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早上天還沒亮，麗麗就聽見隔壁乒乒乓乓的一陣作響，走過去看到高鴿正在收拾東西。令她驚訝的是，高鴿把行李全都已經打包好了。正在收拾着其他零碎的小東西。
“這麽早，我做了早飯，我吃完了，你去吃點吧，一會還要上班呢。”高鴿像昨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語氣輕松地和麗麗說着話。
“嗯。”麗麗點了點頭，退出了高鴿的房間。吃過早飯，就去上班了。
平時不上課的時候，麗麗在辦公室裏總是會備備課，讀讀書。但是今天，麗麗什麽都不想幹。小艾看着麗麗的狀态不好，特意上前問了問。可是麗麗什麽都沒說。最近的麗麗，似乎與以往的很不一樣。其實在她眼裏，麗麗是強大的象征，她能夠帶領好班級，管理好同學，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跟她關系特別好。她愛憎分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怎麽樣都不會喜歡。其實麗麗今天正糾結在喜歡與不喜歡的問題上，只不過不自知罷了。
“麗麗，你真沒事吧？”小艾看着麗麗失神的樣子，上前輕輕拍了拍麗麗的肩膀。
“哎呀，小艾，你吓我一跳。”
“我看你都在這發呆好久了，怎麽的了？”
“沒有，沒事。”
“你心情不好啊？要不晚上咱倆出去走走，你跟我說說。”
麗麗一心想着趕緊回家，哪有心思出去逛。
“不行啊，我今天有事。”
“什麽事啊大晚上的，約會啊？明哥不是出差了嗎？”
“別瞎說，我，我打算收拾一下屋子。”
“這算什麽事啊我的姐，回去再說呗。”
“不行不行，我真的有事……哎呀，我就是有點累了，不想動彈。哪天的，哪天咱倆再去，啊！”
“那好吧，馬上就下班了，你快收拾一下吧。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啊！”
“嗯，放心吧，我挺好的。哎，今天怎麽沒看到菲菲啊？”
“她請假了，說是生病了。也不讓我去看她。”想了一下，小艾又說：“她特意囑咐我不要讓你知道。你倆鬧別扭了？”
“沒有啊。”麗麗心虛地說道。
麗麗從坐上通勤車開始心裏就七上八下的。高鴿現在應該還沒下班，自己一定會趕在她之前到家。可萬一要是高鴿提早回去了怎麽辦啊？我回去也不能留她，那我這麽着急回去幹嘛呢……無數的問號在麗麗的腦子裏蹦來蹦去。離家越近她就越緊張，到家門口，麗麗緊張地手冰涼，在門外做了好一會心理準備才開門。看到了高鴿的鞋，麗麗立馬跑到了高鴿的房間。高鴿正在收拾着最後一些東西，回頭看到麗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地笑着說：“回來啦！”
“啊！”麗麗也故作平靜地問，“東西都搬走啦？”
“嗯，就剩這點了。一會拎着就走了。”
“那，一會一起吃個飯吧。”麗麗想留一留高鴿，但是她的顧慮太多。
“不了，我還得到那邊收拾一下呢。”
“要我跟你去嗎？”
“不用。”
“宿舍在哪啊？”
“公司那邊呢，你快歇着吧。”麗麗想伸手幫着高鴿弄一弄，可是真的沒有什麽她能伸得上手的，大件的行李都已經搬出去了，麗麗只好站在門口看着高鴿收拾。
“怎麽了？還有事嗎？”
“沒有，沒什麽事。噢，對了，你今天回來的這麽早呢？”
“我請了一下午的假。”
“為了搬家？”
“嗯對，為了搬家。”高鴿又一聲苦笑道。
“沒有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高鴿提起袋子說。麗麗側過身體，讓出位置。高鴿就從麗麗的身邊走了過去。那一瞬間，淚水突然侵襲了麗麗的眼睛。她快速跑過去，從後面抱住高鴿。高鴿愣了愣，拍拍麗麗的手說：“怎麽，舍不得我啊？”麗麗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一說話，高鴿就肯定能聽出來自己在哭。她貼着高鴿的背使勁搖了搖頭。高鴿感覺得到麗麗在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真得走了，一會就黑了。”麗麗還是沒有放手，高鴿說：“你是不是覺得讓我搬出去特對不起我？沒事，你想多了。我們這些天經歷的都是我以前不敢想象的，我很感激能有這樣一段時間跟你相處，但是現在，我真的該走了。”麗麗放開高鴿，高鴿回頭寵溺地摸了摸麗麗的頭發，溫柔地說了聲再見。
