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吳曼青
虞翊忽地“唔”了聲, 眼角往下一拉, 手上輕輕拍着阿秀的小腦袋。
阿秀板着小臉,奇怪地看着他。
越戈提溜着阿秀她爹扔到門口去, 擡眼就看到虞翊一副随時準備哭喪的樣子。
越戈擰着眉問:“想起什麽了?”
虞翊搖頭又點頭:“也沒什麽,你把他扔出去了……”
“誰來給我們開門?”他指指緊閉的房門, 上面挂着把銅紅的大鎖。
越戈:“……”
屋外又是一聲男人的嚎叫。
越戈再次出現在門內, 指尖上轉着一把鑰匙,和門上挂的銅鎖是一個顏色。
木門嘎吱一聲從外面推開。
堆積在門框上的灰撲簌簌往下綴,空氣中混雜着腐朽、陳舊的氣味,就連地面上都落了一層灰。
虞翊俯身摸了下屋內的地面, 指尖上沾着的一層灰,另外灰塵下好像還夾帶着一絲透着紅的髒東西,帶着股血液獨有的腥臭。
越戈面色凝重跟在他身後,房子不大,就一層平房, 但從進門到大廳, 地上的土壤全泛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
地上的血應該已經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
滲透進了土平的地下,褐黃的土地被染得深紅,看上去極為詭異,就像這裏曾經有一場慘無人道的大範圍屠殺。
“阿秀。”虞翊回身叫了一聲。
阿秀和越戈同時擡頭看着他。
“怎麽了?”越戈半蹲在地上,手裏牽着阿秀。
“你阿姐的房間是哪個?”虞翊問。
阿秀先是一臉茫然看了半晌, 回過神指着前方某個位置,輕聲說:“在那裏。”
越戈和虞翊幾乎是同時,對視了一眼。
越戈挑了下眉骨, 朝他點點頭。
虞翊收回視線,孤身朝着阿秀姐姐的房間走過去。
越戈牽着阿秀蹲在原地,目光直直釘在虞翊瘦條條的背影上,嘴角挑着笑。
·
房間黑沉一片。
僅有的一扇小窗被厚重的簾子擋着,空氣中帶着股隐隐的香氣。
虞翊吸了口氣,看不出神情。
這屋裏的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他順着牆壁摸到了一個突起的硬處,按下去,屋頂的燈泡閃了兩下,又滅了。
虞翊:“……”
屋外淅淅瀝
冷風帶着雨滴拍打在窗玻璃上,流下幾道雨淚,透過木窗框的縫隙,吹起窗簾一角。
虞翊走過去,伸手拉開厚重的布簾。
唰——
狹小的房間被陰沉的光照亮。
塵埃浮動在光下,眼下是一張晃動的書桌,書桌一腳墊着幾塊硬紙片,木頭磨得顏色深淺不一。
虞翊垂眸看下去,書桌正中央堆着一小簇撕碎的紙片,帶着圖案。
照片?
他伸手把碎成片的照片拼湊在一起。
·
“哥哥?”阿秀的聲音小而輕,從門口傳來。
她笨拙地朝虞翊擠了笑,淺淡的幾乎看不出來這是一個笑,笑紋下擠着一個梨渦,很特別,阿秀只有一個梨渦,在右臉。
虞翊扭過上身,看着站在黑暗中的兩個人。
越戈松開阿秀的小手,懶洋洋踱過來,問:“找到什麽了?”
虞翊眼睛也不眨,朝阿秀搖搖手,示意她進來。
阿秀抱着牆壁,探出半張小臉,在門口躊躇了片刻才邁開步子,腳步有些颠簸,一踉一跄。
兩人不約而同往她腳下掃了一眼,沒人說話。
越戈閑得犯賤,左手搭在虞翊肩上,一副沒骨頭的樣子。
虞翊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越戈餘光掃到桌上拼起來的照片:“這是阿秀姐姐的畢業照?”
這是一張黑白相片。
照片上整齊地站了十幾個人,穿着校服,男女高低錯落立在鏡頭前,臉頰無一不透着青雉。
“阿秀。”虞翊從地上把阿秀抱起來,指着桌上的照片:“哪個是你阿姐?”
