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蛇類的最讨厭的季節——冬天終于過去了，雪淵也終于在有一天每一天的修煉中，慢慢能維持人形了，被霍珏要求穿上了繁瑣的人間服飾，豎起一頭烏黑的秀發，俨然是個俊秀的公子哥兒，又有着凡人比不來的妖豔。
不過，這位看起來賞心悅目的人兒，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
雪淵把玩着自己的一縷頭發，有些好奇為什麽自己的頭發是黑的，揪下來一根，也看不出什麽名堂。
“雪淵。”霍珏在屋外叫他。
“是……師父。”雪淵答道，心裏奇怪，為什麽總感覺，霍珏在躲着自己？好像從自己能化形開始，故意躲着自己。
“收拾一下吧，我帶你下山一趟。”
嗯？下山？這老東西舍得放自己下山了？雪淵眼珠子轉了兩圈，肯定沒好事！嘴上應着，心裏卻想，幹脆找個機會逃跑。
穿好了素淨的白色布衫，簡單收拾了下行李，霍珏皺着眉頭看着雪淵這張遭人記恨的臉，揮了揮手，施了個易容的法術，連帶着将他那雙漂亮的石榴紅瞳也僞裝成了黑色，師徒二人這才出發。
雪淵沒怎麽在凡間待過，從到鎮子上起，眼睛就沒閑過，盯着叫賣的小販一個勁兒地瞧，或是眼巴巴地瞅着霍珏，那副可憐地模樣讓霍珏軟了心，掏出些碎銀子和銅錢讓雪淵自己買東子去。
雪淵自然興奮，拿着銀錢像個孩子似的一蹦三跳地跑到攤子前，一樣來一份，錢不夠了再伸手向霍珏要，一路邊走邊吃，兜裏揣着好些市井小玩意兒，笑得像個孩子。
霍珏在他身後跟着，見他那麽開心，嘴角也微微揚起，突然又像是被喚醒了心事，露出一個苦澀的表情。
是時候該放手了吧。霍珏的手掌不自覺地顫抖，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沖雪淵招了招手。
“怎麽了師父？”雪淵在攤邊抓小魚兒正在興頭上，突然被霍珏叫了名字，雖萬般不願，還是一步步蹭過去。
“今日……你我師徒二人就此別過吧。”
“師父？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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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你已修成人身，也走上正道，無需我再幫你什麽。正好你在我那待着也不舒服，就此別過吧。”
沒有等雪淵回答，霍珏解了自己的腰間的錢袋給了雪淵，不敢再看他一眼，快步離開了，留雪淵一人站在鬧市中，卻猶如置身冰窟，心中一片茫然。
自己這是……被丢掉了嗎？
不是你說我有仙緣才收我為徒的嗎？不是你仗着法力高強不讓我出去的嗎？明明是我該離開你的！你怎麽能就這麽把我丢了？為什麽？？？憑什麽？？？？？
是你說不讓我受那麽多苦的！！現在這樣又該作何解釋？？？？？騙子！！！！！！騙子！！！！！！騙子！！！！！！！！！！！！！
本以為終于有人能真心待他，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夢。雪淵看向手裏的錢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狠狠一捏，手中的錢袋連同裏面的銀錢頃刻之間化為煙塵。
搖身一變，原先的白衣男子化作一陣妖風，卷着煙塵，滾滾而去。
這廂霍珏轉過街角，才停下腳步，心中千般苦楚交織，又有些動搖。咬了咬牙，轉回身去。還未等他踏出一步，一雙玉臂便環上了他的脖子。
“爺，好久不見吶~”薄唇輕啓，吐氣如蘭，纖纖素手順勢摸上霍珏飽滿地胸膛。
“放開。我不想傷你。”霍珏沉聲道。