麗麗原地站着，她靜靜地聽着高鴿的腳步漸漸消失。她跑去開門，門口空無一人。夢，醒了。麗麗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卧室走去，房間裏好像突然就靜得讓人害怕。在轉身進卧室前，她想去高鴿的房間看一看。面對着空蕩的房間，麗麗鼻子禁不住又是一陣酸楚。她太清楚自己給不了高鴿想要的未來，她太清楚自己将來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她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來到陽臺前，她想送送高鴿。
麗麗雙眼模糊地從陽臺望下去，樓下聚了不少人，但是她在這些人中并沒有看到高鴿。她擦幹眼淚仔細看了好一會，突然看到有兩個人扶着高鴿走出樓道，另外一個人幫高鴿提着東西。她隐約聽到有人問道“沒事吧沒事吧。”高鴿一直在搖頭。出什麽事了？麗麗想都沒想連忙下了樓。
“怎麽了？”
高鴿擡頭看到麗麗，尴尬得笑了笑說：“不小心摔倒了。”
“走走走，去醫院。”
“沒事沒事，不用不用。”
“別墨跡，快點！”
麗麗陪着高鴿去了醫院。結果還好，只是扭到了筋，沒傷到骨頭。不過還是在醫院吊了兩針消炎針。麗麗奇怪地問道：“你是怎麽摔的呢？”
“我看電梯停在20多層呢，就沒等。尋思走樓梯也快，結果踩空了，就摔下去了。”
“你可真行啊，這麽大人了。”
“哎，我搬走你是不是挺不開心的啊？”高鴿一臉欠欠的表情問道。
“沒有啊。”
高鴿撒嬌地瞪了麗麗一眼。
“跟我說說你男朋友吧。”
“沒什麽好說的。”
“兩瓶的藥啊，那咱倆就這麽幹呆着啊？”
“那你就睡一覺。”
“這躺着不得勁。”
“這麽矯情呢。起來。”
麗麗換了個位置，扶着高鴿躺在了自己腿上。
“跟我說說你男朋友吧。你愛他嗎？”
“嗯。”麗麗無奈地回答着。
“你倆什麽時候結婚啊？”
“明年五一吧。”麗麗耐着性子道。
“他叫什麽啊，多大了？”
“你查戶口啊？”麗麗終于受不了高鴿的盤問，不耐煩地會問道。
“你看你，唠不上三句正經嗑，你就起高調。”
“你快睡覺吧。”
“我不困。”高鴿睜着大眼睛道。
麗麗伸手把高鴿的眼睛合上，高鴿拿掉麗麗的手道：“我又不是死人。”
“一會跟我回家。”
“你又同意收留我了？”
“小貓小狗受傷了還得照顧照顧呢，更何況你這麽大個人，還在我家門口出事。”
“那我的行李怎麽辦啊？”
“你可是煩死了，回去給你找找。有時間去把你行李搬回來。”
“謝謝。”高鴿笑嘻嘻地說道。麗麗低頭看了一眼滿臉幸福的高鴿，心裏既開心又忐忑。
吊完了水，麗麗小心翼翼地扶起還不太會使用拐杖的高鴿，像剛學步的小孩子，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才到了家。
“有什麽事就叫我啊！”麗麗溫柔地說。
“嗯嗯。”高鴿乖乖地點點頭。
看到麗麗離開，高鴿四下打量着自己的房間，自己還不曾搬出去過，但是感覺房間裏煥然一新，這下她可以踏踏實實地在這住下了。她感覺麗麗對自己有了些變化，她高興又害怕。高興麗麗不再冰冷地拒絕自己，但害怕自己的感覺是錯覺。若是一直失望倒也還好，只怕是一旦有了希望後又失了希望，再次失望的日子便更加難過了。高鴿望了望窗外一角深藍色的天空，沒有星辰的點綴，謎一樣的罩着大地，讓人看不清楚。
深夜，高鴿實在睡不着，她咧咧趄趄地拄着拐杖夾着被子來到麗麗房間，
“哎，睡了嗎？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
“不能！”麗麗命令的口吻道，語氣中夾雜着被吵醒的不滿。
“我想跟你一起睡，我一個人睡不着。”
“……”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抱着被子裝可憐的高鴿，麗麗猶豫了好一會才勉強同意高鴿上來。聽到指令，高鴿連人帶被一個骨碌就上了床，一點都不像是受了傷的瘸子。