越戈盯着阿秀扶着虞翊的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阿秀懵懂地看看他,目光跟着望向桌上的相片,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緩緩伸出一根手指,在照片中央的某個位置點了兩下。
那個位置站的是一個瘦弱的女生。
梳着兩根麻花辮,垂在肩前,明亮的眼眸直直透過攝影機看過來,臉上挂着一抹嬌羞好看的笑,跟阿秀看上去很像,笑起來同樣只有一個梨渦。
……
“有人在家嗎?”田斌渾厚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話音剛落,又傳來一陣此即彼伏的驚呼。
“我日!這兒怎麽躺了個死人?!”
“誰死了?操!是我們的人
虞翊眯起眼,眼珠動也不動地看着越戈。
“你……”他難得猶豫了一下,繼續問:“把NPC殺死了?”
越戈迅速移開眼,嘴裏“呃”了幾聲,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虞翊臉色很難看:“……”
阿秀她爹被越戈拎出去的時候雖然傷得不輕,但怎麽也不至于會死,如果真的咽了氣,只能是越戈主觀殺了他。
可以,但沒必要。
越戈忽地笑了一下,朝着虞翊眨眨眼:“一不小心用力過猛。”
虞翊盯着他,面無表情:“你他媽是有病。”
越戈笑容僵在嘴邊:“……”
戈戈委屈,戈戈不說。
·
小院裏烏泱泱站了一堆人。
衆人看到越戈和虞翊從房裏走出來傻了一下。
李牧暮愣了一下,指着兩人說出來的話宛若癡呆:“你們從哪裏生出來個女兒?”
衆人:“……”
神他媽女兒。
越戈在阿秀軟軟的小臉上戳了一下,阿秀不配合地躲進虞翊肩窩。
他“啧”了一聲:“這是NPC。”
大家想,我們當然知道這是NPC,關鍵你倆這樣像是把NPC當女兒帶。
“你們剛才去哪兒了?”虞翊把阿秀放在地上,牽着她走過去。
越戈落了幾步跟在他們身後。
田斌遲疑了一下說:“我們剛剛就在村子中央啊,還找你們來着。”
虞翊沉默了片刻,掃了眼越戈。
越戈蹙眉走上前,沉聲說:“我們也路過了村中央,沒看到你們。”
衆人面面相觑,心中沒由來生出幾分古怪的心情。
虞翊陡然瞥到李牧暮的肩頭,擡手摸了一下,是幹的。
李牧暮迷惑地看着他:“?”
虞翊突然問:“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好消息!”
大家在這種問題上空前達成一致。
虞翊眨眨眼,似笑非笑說:“我們應該找到了這輪游戲的中心人物,線索就在這間屋子裏。”
他向後點點。
嗡聲在衆人中炸開,大家驚喜地看着他。
穿着白襯衣的青年突兀地問:“壞消息呢?”
虞翊掃了一眼,記得他好像叫謝卿廖。
“壞消息是——”虞翊停頓了一下,斟酌着合适的用詞:“——我們好像在不同的空間。”
衆人:“
為什麽你說的話,拆開我們都懂,合一起就像英語聽力?
越戈說:“你們的衣服是幹的。”
衆人點點頭,看向他。
越戈夾着身上打着一直沒找到合适機會脫的棉衣,脫下來,遞給跟前的李妍心。
“摸摸。”他說。
李妍心有一剎那的不解,茫然地伸手在棉衣上捏了一下。
驀地瞪大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我看看啦。”她旁邊站着的圓臉女生伸過手,把棉衣拿過去。
圓臉女生“呀”了一聲:“他的衣服是濕的耶。”
她說話語調很搞笑,弄得大家顧不上緊張的氛圍,都有點想笑。
虞翊說:“你們看到的天應該是晴的吧。”
李牧暮搶答:“昂,大太陽當空照。”
虞翊:“我們這裏現在下着雨。”
他伸出手,白得反光的掌心接下一滴冷冰冰的雨水。
衆人眼睜睜看着虞翊手裏多出來一滴水。
“我日!”
·
天色沉下去,雨勢在不斷加大。
大家跟白天見鬼一樣,看着虞翊和越戈還有阿秀在一步之遙的距離,淋成三個落湯雞。
“先進屋吧。”虞·落湯雞·翊拉着臉,在雨幕中艱難睜着眼。
衆人如夢初醒,紛紛點頭同意。
有人突然說:“門口那位……先生,需要把他搬進來嗎?”
衆人:“……”
那人摸摸臉,咕哝:“算了算了,反正都涼了。”
阿秀她爹:“……”
日了狗了!