“怕什麽啊……反正你的寶貝疙瘩，都已經死了。”那人說完這句，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收回了手，笑得花枝亂顫，身上寬大的衣袍已經開了大半，露出雪白的胸膛。
霍珏可沒心思欣賞這番美景，被人戳了痛處，喝道：“妖孽！”
“爺……您可不能殺我，您若殺了我，淵兒可就該傷心了。”惺惺作态，抹了兩下莫須有地眼淚，那人又成功把自己逗笑了，倚着牆直不起腰來。
霍珏不願與他計較，轉身想走，後悔地想去找雪淵回來，不管還是不是那個人，只要他還在自己身邊就好。只要他還在……
“我的爺~~別急着走啊~您看這是什麽？”那人擡起腿，細瘦的腳踝上用紅繩栓了個鈴铛似的物件，據說是房中情趣，可霍珏一看，瞬間無法平靜。
“您看來是知道吶~也是，畢竟是淵兒的逆鱗，他可是親自摘下來給我的呢。”那人耀武揚威，卻不知霍珏心裏更多是不安。
鱗可載魂，依淵兒的性子，必定是将自己的一絲精氣放了進去，若是這一絲精氣再回到雪淵體內，豈不是……又像前世一樣？
不能讓他知道雪淵的存在。
正這樣想着，身後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包裹在灰黑色的煙塵裏的，正是雙眸暗紅的雪淵。
好啊霍珏，一身的兔子騷味，是新收的徒弟嗎？果然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正一旁看戲的男人驚叫一聲，“淵兒！”立刻換上了一副柔柔弱弱被欺負了的模樣。霍珏暗叫一聲不好，但事态顯然不是他能夠阻止的了。只要一想起前世淵兒為了這只該死的兔子精和險些和自己反目……倒不如早些放了他自由……
“師父……”雪淵似乎安靜了下來，變回了人形，衣袂飄飄，若不是一雙赤紅的瞳，當真是讓人賞心悅目。“這是誰啊？難不成又是你新收的徒兒？”
霍珏還未開口，那男人搶險說了話，溫咛軟語，帶着一股子媚态：“淵兒，你竟然還活着？我是白芷啊，這麽多年你到哪去了……人家想你想得緊……”說着上前去，軟軟地扯了扯雪淵的衣袖。
霍珏看白芷一番動作，和以前一樣，他依舊不喜歡白芷，一身男人□□的味道，靠着那張無辜的臉和裝出來的樣子，俘獲了淵兒的心。不過現在，他不打算有任何作為，一個人孤單尋覓了千年，終于尋回他的魂魄，心願已結，只盼他能安穩一生。至于自己，随師父雲游四方，做個無欲無求的散仙也就罷了。
忽略了雪淵陰沉的臉色，霍珏抿了抿唇，再最後看了雪淵一眼，撚了個法決，離開了。
雪淵見他走，怒從心起，剛要去追，被白芷拉住了袖口。
從剛才起耳邊一直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蟲子在聒噪着，一股子掩不掉的騷味令他作嘔，更讓他心煩。現在他還膽敢攔住自己，真真是自不量力。
“白芷。”妖冶的臉龐勾起一抹笑意，與此同時伸手将面前的人，生生撕開。
白芷睜大着眼睛，不知為何自己竟會遭殺身之禍，現回了原型，變成一只肥肥大大的兔子。
惡心。
雪淵皺了皺眉，從一堆血肉裏摳出一顆內丹，金紅色的內丹在他之間閃了閃光，變成了一塊灰暗的石頭子兒。
就這麽點兒妖力？随手将沒用的內丹扔了去，卻見死兔子的腳上，一根紅繩纏着一片鱗，是那樣的熟悉。
鬼使神差地，雪淵伸手去拿那片鱗，眼睜睜看着它在觸到自己指尖的一瞬間，融進了自己的身體裏。
那是一種，久別重逢的涼意，心裏一直缺了的那塊地方瞬間被填滿，大量的記憶湧入，紛繁複雜的感情沖擊讓他的腦袋劇痛無比，大叫一聲，化作一陣旋風而去。
無人的小巷裏，一只死狀凄慘的兔子，無聲地訴說着剛剛發生在這裏的一切。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