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阿秀

天際響起一聲悶雷。

像是重物投入深水, 形成一個巨大的氣泡, 氣泡浮上水面的剎那,破裂四碎, 發出一聲沉響。

老大爺擔憂地望着天,全身微微顫抖着。

臉色慘如白紙, 打了個寒戰:“不能再說了……我說的夠多了……”

他步履蹒跚地牽着身後的老黃牛朝村裏走去。

黃牛路過虞翊和越戈身邊, 忽地擡頭望了一眼。

虞翊蹙眉看着黃牛目光對着的方向,是大爺剛才指着的一間矮房。

·

村子裏很安靜。

路過幾間矮房,幾個老人搬着小木凳坐在門口,看到外來者也不驚訝, 緘默地看着他們。

充滿死氣的目光盯了兩人一路。

兩位瘟神,頂了一路詭異至極的視線面無表情地走着。

除了——

越戈話多得不像個正常人:“你怎麽進的游戲?”

虞翊拉着随時可能入土為安的臉:“因為系統傻逼。”

越戈:“今年多大呀?”

虞翊:“關你屁事。”

“問個私人問題。”越戈朝他眨眨眼。

虞翊疑惑地掃了一眼。

“有沒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呀?”

虞翊停下腳步,唇角勾了一下:“閉嘴。”

越戈:“……”

這間矮房看上去比其餘的更加破舊一些。

白牆上的死漆掉得斑斑駁駁,露出土褐色的磚塊,房頂的黑瓦零零散散掉下來, 落在地面上, 碎成幾片。

矮房的門不高,虞翊比了一比,是一扇比他還要低上半頭的木門。

臂上挂着的棉衣被輕輕扯了一下。

虞翊幾乎是同時看向越戈,對方朝某個方向微擡了擡下巴。

虞翊擰起眉看過去,一個小姑娘躲在牆後, 忽閃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們。

小姑娘接觸到虞翊的視線,怯生生往後縮了一下,左手扶着牆面, 露出五個與年齡不符的粗糙手指,小臉沾着些許土灰,兩頰凍得生瘡。

虞翊緩和了表情,蹲下身,朝女孩招招手。

女孩愣了一下,一步一頓朝虞翊走過來。

腦後紮着兩個羊角辮,看上去很亂,應該是很久沒解開過了。

驀地,女孩停住了,不安地看着站得挺拔的越戈,瑟縮着在原地不動。

越戈沒反應過來,和他對視了一眼:“……會。”

虞翊:“……”

會你媽。

傻逼。

虞翊頭疼地指指遠處的樹下:“去那邊等着。”

越戈幹巴巴“哦”了一聲,幾步站在一顆老槐樹下。

……

女孩小心翼翼靠近了虞翊。

虞翊挂着笑問:“你叫什麽?”

女孩小手緊緊攥着衣角,頭垂在胸前。

聲如蚊蝻:“……阿秀。”

阿秀?

虞翊想了一想,掌心在阿秀圓碌碌的腦袋上揉了一揉。

“阿秀,這裏是你家嗎?”他聲音裏帶着笑。

阿秀擡起頭,大又圓的眼睛輕眨了兩下,小臉嚴肅地點點頭。

虞翊問:“家裏有人嗎?”

阿秀呆了一下,搖搖頭。

“你一直在這裏等着嗎?”

阿秀拼命點頭,像是只啄食的小雞崽。

“今天是你家的人有婚禮嗎?”越戈低沉的嗓音橫插進來。

阿秀立刻揪着虞翊伸在眼前的手,往他身後藏。

虞翊繃着臉:“……”

越戈一臉懵逼:“?”

虞翊比了個口型——

閉嘴。

越戈:“……”

虞翊看着自己被阿秀拉過去的手,沉思片刻。

阿秀不像是害怕越戈的樣子,反而更像是……

怕越戈的聲音?

他握了握阿秀冰涼的小手,餘光瞥了一眼。

越戈的聲音并不難聽,反而稱得上性感,可是阿秀畏懼的表現,會不會是在怕某個類似越戈的聲音。

虞翊扶着阿秀羸弱的肩膀:“哥哥幫你開門好嗎?”

阿秀疑惑了一下,目光認真地望着他,珍重地點點頭。

·

寒風吹過,大槐樹上樹葉沙沙作響。

越戈斜靠在樹幹上,嘴裏銜着一根随手拽來的野草,面無表情和呆板的阿秀對視。

阿秀望着他。

切。

兩人同時轉過頭,齊齊望着門前的虞翊。

咚——

虞翊朝兩人招招手,面色如常穿過門框在院內掃視一圈。

越戈遠遠吹了聲口哨,把阿秀吓得一抖,一颠一颠往虞翊身邊跑。

越戈睨了眼倒地的木門:“拆門夠可以。”

虞翊下意識接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突然止住聲。

“怎麽了?”越戈偏頭說,“還有幾次?