越戈在人群裏掠了一眼,沉色的眼珠略微猶豫了一下:“你們沒看到一個女人嗎?”
“女人?”
大家一愣,說:“沒有啊,除了門口躺着那位,沒人了。”
越戈指尖點了一下,微微低頭:“沒事,可能出去了。”
……
雨時的小院很安靜,除了雨點落地的滴答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
大家坐在房子的大廳裏不由打了個激靈。
李牧暮小聲對着虞翊嘟囔:“我怎麽覺得這屋裏慎得慌。”
虞翊腳尖在地上跺了兩下:“你看看。”
李牧暮蹲下去,伸手一摸,把指尖上的東西湊到鼻下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草。”他吓得站起身,“這地上怎麽都是血?”
大家聽到這話吓了一跳,紛紛湊過
虞翊被吵得頭疼,擡眼掃到越戈靠站在牆上。
越戈本來沉着臉,看到虞翊瞬間挂上一個笑,朝他勾勾手。
虞翊拉着阿秀走出人堆兒。
越戈歪了歪頭,斜斜看着他:“其實我殺……”
他想了想說:“……那個東西,是為了驗證一件事。”
虞翊一臉冷漠地看着他:“?”
阿秀仰着頭,瞪着眼珠,面無表情地望着越戈。
越戈忍着笑,心說,這兩個人确實有點像。
“如果我們9個人存在于兩個空間。”他盯着虞翊淺色的眼珠,“會不會存在同樣兩個盲井村,同時也存在一模一樣的兩個——”
越戈頓了一秒,目光掃到阿秀:“——阿秀?”
阿秀呆呆望着他:“……”
這個哥哥好奇怪哦。
·
虞翊:“我覺得不會共存兩個人,兩種空間這種說法其實也不大精确。”
他反駁了自己之前提出的觀點。
越戈問:“怎麽講?”
虞翊說:“村民看到的環境跟我們是相同的,但我們——”
他指指自己和越戈:“——我們看到的與其說是另一個空間,倒不如說我們看到的是只有村民能看到的場景。”
“9個玩家裏,只有我們沒有按照規則給出的路線上山,其餘按照規則指示上山的人,看到的全是另一種畫面。”
越戈動了下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們沒有按照規則給出的方法上山,我們在某種程度上被游戲默認為NPC了?”
虞翊點點頭:“算是吧。”
過了片刻,他又補充道:“大概是誤打誤撞,又闖到了系統BUG裏。”
然後變成了同時能看到玩家視野和NPC視野的……兩個玩家?
越戈笑了聲,突然擡起手,直指李妍心身後:“比如說她這種情況嗎?”
屋子很小,大家又正好安靜下來,聽到越戈說的話紛紛看向李妍心。
李妍心一臉茫然:“……怎麽了?”
虞翊皺皺眉,不輕不重地捏着阿秀的小爪子。
越戈收回手,抱臂靠在牆上,笑着說:“也沒什麽。”
大家疑惑地看過來:“?”
越戈說:“你身後跟着個人。”
衆人憑空吓出一身雞皮疙瘩,驚悚地看着李妍
明明她身後什麽都沒有。
李妍心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顫抖着嘴唇不敢說話。
越戈苦惱地咕哝一聲:“你們好像看不到。”
大家屏氣凝神等着他下言。
越戈擡起眼:“那就不能叫人了。”
他指指李妍心身後蜷縮着的女人:“應該是鬼。”
衆人:“……?”
???
這說得更恐怖了好嗎?!!!
·
李妍心大氣不敢喘,細聲細氣說:“怎麽辦?幫幫我……”
越戈一臉無所謂地朝她擺擺手:“沒事的,她就在你身後瞪瞪你,掐掐脖子,反正你也沒感覺,應該也不會有事。”
瞪我?掐我脖子?
李妍心:“……”
這……尼瑪更吓人了啊!!!
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越戈扭頭朝虞翊笑了一下,看上去蔫壞。
虞翊:“……”
·
屋裏有個看不見的鬼,大家動作都僵硬起來。
一屋人喪着臉,感覺下一秒就要全體涼在這裏。
虞翊把合起來的照片擺在桌上,大家圍着看了一眼。
“……”
感覺看了一照片鬼。
衆人多少還是有點經驗,不至于對着照片傻站着。
“阿秀。”何似,也就是那個高中生,朝阿秀招招手。
阿秀先是看了眼虞翊,虞翊輕輕點點頭。
阿秀在衆人的視線中微微瑟縮了一下,走過去。
何似:“你姐姐叫什麽?”
