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六十到七十五定位觀察期間,将該信息對該種族公開,百年之後進行重新審判。從今往後,軍事部、科技部、藝術部,均有權利對法院的判決提出異議,對有價值的種族進行保留。法院部将從一個總法院一分為三,以不同的方式運作,互相制約,在重大決定上同時定奪。對于已經被抹殺,票數又在新規則內的種族,宇宙聯盟将幫助其現存居民恢複繁殖能力,并允許其回到母星發展建設,即便日後遭到報複,宇宙聯盟也願意承擔這個後果。”
場內一片躁動。這其中的很多人,都曾失去過自己的家園,亡國奴一樣地活着,卻又抱着建設這個宇宙社會的信念兢兢業業地工作着,在永遠不會平息的悲恸之中努力找尋自己的位置。有些人高聲呼喊,有些人恸哭着,混亂持續了很久。
這次審判被實時轉播到宇宙星的每一處,我甚至聽到法院外人們的呼聲。
軍事代表看向吳妄,道:“那麽現在地球人的重新審批開始,之前反對票達到百分之五十八,已在安全區域內。請問地球人代表吳妄,是否願意收回之前毀滅一切的言論,重新接受審判呢?”
吳妄又哭又笑,又好似有些氣餒和悔恨,甚至低着頭不敢看我,說:“我願意收回之前的過激言論。該言論只代表我個人,完全是我想要和所愛之人同生共死,為了脅迫他才做的言論。”
我想就算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五也不應當遭受抹殺,但這已經不是我的工作了。此時此刻,我只感到劫後餘生的欣喜,我聽到百億人類的歡呼。
再次投票結果:反對票百分之三十六,人類在科技發展到可以自主到達宇宙星之後,即可加入宇宙聯盟。
我看到了我藍色的家園,還有海邊的小房子。
二十四
我不能更開心了。
審判沒過多久我和吳妄就被放了出來,我們一起住回到我們的小房子,睡那張小床。那天晚上我偷偷地撕開我的日記本,将藏在裏邊的兩個名牌拿出來重新帶在身上。還有我的粉紅色小貝殼,我将他從水中拿出來,放在手裏撫摸。
這顆貝殼是我小時候遇到海難之後留在我的上衣兜裏的,我一直把它當做我的幸運星帶在身邊,我覺得它可有保護我。
現在我知道,它是一個我殘存的記憶碎片。
後來在做愛的時候,吳妄将我脖子上的名牌拿走一個,戴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之後他又變得沉穩了許多,只是不再吝惜說那些肉麻的情話。他總是在告白,随時随地都在表達着愛意。
因為接連精神緊繃,加上不知節制的做愛,我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和吳妄度假之前我去看了A先生。
A先生為我治療身體,恭喜了我死而複生,又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你現在知道觀察者的事情了,那你有沒有看過圖像資料?觀察者是可以随意異形的,其中有一個形态他們很喜歡在陸地上使用,那就是觸手形态。你應該認識到,一個沒有觸手的種族的肉體,是毫無美感的,在性交的時候也顯得那麽疏離和冰冷。啊,你應該見識一下,就如同我這些觸手這樣美麗。”說着A先生又将他的觸手都揮揚了起來,我只看着他傻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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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先生接着說:“真是遺憾,人類只有一條觸手,還将之隐藏起來。”
這倒叫我震驚了一下,問他:“別告訴我你的觸手都是性器官?”