虞翊低低“嗯”了下,沒繼續說話。

矮房內的空間十分狹窄,僅有的一塊土壤長滿荒草,看上去很久沒打理過。

院子中央橫着一根木杆,上面曬滿了縫補過的衣物。

風吹過,一排衣服稍稍給了個面子,動彈一下,恢複原狀。

虞翊走過去,遲疑了一下伸手一摸。

衣服早晾成衣服幹,擰巴在一起,也不知道晾了多久,才能在陰雲密布的村莊把衣服曬成幹塊。

·

越戈揣着手,走到院內一口水缸前:“嚯。”

虞翊看過去。

越戈說:“最好別看,勸你別來。”

一般這種情況是個人都會好奇心壓死貓,走過去瞅上一眼。

可惜……虞翊不做人。

他真就擡步準備往屋裏進。

“真不看啊?”越戈傻在原地,“那你還是來一下吧。”

虞翊這才換了腳下的方向,阿秀亦步亦趨跟在他腳後。

……

水缸不大,也許因為村子叫‘盲井’,水缸也被燒成了井型。

虞翊往裏投了一眼,眉心立刻蹙起來。

水缸早已沒了水。

底部留着一層陳水,也不知放了多久,生出了墨綠色的青苔,蚊蟲爬附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乳白色的蟲卵,還隐隐冒着一股腐爛的臭味。

虞翊和越戈對視一眼。

“……”

這裏實在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樣子。

虞翊低頭想問阿秀。

阿秀忽然指着門口的方向“呀”了一聲。

“你們幹什莫子?”粗厚的男聲在寂靜的院內炸響。

虞翊斂着表情看過去。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身後跟着一個神色恍惚的女人,佝偻着背,緊緊扯着他的衣袖。

虞翊感覺到阿秀拉着她的手在發抖,他皺了皺眉。

“送阿秀回來。”他帶着阿秀走過去。

男人像是這才注意到女兒跟在陌生青年身後,朝阿秀招招手,嘴裏罵罵咧咧道:“你個小兔崽子,好半天跑哪裏浪去了?你阿姐的事情都沒見人……”

阿秀瑟瑟一抖,站過去。

男人立刻擰住阿秀的耳朵,罵罵咧咧:“操了!又不說話?!是不是啞巴了你?”

阿秀疼得“啊”地叫出聲,纖細的眉頭擰作一團,伸手去拽男人的手。

男人火氣更大,狠狠瞪着阿

阿秀眼淚掉出來,順着皲裂的臉頰留下來,眼淚裏的鹽水蝕得兩頰生疼。

但她還是沒出聲,好像除了剛才下意識的‘啊’,再也沒發過聲,安靜地哭泣着,渾身發抖,想要抱緊自己,縮成一小小團,像是習慣了這樣的打罵。

而男人身後跟着的女人還是沒說話,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嘴裏咕哝着,沉浸在自己的時間。

男人揚起手,準備往阿秀臉上招呼。

阿秀膽怯地閉上眼。

·

“啊——!”

凄厲的慘叫在小院上空持續了很久。

男人抱着泊泊出血的掌心,傷口處還插着一把新鮮出爐還熱乎着的匕首。

虞翊沒說話,看了越戈一眼。

越戈一步一步逼近呆楞在原地,吓破膽的男人。

虞翊朝阿秀擺擺手,阿秀糊了一臉小鼻涕,踉跄了一下奔向他。

阿秀撲過去的瞬間,感覺到眼前被一個溫熱幹燥的掌心覆蓋。

阿秀:“?”

她靜了一下,忽地,在虞翊掌心下抽泣一聲。

阿秀聽到一聲好聽的笑聲,聽起來……很暖很暖。

“別睜眼。”那道很好聽的聲音說。

阿秀乖巧地閉上眼。

·

越戈邁着步子,上來就招呼了一腳。

男人被踢了個猝不及防,往後跌了個屁股蹲兒。

破口大罵:“日!你他娘哪裏來的鼈孫,想搶我閨女?!”

越戈沉着臉:“……”

這玩意兒是哪個程序寫出來的智障?

智障玩意兒腦補的很帶勁:“行啊,最少五萬塊錢,少一分不賣!”

越戈沒說話,黑沉沉的眼珠盯着他。

智障玩意兒愣了愣,傻逼話脫口而出:“最低四萬五,不能再少了。”

越戈嗤笑一聲,撩起薄薄的眼皮,還不等男人反應,一腳把男人掌心的匕首釘死在地面上。

“啊!”

男人又是一聲慘叫,褲裆乍時洇濕一片,腥臭在空氣中蕩開。

越戈黑着臉,抵在鼻尖下面:“操。”

男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你他娘到底想幹啥?!”

他要崩潰了。

沒見過這麽欺負NPC的!淦!

“不幹嘛。”越戈站直上身,一臉冷漠,“就是閑的無聊,試試扔的準不準。

男人登時啞住,氣得牙癢癢,又不敢說話:“……”

你他媽閑得無聊紮我手???

狗日的,我招你惹你了!

·

越戈站在原地笑了一聲。

虞翊問:“怎麽?”

越戈答:“我們是不是沒住的地方?”

“對,你是想——”

越戈噙着笑,點頭說:“想體驗一下鬼屋7天樂嗎?”

癱坐在原地的阿秀她爹:“……”

鬼屋?我家?

我去你姥姥的!

虞翊認真思考了一下,說:“也不是不可以。”

越戈:“先辦理入住吧,這位客人。”

阿秀他爹:“???”

他們知道我還在嗎?

應該……知道……吧?

作者有話要說:虞翊:吓到小孩子。

越戈:…

阿秀:大哥哥的手好溫暖。

看到大家有在猜劇情,放棄吧,猜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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