阿秀陡然尖叫起來,小手握成拳要去打何似。
何似也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看着衆人求救。
虞翊把阿秀抱起來,阿秀瘦小的身軀還在不停抖動。
何似不知所措地解釋:“啊……那個,是我們先前在村子裏問到了新娘的名字。”
“新娘?”越戈跨坐在一張木凳上,胳膊支着腦袋懶洋洋說:“真是冥婚啊。”
何似舔了下幹澀的唇瓣:“是的,新娘才15歲,比我還小2歲。”
他啞住了,不忍心繼續往下說。
謝卿廖接過話:“小姑娘是自殺的,就在一禮拜前,本來應該好好安葬的,結果鄰村一戶人家前後腳也死了兒子,到處托人想配個陰間媳婦兒。”
“操他大爺!”田斌猛地拍了下大腿,方正的臉盤氣得通紅,“這爹真不是個東西!我呸!”
他往地上啐了一聲:“就
虞翊皺着眉骨,忍住突如襲來的頭疼,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小姑娘叫什麽?”他蹲在地上,眉宇間煩躁地問。
“吳曼青。”何似輕聲說,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越戈同時望向李妍心身後。
站在她身後的女人好像直了下身子。
虞翊因為頭疼引起的耳鳴沒聽清,又問了聲:“什麽?”
何似這次放大了聲音:“吳曼青,小姑娘叫吳曼青。”
李妍心被越戈看得渾身發毛,忍不住想回頭看。
越戈忽地立起身,椅子随着突然的動作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蹲下!”越戈随即喊了一聲。
大家下意識看過去,都來不及反應。
看着一個女人猙獰着面孔漸漸出現在李妍心身後,眼珠血紅瞪在外面,一雙手瘦長無比,像是——
兩個雞爪?
上山有點久,大家有點餓。
衆人正進行自我檢讨,反思教育的同時,越戈閃出一道虛影。
李妍心都吓呆了。
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直愣愣看着越戈沖到眼前,一拳悶響,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
“呃……”李牧暮左看看大家,右看看壓住女人的越戈,“這是個什麽情況,有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大家也是一臉懵逼:“……”
“我們看得的兩個不同的場景。”虞翊手指在冰涼的牆面點了點,“應該能夠相互通過。”
“你們門口看到的那個男人,應該是他死了之後,你們就在你們所處的角度中看到他了,而——”他指指越戈鉗制着不斷掙紮的女人。
“她,應該是何似剛才說得那個名字,讓她觸發了某種機制,出現在了你們的世界裏。”
“卧槽?!”李牧暮怪叫一聲。
看着大家,聲音顫抖地問:“那不會這個屋裏還有什麽東西吧?”
虞翊摸着下巴“唔”了一聲:“應該沒有了吧。”
應該?了吧?
大家頓時不想待下去了,這說的一個比一個吓人。
越戈讓傻愣愣的李妍心找了根布條,把女人的手綁在一起,又在她身
虞翊默然收回視線,覺得可能要找點吃的。
坐在角落的一個男生一直沒說話,看上去很陰郁。
陰郁男孩忽然問:“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謝卿廖應該是他隊友,朝大家比了一下介紹說:“這是蘇爽,一個……嗯……恐怖迷信愛好者?”
蘇爽噎了一下,糾正道:“靈異學研究者。”
謝卿廖拍了下腦袋:“對對,靈異學研究者。”
虞翊走過去,阿秀緊貼着他,小臉埋在他懷裏,不敢去看乍然出現的女人。
“這裏。”虞翊伸出手,在照片上點了點。
衆人疑惑地看着他:“?”
虞翊:“去學校,既然有學生,肯定會有學校。”
越戈搭腔:“那我們就先從學校調查起。”
衆人:“…………?”
您二位這是什麽怪異思維?
不應該先問問街坊鄰居女孩家裏的情況嗎?
作者有話要說:越戈:你身後有個鬼。
李妍心:!!!
虞翊:打擊報複有意思嗎?
越戈在報複李妍心一直盯着虞翊看哈哈哈哈哈
orz orz orz orz orz orz
我高估了自己,我碼不到六千,我是這鐵憨憨,磕頭謝罪orz
明天也盡量肥起來!我立志要做一直肥鴿!感謝在2020-03-30 22:57:26~2020-04-01 23:09: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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