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門或死門
不大的城堡坐落在一片幽綠的草地中央。
外側的牆壁上爬滿暗綠的荊棘遮掩了大扇的窗,幾株豔粉的薔薇在其中綻放,濃霧蔓延在它周圍,透着涼涼的濕意,身後是漫漫無邊的廣袤森林,輕霧後的草地裏豎着一園子葡萄架。
留着山羊胡,微胖的管家推開門走出來。
管家朝衆人禮貌道:“感謝3位貴客的到來,男爵先生等候已久,請進——”
虞·不禮貌的客人·翊:“那邊的葡萄能吃嗎?”
顧念:“……”
真是好神奇的一個人。
越戈第一次側首看了一眼他。
管家從沒見過這麽不受規矩的客人,他抿了下唇,臉上挂着不變的弧度。
“當然可以,您需要的話我會安排人去為您采摘。”他擡起眼對上虞翊。
虞翊“哦”了一聲,腳步徑直走向葡萄園。
頭也不回地說:“不用,我自己去。”
管家的笑肌抖了兩下:“……”
顧念尴尬地看着管家,手在太陽穴的地位繞了繞。
意思是,他腦子可能有點問題。
管家理解地點點頭。
越戈:“……”
·
虞翊快步在草叢中掠過,在穿進濃霧的下一刻蹙起眉毛。
很奇怪,他看着霧後的草地。
從剛才的角度看過來,霧應該是森林裏的瘴氣染了出來,可接近森林,這層厚紗一樣的霧瘴卻乍然消失,陽光投下,霧氣與金燦的光形成了一道鮮明的切割線。
木架上攀爬着冷綠的藤曼,碧紫的葡萄上凝結出水霜,在陽光下詭異的深紅隐隐顯透出來,冷不丁讓人瘆得慌。
哪裏是什麽?
一道刺眼的光在虞翊的眼珠上閃了一下,他擡眼望去。
什麽都沒看到。
虞翊走近,在葡萄園的中央擺放着一個木盆,裏面裝滿了鮮紫色的葡萄,最頂端的一顆格外大,在大小近乎相等的葡萄中很是顯眼,幾乎明擺着告訴別人‘我絕對有鬼’,他彎腰去碰。
【恭喜玩家‘虞翊’發現——】
規則正要繼續叭叭,某位不守規矩的玩家燙手一樣在葡萄變為回溯石前把它扔了回去。
規則硬生生把‘回溯石’三個字憋了回去,1分鐘後硬是
【檢測有誤,一切正常】
虞翊點點頭,嘟囔了一句:“還是有BUG。”
規則:“……”
我死了,我死了,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死的規則!
……
虞翊很快就回來了,管家仍然笑臉相迎,不過能看出來他已經快到極限。
管家盯着虞翊手裏一大串葡萄,硬是擠出來幾個字:“尊貴的客人,您對我們精心種植的葡萄還滿意嗎?”
尊貴的客人吐出來一個葡萄皮:“過季葡萄太酸了。”說完,他把葡萄放到管家手裏。
管家,管家不是很想講話。
管家伸出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越戈剛要踏步進去。
“等一下。”
管家擡頭一看,又是那位尊,尊你爸爸貴的客人在找事。
他咬着牙,擠出一個笑:“這位客人,還有別的事嗎?”
其實他是想說,有屁快放!
虞翊從懷裏拿出那封邀請函,夾在兩指間随意搖了一下,問:“你不用看邀請函核對一下名單嗎?”
根本就沒人在意你的邀請函!!!
管家在內心咆哮,說:“很抱歉,我一時疏忽,請幾位客人把邀請函拿出來。”
虞翊看了一眼顧念,說:“我和這位女士是一起的。”
管家看着越戈,越戈冷靜地回視他。
管家疑惑地問:“這位先生是……?”
虞翊面無表情:“不認識。”
管家:“您三位不是一起來的嗎?”
顧念“啊”了一聲,三雙眼睛看着她。
她微微瑟縮了一下,喃喃道:“他……好像……是劫車的?”語調拖得很長,向虞翊投去求助的目光。
虞翊:“對,他是劫車來的。”
越戈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黑色的紙,低沉的開口:“男爵聘請我來給貴公子——查爾斯授課。”
管家在聽到這個名字時臉色有一瞬的下沉,他及時保持了微笑,說:“感謝您的到來,請進,還有4位客人在裏面等着您們。”
還有4個人?
