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過了手機自己看。這是個陌生的號碼,內容也讓人匪夷所思。
老師的朋友?哪個老師?他一時想不出到底是誰,猶豫要不要回複。
緊接着又來了一條短信:我是默蒼離的朋友。
……默教授的?朋友?
拿着手機,他的表情有點怪異。如果一定要做個比喻,就好像有人突然給自己來了條短信,說他是被銀燕始亂終棄的男朋友。
就他所知,教授沒有朋友。
默蒼離已經是這個領域的頂尖,在其他人眼裏,簡直是個嫁給了實驗室的男人。自己的老師以脾氣惡劣出名,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自稱是他的朋友。
“明天可以見一面嗎?默蒼離給我留下了很重要的事情,我希望當面轉告給你。”
“你是?”
“一切等明天中午見面後再談。見面地址是……”
那人留了一個地址,是市中心某奢侈品商城一樓的咖啡廳。
他試着撥打這個號碼,但是通話被摁掉了,顯然對方并不想通話,必須見面。
“怎麽稱呼你?”他問。
“明天見面後你就會知道了。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相信我啊!”
“這人誰啊?那麽激動?”小空撲在他背上,盯着手機屏幕,“還約你見面?你不是每天忙嗎?”
“是老師的朋友,至少要去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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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摔成植物人的?見什麽啊,難不成還分配遺産……明天中午?他約你你就去,有空去看個植物人親友,沒空陪我去夜店?”
俏如來嘆了口氣,把家門關上。幸好銀燕去上課了,否則家裏又要吵起來。
你不能再這樣。他說,“我們大學有一些社招班,你可以再讀一段時間書,然後找個工作。你的那些……朋友,也不要再帶到家裏來了。”
有天晚上這人從夜店回來,順便還帶着十七八個狐朋狗友一起回來,銀燕平時住在學校裏,只有他在家,活生生被樓下的動靜吵醒了。第二天一早才散的,客廳裏慘不忍睹。
這些年,二弟的經濟來源好像就是在各個酒吧打工,組過什麽樂團,然後晝伏夜出泡夜店。一定要說個優點,那就是關系斷絕得很幹脆,至少沒給家裏添過麻煩。
他也不太想回來的樣子。俏如來讓他回來,這人就往死裏折騰,逼大哥趕他出去。
夜裏,杏花君睡得很不踏實,翻來覆去的。但可能天性樂觀,遇到這種恐怖的事情,也就失眠了半個小時,随後沉沉入睡。
今夜的月色很好,明天應該也是個好天。
時鐘指針指向了淩晨。杏花君側躺在柔軟寬大的水床上,睡得很熟很熟。
秒針滴答走動。
人的一生,大約會有一百四十億腦細胞,然後這些細胞将會不斷地消亡,不再增長。
正是這些唯死無生的細胞,傳遞着最細微的數據,組裝成意識中的喜怒哀樂。
那麽,如果有一個人,住在這将近百億的細胞中呢?和自己分享意識,分享視覺和聽覺,分享着所有的感情……
就像是兩種水彩顏色渲染,将會逐漸暈染成一起,染上彼此的顏色。
杏花君睜開了眼睛。淩晨一點二十分,他睜開雙眼後,花了十幾分鐘,才完成了從躺到坐起這個動作。
他的動作很生硬,像是不習慣周遭的一切。
男人很慢地走到了客廳,但是動作越來越流暢。這是一具陌生而熟悉的軀體。他打開了別墅的大門——深夜中,高檔住宅區的道路上空無一人,只有樹上的鳥飛起時發出的輕響。一個人影正小心地站在門口,手中拿着一打紙,正準備将紙貼在門上。
“每天騷擾他的人,就是你吧?”他冷冷地問。
那個人驚慌地擡起頭,面色蒼白。是個女人,看不準年齡,似乎介于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月色下,能夠看出她眼神中的憤恨和無措。被發現後,她退開了一步,扔開了膠水和紙,轉身想逃。
“進來。”
他一把抓住了女人,拽進屋裏。這具身體比他原來的軀體要強健有力許多,對方纖細的手腕就好像一根枝丫一樣柔軟無力。
“杏花君。”
“……呼……”
“杏花君!醒醒!”
“呃……嗯?”
