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米飯粒的逆襲（三）
晏許是在回國的三天後接到學校的電話的，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聽他說話用語像是個在校生：“您好，請問是元清遠元先生嗎？”
“我是。”
“我是A大學生會宣傳部的部長，這次想請元學長能來母校做個演講。”那聲音有些緊張，晏許還隐約捕捉到對方背景裏傳來幾個女聲的打氣聲。
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一個男生正緊張地握着手機，旁邊幾個女孩同樣一臉緊張地握拳為他打氣，也許還會做幾個‘加油’的口型。
晏許心裏一軟，幾乎就馬上要答應，可同時心下又劃過一絲凜然。
他知道這個打電話的男生是誰，甚至男生旁邊站着的兩個女生他也知道。
“我很高興接到你的邀請，但是我先考慮一下好嗎？最近有點忙，回頭我再給你電話。”組織了一下措辭，晏許沒有像書裏的元清遠一樣一口答應下來，而是推脫了一下。
那邊明顯有些失望，語氣失落：“好的，打擾您了。這次活動大家都很期待，學校也大力支持。希望您可以仔細考慮一下，盡快給我答複。”
“知道了。”晏許語氣淡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元清遠影響着，他對電話那頭的人很不耐煩。
挂了電話，晏許靠坐在沙發上，望着保姆沈姨擺在茶幾上的水果拼盤發呆。
打電話的那人是網配小甜文的主角受——柯檸。
旁邊站着兩個女生，一個是柯檸同個宣傳部的副部長林采宣，一個是柯檸一起從高中考到A大的朋友李窈。兩人是柯檸和李故陽之間感情發展的推動者之二，他們兩能在一塊，這兩人功不可沒。
首先高中的時候，李窈就帶着柯檸進了網配圈。可是柯檸那時候用高三學業繁忙拒絕了，只是偶然聽聽廣播劇，也就是聽廣播劇，他了解并喜歡上遠山之陽這個攻音CV。遠山之陽就是李故陽的號。
以元清遠的角度來說，那兩人的孽緣從此埋下禍根。
遠山之陽是網配圈裏出了名的1.0攻音，其磁性低沉的嗓音不知道讓多少聽他的劇的女生或男生聲稱耳朵懷孕。
所以剛入圈沒多久，他就紅起來。之後還因其古風修真劇《問長天》被封神。
他之所以能在那麽多優秀CV的網配圈混的如魚得水，不少理智的人都知道他的成就和他的專屬後期烽火六月離不開。
恰如其分的配樂，适當的聲音修飾，尤其是廣為流傳的幾首ED，烽火六月一出來就被很多缺後期的CV和策劃追着跑。
如果沒有烽火六月，遠山之陽的高度離今日遠遠不及，也許時間可以彌補差距。但是神劇從來不只在于CV的表演張力，導演、後期等等缺一不可。
而這個烽火六月正是元清遠。
不過，兩人在網配圈叱咤風雲不過兩年。XX13年6月16日，混網配圈的那些粉絲們将這天稱為黑色周六。
烽火六月删號退圈了。
至今，只有粉絲們電腦截屏的圖片才留有那天烽火六月删號的聲明。社交軟件上，烽火六月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得幹幹淨淨，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存在過。
烽火六月的删號引起軒然大波，甚至上過微博頭條，大家紛紛猜測原因，不少人還扒到遠山之陽那裏，畢竟烽火六月從來都是遠山之陽的專屬後期。然而，他們注定不會有答案。遠山之陽随後不久也删號了。
後來，這兩人漸漸地只存在于網配圈老人的心裏了。偶爾談起也是滿頭霧水和可惜，可是随後還是去尋找新的神了。
以晏許那個不靠譜的家傳的筆記本裏提到的故事來說，元清遠回國後接受了這個演講的邀請。畢竟，他在國外的三年發展不錯，連續幾次在幾個國際大獎上獲獎。甚至還開始創業，如今他在國外那個小公司因為他們研發的一款新式電腦技術，還得到天使投資人的青睐。他們的項目如今正式進入推廣的狀态，這件事被國內媒體捕捉到，因為元清遠華裔的身份，還在報刊上大肆褒獎一番。