虞翊掃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越戈,這場游戲一共有7位玩家。
垂眸時,目光瞥到越戈的左手,無名指上帶了一枚銅黃的戒指,看上去有些厚度,外層雕刻着複雜的花紋。
管家仍躬着身子站在門口,等他進去。
虞翊路過他身邊時
·
從城堡的面積就能看出男爵并非頂尖貴族,城堡內部的裝飾顯得也就簡單了許多。
幾副家族畫像挂在兩側的牆壁,其餘擺設處處精心但不奢靡,看上去不像是貴族的城堡,倒像是一個精巧的公館。
城堡裏點燃着昏黃的白蠟,搖曳燭光下,長桌前背對着他們坐了4個人,男女都有,全是黑發。
那邊4人聽到動靜也回過頭,虞翊掃了一圈,臉色有些不好看,還有個熟臉兒。
李牧暮嬉皮笑臉地走過來:“虞哥,真巧。”說完他才看到柱子一樣杵在旁邊的越戈。
震驚地看着他,活像見了鬼:“越越越戈?!你不是——”他聲音驟然壓下去,小聲地問,“你不是死了嗎?”
越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右手下意識旋轉着無名指上的戒指。
嘭——
一聲震天的巨響從門口傳來,7人齊齊望去,厚重的大門緊緊閉起,管家不見蹤影。
7人忽然陷入一種瘆人的靜谧之中,僅能聽到屬于自己的呼吸,其餘人像是被自動消音。
“……”
虞翊:“……”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規則要出來作妖了。
果不其然,規則的聲音機械地響起——
【玩家‘虞翊’,在本輪游戲——‘月光圓舞曲’中,您的任務是‘履行醫生應盡的義務,信守曾經的承諾’,任務積分3分】
播報完畢,規則自動自覺地消音下線。
虞翊掃了一圈,其餘人好像都還在聽規則宣告任務。
他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自己的任務,心說,狗日的東西,天天不講人話。
10分鐘後,所有人都恢複正常,幾個人皺着一張苦瓜臉,任務的難易度幾乎都能從發散出來的苦裏嘗到。
管家從某個角落托着一個銀盤出現,笑眯眯地說:“7位尊貴的客人,請入座,想必長途早已讓您們饑腸辘辘。”
他把銀盤放在桌子上,揭開上面的圓蓋。
穿着牧師衣服的男生問:“這……什麽東西?”
大家臉一下綠了,盤子裏擺着一個烤派,上面豎着插了六個黑色的鳥頭。
管家仿佛沒看見尊貴的客人們一臉要吐的表情,繼續說:“這是烏鸫鳥烤派,是布
衆人:“……”
神他媽珍馐,珍你大爺。
一個男仆端上來第二道菜,掀開一看。
一盆血呼啦渣的不明液體暴露在空氣中,上層還漂浮着幾塊猩紅色的肉塊。
後面端上來的菜一個比一個重口,一個賽一個獵奇。
大家面對面坐在長桌兩側面面相觑,紛紛表示,其實我們也不是很餓。
最後一盤面包被一搶而空,管家來收拾的時候其餘的盤子完好未損。
管家:“……”
這屆客人不太行啊。
……
李牧暮忽然出聲:“我們要互相說一下任務嗎?”他掃了一眼在座的6位,3位冷着臉,3位還沉浸在剛才的菜肴上,一臉便色。
“不用了。”其中一個沉着臉的男人開口,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身份像是個乞丐。
他可能覺得拒絕的過于直接,緩了一下,朝大家點點頭,說:“張恒。”
坐在虞翊對面穿着格子西服的女生緊跟着說:“連笑,身份是天文學家。”她一頭簡潔的短發,整個人看上去很飒爽。
管家又不見了,大家互相介紹起來。
全場7個人,2女5男,身份千奇百怪,高到李牧暮扮演的教皇接班人,下到張恒的乞丐,教皇召集他們的目的根本無從查起。
“尊貴的客人們,剛剛得到教皇大人的來信,很抱歉他因為帝都加重的病情無法脫身,他囑托我帶一句話給各位——你們在布達佩斯城堡自會找到各自尋求的答案。”管家鬼一樣飄出來,丢下一句炸彈準備離開。
越戈叫住他:“蘭波男爵在家嗎?”