高鴿在床上癡癡地呵呵笑着，麗麗無奈地訓道：“笑什麽笑！”
高鴿仰起頭來說：“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能和你躺在一張床上。興奮，嘿嘿嘿……”
“我不是在問你！”雖然語氣嚴厲，但麗麗看着高鴿的傻樣還是不自覺地輕輕笑了一下。
高鴿在麗麗身邊不停地翻騰着，弄的麗麗不耐煩得很，便說：
“你能不能老實兒睡覺了？”
“我就是想找一個好的姿勢。”高鴿委屈地說。
“你輕點！”
“你困嗎？”高鴿岔開話題說。
“再不睡覺明天就該困了。”
“我一點都不困。”
“怎麽你今天跟以前不一樣呢？”麗麗想着，也許高鴿真的要在自己面前開啓“話唠”模式了，這應該是在意味着什麽吧？
“是嗎？那我以前什麽樣啊？”
“不知道，快睡覺。”
“你咋這麽冷呢。”
“我蓋着被呢。”
高鴿沒有答話，麗麗也靜靜地沒有動，她在試圖聽一聽高鴿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和她說話。
“我能抱抱你嗎？”高鴿輕柔地問道。
“不能！”麗麗斬釘截鐵地說着，身體向床內挪了挪。
“你反應這麽大幹嘛。”
“我沒有，好好睡覺，你怎麽總出幺蛾子呢？”麗麗轉過身背對着高鴿。
高鴿徑自往麗麗身邊蹭了蹭，“讓我抱抱你吧。”
麗麗感覺到高鴿的氣息，溫熱地掠過自己的臉頰，一時思緒有些淩亂。這時高鴿又向前湊了湊，手伸進了麗麗的被窩，将麗麗攬入了懷中。她就這麽靜靜地抱着嬌小的麗麗，什麽話都沒再說。大約過了十分鐘，高鴿的手臂有些酸痛，她下意識地動了下，麗麗抓住機會道：
“松開吧，挺累的，快睡吧。”
“不要。”
“你這一會胳膊就麻了。”
“沒事。”
麗麗耳後傳來高鴿溫柔的氣息，她忍不住轉過身去，與高鴿相擁在一起。
“這樣胳膊會不會好點？”
“嗯。”高鴿開心的點點頭。
“那快睡吧。晚安。”
“晚安。”
小艾無意間告訴了菲菲高鴿受傷的事情，菲菲心急地跑去問麗麗。這是自從上次的事情後，菲菲第一次和麗麗談起高鴿。麗麗總覺得有愧于菲菲，便告訴了菲菲高鴿受傷的全過程。她看得出來菲菲很擔心。但是菲菲并沒像麗麗想象地那樣對自己有責怪的情緒，她幾次試圖開口問菲菲當天的事情，卻始終沒能問出口。菲菲非但沒有責怪麗麗，反而央求麗麗幫她緩和一下與高鴿的關系。麗麗看着心情失落的菲菲，答應她一定盡力，這才喚起菲菲一絲笑顏。
私下裏，麗麗向小艾打探菲菲的情況，可從小艾的口中，麗麗聽到了與高鴿告訴自己的完全不同的版本。小艾跟麗麗說，高鴿拒絕了菲菲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菲菲，她不想失去這麽意氣相投的好朋友。可是她心裏有別人，現在還沒放下。菲菲問高鴿那人是不是麗麗，高鴿說不是，她跟麗麗并沒有大家想象得那麽要好。如果是麗麗，她怎麽會不告訴自己呢，怎麽會讓你在家裏看到我呢。高鴿說那人是她在北京的同事。最後，高鴿很坦誠地跟菲菲說，如果她還希望做朋友，自己也非常願意。如果菲菲覺得別扭，她想怎麽做都好，她都贊同。菲菲的回答是考慮幾天。
隔天晚上麗麗要出去約會，便叫了小艾和菲菲一同去家裏幫忙照顧高鴿。高鴿看到兩位的到來不禁大笑起來：“我是可以自理的，你們不用特意來照顧我，放心吧，我這麽大的人了。”
“那不行，麗麗指示了，必須要來看着你，不是，照看你。”小艾推了推眼鏡道。可剛一會的功夫，小艾就被男朋友接走了，屋子裏只剩下了高鴿和菲菲。
還是高鴿先打破沉默問道：“最近還在玩游戲嗎？”
“已經很久不玩了。”
“怎麽了？”
“自己玩沒意思，升級也慢。”
“我可以幫你啊。”
又是一陣的沉默，高鴿又道：
“是我不好，讓你難受了這麽多天，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菲菲驚訝地看着高鴿：“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你不開心我看着也很難受。”
“假設……我是說假設，如果我願意陪着你，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或者是你喜歡誰，你願意讓我在你身邊嗎？”