他在睡夢中被人喊醒了,迷迷糊糊醒來——自己似乎不在床上,而是坐在客廳的椅子上。
……做夢?夢游?
難道被一個人附身了,就會有這樣的副作用……啊,要記錄下來才行……論文發表……
——不對!
“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大聲問了出來,但是并沒有“說話”的那種感覺。自己坐在客廳大桌子前的椅子上,旁邊還坐着一個人——很眼熟的女人。
“她叫什麽名字?”默蒼離——或者說現在的“杏花君”在腦中問他。
開什麽玩笑?!杏花君真的感受到什麽叫做腦中一片空白的感覺了。他連話都說不完整,巨大的恐懼簡直要将人碾碎。
這是真正的恐懼!
他的身體,現在被默蒼離掌握了主導權!
這個人已經摔成植物人了,所以他進入杏花君的意識,可以說反而算是一種幸運;但杏花君不是,自己的身體就這樣被人奪走了,簡直就是恐怖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情節——為什麽這個人能掌握身體的主導權啊?!
“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先處理眼前的事情。這就是那個醫鬧的家屬嗎?”
“默蒼離!把它還給我!”
“……你冷靜點。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晚上的時候我被聲音吵醒了,但是你好像沒有醒。于是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具身體就……”
“還給我!”
“安靜!”
桌子對面的女人被這喊聲吓了一跳,整個人震了震。
“……杏花君……”大概也知道這人現在的慌亂,默蒼離只能嘆了口氣,做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情,去安撫這個人,“你冷靜點。”
“冷靜……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啊?!”
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就這麽失去了主導權?這個主導權還能不能回來?
杏花君幾近崩潰。他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也去過偏遠山區支援,也被瘋狂的家屬用刀威脅過,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絕望。
算了。默蒼離無奈。他也開始能理解杏花君為什麽會這樣崩潰。
“你是誰?”他問這個女人。
随着目光的轉移,杏花君也看到了對方現在的樣子——女人被用尼龍繩綁在了椅子上。
……誰綁的……
誰……難道是……
操!操!操!
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仿佛這真的是個可怕的噩夢。那人還很平靜地說,沒辦法,她一直想逃,我就只能這樣了。
她劃車只是罰款,你用我的身體做這種事情,我是要坐牢的!
我會讓她不報警的。
信你才有鬼!
“裝什麽傻!放開我!你這人渣!變态!”這個問題好像刺激到了她,女人又掙紮了一陣,椅子吱吱作響。
——對!人渣!變态!杏花君跟着罵,十分過瘾。
“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會報警。這種情況不能繼續下去,否則我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他幹脆沒再問名字,開門見山,“你想要什麽?”
“少給我裝糊塗!像你這種沒人性的醫生,竟然還在替人看病?!”
“我如果沒人性,你現在已經被切成七塊,裝進冰箱裏,變成流浪狗第二天的早飯了。”
或許人的氣質真的與性格有關。當默蒼離用杏花君的嘴說出這句話時,整間大廳的氣溫都下來了十度。
還、還知道給流浪狗喂飯……
默蒼離冷笑一聲:俏如來以前參與過的一個什麽學院活動。
……那可真是個好孩子啊。杏花君已經快哭了。
“你以為我兒子的命是可以用錢衡量的嗎?開口就說給錢,給了錢,你就什麽責任都沒有了嗎?!”
“當然。要是想推卸責任,你根本連一分錢都拿不到。”他說,“只是想和你談出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結果。你知道我一年能救多少個人嗎?你要求我辭職,那麽那些人的命就能用錢來衡量了?”
“會有其他好醫生來救他們的。”她咬牙切齒,笑得有些猙獰,“我聽說這兩天你還把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弄成了植物人!”
默蒼離的嘴角和眼角抽動了一下。
“她從哪聽來那麽脫離地球表面的美化?”杏花君嘟囔。
這人用自己的身體過去,替她把繩子解開。沒想到女人擡手就是一耳光,然後轉身沖到大門,拉開門跑了出去。默蒼離捂着臉,表情很陰沉。
“怎麽樣啊?”不管如何,杏花君還是有的幸災樂禍,“之前說的那麽有把握那麽信誓旦旦,結果你拿她也沒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