管家臉上的笑容保持不變:“男爵先生已于2年前因病去世。”
“什麽?”
“坑爹吧。”
大家在桌前炸開了鍋。
越戈:“我給查爾斯授課——”
管家強硬地打斷他的話:“查爾斯少爺早些年就失蹤了,至于您說的授課函……”他目光陰冷地看着越戈,“也許是某個人的惡作劇也不一定。”
“既然弄錯了,我可以走嗎?”
“很抱歉,門鎖已落,謎題待解,若開生門,必解死門。”管家猛然扔出一句神神叨叨的話。
越戈舌尖在上颚劃過,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目光冰冷地目送管
虞翊站在他身後,冷不丁對上越戈的眼睛。
“虞翊。”他說。
越戈低聲“嗯”了一下:“搭讪失敗的。”
本來還想絮叨幾句的虞翊繃起臉:“搭你媽。”
·
管家的離開好像帶走了這個城堡內為數不多的生機。
窗戶近乎全部被荊棘藤蔓遮蓋,桌上的銀器燭光之下閃閃反光,光天白日就有一種陰森的氣息蔓延開來,抹去喧嚣,城堡陷入了一種陰冷刺骨的感覺中。
7人坐在桌前,無一不陰沉着臉。
大門被鎖、男爵早早升天、教皇根本不露面,這種強烈的怪異在每個人心頭萦繞。
虞翊低着頭露出一節清瘦好看的脖頸,越戈坐在他旁邊眸光動了一下。
咚、咚、咚。
悠長綿遠的鐘聲穿透過無垠的廣袤森林,在整個城堡響徹。
連笑猛然直起身,眼裏滿是警惕:“3點了。”
距離下一次敲鐘還有整整3小時。
“管家?”李牧暮坐在椅子上仰頭大喊,“管家?管家!”一聲比一聲高,跟應援一樣。
管家被應地臉色宕到觀衆席,幽幽從一旁也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走出來。
“您有什麽吩咐?”
李牧暮:“哦,我就閑的沒事兒瞎叫喚,你走吧,拜拜。”
衆人:“……”
管家:“?”
您腦子沒事嗎?
“我們現在可以随意走動嗎?”虞翊扯住管家的衣服。
啵地一聲,管家和虞翊同時順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下去。
一顆黑色的扣子乖巧地落在地面上獨自美麗。
虞翊“哎呀”一聲,極不走心地說:“不好意思。”
管家想說‘你可快點兒去死吧’,可他不能。
管家:“是的,城堡上下随時對尊貴的客人們開放。”他強調了一下‘客人’,瞪着眼看虞翊。
尊貴的客人們紛紛起身,活過來。
連笑:“我們一起去樓上看看有什麽線索吧。”
顧念:“好呀好呀。”
護士小姐和天文學家在管家眼前飄過去。
乞丐先生也走了,扛着鋤頭的農夫走過去,教皇接班人蹦蹦跳跳地一溜煙上了樓。
管家先生覺得自己不是接待客人的,可能順道打了個戲班子老板的工。
他回過身看到桌前還坐着一個醫生
烏鴉頭醫生:“剛才的面包能再給我點嗎?”
棺材臉教師:“查爾斯失蹤前的房間在哪裏?”
管家覺得自己可能要蹬腿厥過去。
虞翊坐在桌前等着管家端面包,眼神在越戈手臂上滑下,最終在他右手露出來的食指上停留了一下。
他清楚地看到,越戈的拇指和食指裏側沾上了幾點黑色的墨跡和信紙上的顏色近乎一致。
越戈感受到他的視線,淡淡開口:“怎麽了?”
虞翊笑了一下,說:“沒事,看到了點有趣的東西。”
越戈“唔”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又在想要怎麽搭讪。”
虞翊咬咬牙:“我都說是認錯人了。”
誰他媽認錯了,是這個二缺不記得了!
越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透露出一種‘随便你怎麽解釋,反正我不信’的眼神。
虞翊:“……”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