“當然，以朋友的身份。”
“好，以朋友的身份。”
“所以……”
“所以……幫我打游戲吧，好幾天都沒玩了！”菲菲內容一轉道。
就這樣吧，高鴿，我不會去阻礙你的感情，但是你也不許阻止我的想法。我們就把它當成一場朝向終點的奔跑吧，盡管現在我的實力還弱，但是還不到最後，我不相信我不能贏。
“好啊，來扶我一下。”高鴿也開心地笑着說。
雖然聽起來還是很于理不通，可高鴿不也是這樣嗎？堅持着自己的堅持，不計成本不問後果。想要留在喜歡的人身邊，裝作不喜歡才最有可能。感情太固執的人就只好讓他固執着，只有在未來的某一天，當他自己想開了，自然就放手了。
菲菲一直待到麗麗回家才離開。她不希望高鴿自己在家裏悶着。這難得到獨處時光正是緩和關系的好機會。為什麽我們都這麽魯莽？為什麽遇到了喜歡的人就一定要讓她知道？為什麽不在感情上做個沉默者，那樣，自己不也就好過許多。
麗麗剛來到沙發前，高鴿就伸手拉了下麗麗的手示意她坐下，麗麗卻下意識地把手抽了回去。
“生氣啦？”高鴿擔心地問道。
“沒有。”
“你怎麽了？我感覺你不開心啊。”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你倆坐在一起就覺得不舒服。你說你，是不是來幹擾我正常生活的。”
“是是，我承認還不行嗎。”
“你別跟我這裝可憐。”麗麗笑着照着高鴿的頭輕輕推了一把。
其實，麗麗确實是不開心，準确的說是很傷心。只不過進門後看到高鴿在家心裏寬慰很多，也就減輕了傷心的程度。明哥總想着和麗麗進一步發展，可是麗麗總覺得太快，前前後後相處了四個月，可是明哥總出差，不在身邊的愛情就像長了腿一樣，随時都有可能跑掉。麗麗潛意識裏總覺得明哥給不了自己感情上的安全感，所以兩個人的關系也就沒有太深入的發展。
今晚明哥和麗麗吃飯的時候想要吻麗麗，可是麗麗還是一如往常地婉拒了。明哥問她為什麽，她說不出原因。沉默了好一會，明哥說他下周一要跟着公司去美國學習一段時間，少則半年，多則一年。他希望在離開前能和麗麗接觸得更多一些。如果麗麗想好了，周一之前她都可以去找明哥，她知道明哥住在哪裏，她也有鑰匙。
麗麗思考了很久，她是認真對待這份感情的，明哥的态度也很明确。兩個人本來就是朝着過一輩子的方向努力的。雖然麗麗總是放不開自己，但她确實也有與明哥過一輩子的想法。畢竟自己的年齡擺在那，能遇上一位真心對待自己的人多麽不容易啊！麗麗最終的決定是完成明哥的心願。她轉頭看到在一旁熟睡的高鴿，這個賴皮蟲，其實自己也沒有那麽煩她。麗麗現在有好多的疑問，她想知道高鴿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感情，她還想知道自己現在的感情傾向。若是沒有明哥再假以時日，麗麗不敢保證自己就能在高鴿的“感情攻勢”下全身而退。
麗麗告訴高鴿周日要去送明哥。高鴿很坦然地表示知道了這件事。坦然的讓麗麗又覺得高鴿可能并不是喜歡自己，而真的是把自己當成姐姐或親人了吧。
傍晚雲霞紅了天際，也是麗麗該出門的時間了。高鴿拄着拐杖站在麗麗旁邊，她不能讓麗麗看出她心中的不願和不舍，但還是想和麗麗挨得近一些。麗麗囑咐着高鴿照顧好自己，今晚不回來了。高鴿點點頭。麗麗看着高鴿奇怪地問道：“你也不出門塗什麽口紅啊？還這麽紅。”
“感覺自己沒氣色就擦了點。”高鴿一邊嘴角上揚了揚。
可就在麗麗出門的一剎那，高鴿突然丢掉拐杖，上前用力把麗麗拉了回來。高鴿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直接牢牢地吻在了麗麗的唇上。由于只有一只腳支撐着身體，高鴿吻得搖搖晃晃。麗麗沒來得及掙脫高鴿，就随着高鴿一起摔到在地上。麗麗趴在高鴿身上，她感覺高鴿全身都在顫抖。
麗麗撐着高鴿的肩膀起身，高鴿的手還緊緊地抓着麗麗的胳膊，她看着她，什麽都沒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
“你口紅花了。”麗麗看着高鴿，眼中沒有生氣也沒有尴尬，她向高鴿臉頰湊了過去，輕輕地留了個吻。
“在家等我。”麗麗溫柔地交代了一句，還是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