搞得國內人盡皆知這麽一位年輕才俊。更何況，元清遠對學校印象不差，當年事情鬧得不小，學校卻很關注他個人想法地将事情按下來。他電腦系的幾個教授和教鋼琴的那個教授也都紛紛為他活動關系。
不過對于元清遠來說，這一切光彩的背後是遠不足以對外人道起的黑暗。當年為了擺脫手不能彈琴的陰影，他只能轉移自己的心思，專心投入到自己的專業。并因為受到被李家打壓的事實，他幾乎是夜夜不寐地學習。幸而，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國外遇上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一起熬過最初那段日子，一起研發出那款讓他們發光發熱的技術。
他想，他不能再這麽弱小下去了。他總有一天，要讓李家的人付出代價，他的手不能就這麽廢了。
沒錯，他的手是李家派人打斷的。
那段時間，家裏因為集團的事一團亂，父親元明幾乎整天宿在公司，母親去照看父親。他不過是出個門散個心的功夫，被人從背後襲擊毆打。
事發後住院，他在日記本裏寫了這麽一段：
‘他踩在我的手腕上，我怎麽也掙脫不了，我頭一次那麽憎恨自己的無力。他讓人用木棍打折我的雙手，臨走前還擡腳碾了幾下。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黃色劉海下猙獰的神情，他眼底是滿滿卑劣的輕蔑和快意。那将是最後一次我為我的弱小買單。’
字跡不複之前的清雅隽秀，反而很是淩亂潦草。
後邊還提及過：‘那個人我想起來了，我見過，是李故陽表哥李想的人。’
不過這篇日記是在他手斷住院後将近一個月寫的，字跡鎮定起來，卻有種刻苦銘心的冷意。相信看到這些字的人背後都會一涼，就如晏許一般不由打了個哆嗦。
之後沒過幾天，就是6月16日最後一篇意味不明的‘我恨你！’。
晏許看到最後，心中了然了整個故事——元清遠和李故陽之間的糾纏。也因此，對可以說無辜的柯檸也不由自主地抱了一分怨憤和懷疑。
算了算時間線，柯檸和李故陽不過相差三歲。元清遠和李故陽還在大四的時候，柯檸也考上了A大，成為大一新生。以小說的尿性，指不定柯檸陰差陽錯之下識破李故陽的身份。因為元清遠和李故陽之間的關系一直瞞得好好的，兩人就等大學畢業後經濟獨立再想法子和家裏公開。可是，不知道是誰那麽巧得将他們的感情暴露到兩家人家裏。
不過，晏許凝神冷靜了一下有些發熱的腦筋。
不一定是柯檸告的密，随随便便懷疑別人也一向不是晏許和元清遠的作風。
其次，元清遠和李故陽之間感情本就敏感，誰也不知道會有誰參合在裏面瞎攪和。也很有可能是李家人自己發現的，亦或者那個表哥李想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的是，原著小說圍繞着柯檸的視覺展開。這關于誰揭發的元清遠和李故陽并不是那本書的重點，畢竟給人前任洗白的事提在小說裏多膈應，所以晏許一時也不能下定論。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能先靜觀其變，然後慢慢列出曝光元清遠和李故陽感情之後的得益者的名單。
總之，他要先把元清遠的生活過好，這回總不能讓人像小說裏那麽憋屈了。
晏許心裏下了這麽個決定，伸伸懶腰準備上樓找紙筆寫下來理理思緒。
他站起身，後知後覺地頓住。
他剛才好像太代入了。
不知道是不是元清遠的遭遇實在讓人為他抱不平，還是原身身體裏的情緒影響着晏許的判斷，更或者是那本日記本裏寥寥幾句中的撕心裂肺，晏許發現他一改剛開始旁觀的心情。他打內心地希望能改變元清遠原本的下場，他不想日記最初那個內斂溫柔的人變成最後小說裏那個被仇恨和嫉妒掩蓋內心的人。
不管了，就算是夢，讓我夢到了，我總不能不管吧，怎麽說也是大爺我的夢。
這麽想着，晏許揉揉頭發。
‘啊，真是好想剪頭發啊，好懷念我的平頭。’