“不然呢?”A先生做出人類的得意笑容。
這讓我有點毛骨悚然,雖然我堅決拒絕了他,但A先生是試圖與我發展成炮友關系的。現在我已經無法直視他的那些觸手了。
回去之後我問了吳妄他的其他形态的事。我也想看看他本身的形态。
吳妄說:“我已經将形态固定在人類形态,只有這具人類的肉體死去,我才能從這種形态中解放。我還是有點舍不得的。”
“為什麽舍不得?”我問。
吳妄想了想,說:“因為帥。”
我抱着他哈哈大笑。
這次度假,我們一起在宇宙星上轉了一大圈,體驗了許多娛樂項目與美食,看了各種美景,像新婚的夫婦去度蜜月。
我大腦放空,不再去想人類的事情,或是地球的事情。一天宇宙聯盟的人找上我,說要給我正式的宇宙星公民身份,或是選擇回到地球。
“可以嗎?”我問。
事實上,這個選項是可行的,只要我不透露半點有關宇宙中見聞的信息,并且叫初五號連帶不屬于地球的信息在返回地球的時候全部燒毀,在觀察者的監視下我可以繼續回到地球生活。吳妄這個曾經口出狂言要毀滅一切的觀察者也在百般保證之後重新取得了宇宙聯盟的信任。但相應的,我要将所有的身體改造恢複原樣,将生老病死的時鐘重新啓動。
當然,我選擇地球。
“那我就帶你回家。”吳妄說。
我又到A先生那裏做了一次全身的手術,恢複成一個正常人類的樣子。與持續一個月的永生改造不同,将全身細胞複原迅速又讓人疼痛難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之後我覺得身體有些沉,思維也變慢了。
但這樣我更能直觀地感受重力,感受到自己活着。
初五號又進行了一次改造,因為就算有觀察者保駕護航,這樣一艘小艇在宇宙中航行還是危險重重。
我和吳妄讨論在回到地球之後如何編造這幾年的見聞,吳妄說我不用編造什麽,學老前輩就好:裝瘋賣傻。
我問他:“所以說……之前的那些宇航員已經與外星文明有過接觸了?”
“不。”吳妄說:“他們只是受到了一點點驚吓。”
我笑了。“我現在還沒瘋,算不算得上是精神堅韌了?”
“是的,像我的觸手一樣。”
該死的,吳妄聽到了我和A先生在病房倉裏的談話,還不知從哪學來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幽默感。
A先生有些依依不舍,但還是祝福了我。多多也來了,然後是門山,他已經不再憂郁,再次投票之後烏雲星系人仍處于觀察區,但也算是幸免于難了。我在宇宙星上朋友不多,可還是有很多人來送我。
最讓人不舍的還是嫦娥。手術之後我只能以說話的方式與她交流。我問她:“我走了之後,你會怎樣?”
“我的名字會被拿走,然後回歸到主程序中。”
“将個性抹殺嗎?”
“這沒關系。”嫦娥用輕松又溫柔的聲音說:“現在的話,就算在集體之中,我也許也能保持自我。”
我同她最後道別,一縷數據離我遠去。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一同登上了初五號,駕駛着他脫離宇宙星港口,像那時候一樣,我們一同推進控制杆,初五號全速前進。
宇宙星是我們此次探索到達的最遠的地方。
同來時一樣,我們懸浮在狹窄的初五號中,只是我已經非常熟悉失重狀态,像是從陸地生物進化成為水生生物。我們的動作是緩慢的,輕柔的。吳妄總是能不知從哪變出一顆蘋果來,輕輕投擲給我。
我伸手接住緩慢飄來的蘋果,在身上蹭蹭,一口咬下,蘋果又鮮又脆,汁液四濺,小水珠懸浮在空中,又慢慢被吸去換氣口。
初五號航行了近一年,有吳妄相伴,時間過得飛快。
終于我看到了熟悉的星圖,到達了非常接近的位置,初五號跳出光速。
我又再次看到那顆巨大的藍色寶石,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心終于沉靜下來,表面雖然波瀾起伏,但被它吸引着永不停歇的潮汐已經退去了。
離開之後,整個浩大的宇宙之中,我總是能感到來自它的引力。它也最終将我拉扯回來。
吳妄問我:“現在嗎?還是再等等?”
“現在。”我說。
初五號駛入地球衛星軌道,繼續接近,直至進入大氣層,開始加速墜落,流星一樣燃燒。我和吳妄蜷身在救生艙內擁抱在一起。
全世界都在震動和轟鳴,我卻感覺不到任何不适,甚至有點想睡。我甚至懷疑A先生是不是偷偷留下了某些改造,我現在對于失重和加重都不再難受。
終于,一波巨大的震動之後,外邊漸漸安靜下來。
沒多久,唯一殘存的救生艙被打撈上來,艙門被撬開,我們被救了出來。
重見天日我便開始演戲,抽搐着躲開所有人的觸碰。
我演瘋子,瘋瘋癫癫的,不會說人話,懼怕一切。
吳妄演技堪憂,還是本色出演,裝作一個失憶的傻子。
腳踏實地的那一瞬,我感覺不到任何重力。或許是因為太熟悉了,身體拼圖般契合在家的環境中。
随後我雙腿發軟,整個人倒在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