聽到男神的黑歷史,晏許有種挖到寶的感覺。

這會兒,他正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間調侃元清遠去了,順便第105次在穿衣鏡前站定練習演講。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元明從手裏的書頁上拉開視線,意猶未盡地砸吧嘴,然後擡頭從眼鏡的上方注視着樓上元清遠房間的方向。

田雅欣慰地笑起,但是眉頭卻反而蹙着:“努力也不是這麽個拼命法,這看他飯都吃不多,晚上大概也都熬夜了。”

元明側頭想了想,似乎有些贊同,卻開口說:“讓他去吧,不這樣他可能自己不能對自己交代。讓沈媽煲個湯給他補補。”

田雅見元明這麽說,也只能無奈地應下,回頭和沈姨商量給元清遠補點什麽。哎,什麽都要補啊,這腦子用的多,這手字寫得多,這喉嚨話說得多……

‘可以了,兩天時間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元清遠攔下喝了口水準備重新來一遍的晏許,心裏和田雅意外地重合,他也無奈啊。他可沒想到晏許為了個演講能做到這個地步。

‘真的嗎?可我怎麽覺得那個笑容不對啊,還有結尾的語調是不是太低了?’

‘想多了你,已經很好了。’

晏許撇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我就安慰我吧,我看了手機錄像,簡直慘不忍睹。’

‘你……你用不着這麽認真,就一個演講。’元清遠忍不住說出來。

‘演講!你回國後第一次出場!不閃瞎那群人的眼,他們還以為你是病貓呢。’

‘沒人把我當病貓……還有,這詞不是這麽用的吧?’

‘得了,兄弟,我跟你講。如果你覺得我讓你身體勞累了,你不樂意,我馬上停下來。可是,如果你想改變那個□□的天注定,就聽我的,怎麽說我也是幫手,不是砸場子的。’晏許大大咧咧的模樣呈現在元清遠的面容上,有種很吸引人的光暈,透過眼睛同樣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元清遠一愣。

然後就見鏡子裏的那張臉笑開,帶着晏許特有的還未散去的灑脫,糅合出一個全新的元清遠。

‘那還等什麽,你剛才那個語調何止低了一些,要上揚,帶一點激昂,我們是去給一些在校大學生做演講。至于那個笑容,右嘴角在上揚一點,眼睛眯一點,像這樣。愣着幹什麽!快做啊!’

晏許看着鏡子裏那個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元清遠,是他想象裏元清遠應該有的神情。

眼睛半眯成月牙狀,卧蠶靜靜地卧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下方,笑容明明有些不羁,但是卻讓人平生和這人很溫柔的感覺。頭發在他們溝通上後的第二天就去剃了個清爽的平頭,元清遠的頭型很好,很适合這樣的短發。幹淨利落的發跡線劃過他寬朗的額頭上方,襯得那個有點瓜子臉的臉更加清秀,卻又帶着別樣的帥氣。

‘像這樣嗎?’

‘對對對,眼睛裏感情再真摯一點,哎哎哎,過了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單引號裏邊是原主和晏許的交流,因為不是說出來而是靈魂上的那種交流,或者也可以想作腦內交流。

哎嘛……感覺寫着寫着,一個故事要寫很久啊,不行不行,我下章開始要加快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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