‘剪吧。’有點清冷的聲音，有種夏天裏的薄荷茶的感覺。
‘對吧，我等會就去……等等，誰在說話？’晏許僵住了，他眼珠動了動，四處掃視了一遍，沒人。
田雅和元明去參加一個藝術沙龍，沈姨出門買菜去了，家裏應該除了自己一個人都沒有。
‘是我，元清遠。’
‘是你！你在哪？’晏許原地轉了一圈，視線裏完全沒看到一個人影。
‘在我身體裏，或者說你的。’
‘……你怎麽才出現？搞得我特心虛，還以為你被我擠跑了。’那元清遠會不會知道自己想的那些小說內容？
‘我一直都在，在飛機下機的時候就知道你在了。我試了很久，想跟你說話。可是說出來的，你就像聽不見一樣。一直到剛才，我不過像之前一樣不抱希望地回一句，沒想到你聽見了。’
之前下飛機的時候，對了。那個時候先是自己和那個小姑娘說的話，那話明顯不是元清遠的風格，也難怪他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晏許還是有點擔心這個事，他有點擔心聽到的答案。
‘我可以聽到你想告訴我的事。’
‘什麽意思？’
‘就像之前你說的剪頭發，因為你是在征求我本人的意見，所以我聽得到。’
‘那……那什麽呢？’晏許一時不知道怎麽說，畢竟如果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借住了身體，那個外來的家夥還告訴自己，自己的世界是一本書，晏許早先把人暴揍一頓再說了。
那聲音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聽到了，雖然不多，但是也足夠了解自己的處境。也是你沒有防備的緣故，我……哎，我暫時還是很難接受。’
‘對，對不起。’聽元清遠有些失落的樣子，晏許結結巴巴地想說些什麽，但是出口的卻是道歉。
他不知道他在為什麽道歉。
抱歉自己無意占了元清遠的身體，抱歉元清遠的世界是一本書，抱歉元清遠已經和将要經歷的事情？
晏許覺得，元清遠應該不需要這些。
果然，‘呵，你道什麽歉。指不定是我産生怨念把你拉到我身體裏來的，小說電影裏不就有這麽說過嗎。’
‘不過，能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麽嗎？除了剪頭發，我什麽也沒聽見。’
‘恩……我在想既然我夢到你了，還能一定程度上影響你的身體，那麽怎麽着也不能讓你混的那麽慘……呃，好像太大言不慚了。’
‘……’
‘我，我……哎，不是，那什麽……’晏許見元清遠沉默，有些省不住，頓覺看不見對方臉，不能判斷對方神情的感覺太不好了，就像盲人摸象一樣。
‘謝謝你。’
‘啊？’
‘謝謝。’
‘呃，謝什麽。你不打我已經很好了。’
‘畢竟那篇文後邊，我的行為實在不能說是什麽君子了。謝謝你還願意為我着想，接受我，還願意……為我做出改變。’
‘也，也沒那麽嚴重啊。是個人知道實情都會支持你的。’
‘但不會想要幫助我，畢竟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個小說裏的炮灰，一個夢境裏的路人。’
晏許有些無奈，這時他也察覺到元清遠的偏執，隐隐帶着小說後期的瘋狂。如果任其發展，也許真的會步上後路。
于是，晏許企圖轉移話題：‘好了，不管怎樣。現在我們得先研究怎麽相處吧，比如洗澡？’這想法一出來，晏許就想敲自己的腦袋，問自己到底怎麽想的，這多麽奇怪的話題！
‘……好。’元清遠的聲音帶着一絲笑意，宛如春天剛破冰時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恩，有點超出我的預料，本來沒想讓晏許這麽早就和元清遠對上話的，不過寫着寫着，發現這樣也不錯，挺自然噠~因為真心想要幫助，從而可以對話什麽的嘿~
哎嘛，看在帥氣的作者字數爆表的份上，來來來，留言，來來來，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