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萊昂就這麽被費爾南帶回了鎮長的家裏，也就是那棟他的分.身烏鴉曾經降落的宅邸，路中鎮最好的房子。現在這棟宅邸的原主人，鎮長一家子則都住到了他們在鄉下的別墅裏。

這再次說明了克雷蒂安家族在穆勒聯邦的地位，一鎮之長禮面對費爾南這個被趕出來的分家幼子，甚至不敢作為主人跟他們住在同一棟宅邸裏，明明這大房子裏有足夠的房間。

費爾南則視此為理所應當，他的管家也是一樣的态度，他們保持了禮儀，口頭上和物質上也表達了感謝，但除此之外就再沒什麽了。甚至每天早晨鎮長一家打扮整齊來問好，也都只能得到管家客氣的拒絕。

“主人正在忙。”“主人今天有些不舒服。”甚至極其直白的說“主人沒時間。”

今天鎮長一家毫無意外的，再次在自己家的門口被管家打發走，坐在窗邊的萊昂看着他們坐上馬車離開。

費爾南的仆人們，跟他本人可真是相似，或者說只有這種仆人才能在費爾南的身邊生存下來。

但是，被無理對待的鎮長一家也沒有憤怒，相反，從分.身的觀察看來，他們很高興，心滿意足。甚至每隔幾天，他們的鄉下別墅裏都會舉行一場小型的舞會，鎮上有身份的人大多都會參加，聽他們一次次的講述着費爾南·克雷蒂安老爺是如何的年輕英俊，如何的尊貴典雅。

因為鎮長一家至少有資格在問好的時候走進大門，雖然沒資格進入客廳。但其他人，只能在大門外頭——萊·小麻雀·昂這半個月的親眼所見。

以這種偏遠地區的鎮長，都對費爾南如此推崇和尊敬，足以明白克雷蒂安家族在穆勒聯邦的地位。

萊昂以為他們最多在這裏住上兩三天，費爾南跟他彼此熟悉一下，他們就要出發了。誰知道住了這麽久。

費爾南拍了拍萊昂的腦袋，這裏的成年人好像都喜歡這麽對幼兒表示親近：“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無關的東西東西身上。”

“雖然只是鄉下官員，但這麽對待他們，也是你家族的教導嗎？”萊昂問。

費爾南皺眉，開始流露出不耐煩和厭惡：“生于此、長于此、死于此。一群平庸的無能者，讓他們呼吸空氣，都是一種浪費。”

“……但這只是你的想法，不是你家族其他人的想法吧？”

“你自己讀書吧。”費爾南把他手裏的放在了桌上，轉身離開了書房。

費爾南直接朝娛樂室走去，那是萊昂被禁止進入的地方，費爾南的解釋是娛樂室有酒和武器，萊昂還是個孩子，很可能被不小心傷害到——這個時候他開始考慮到萊昂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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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的一扇窗戶是打開的，幾只麻雀落在窗臺外，蹦蹦跳跳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費爾南一把關上了窗戶，麻雀們歪着頭，紅眼睛有些無辜。

這可真是……半月之癢嗎？當初還對着我招手，叫我親愛的。現在親愛的依舊叫着，卻不再招手，反而在我的眼前合上了床。

萊昂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費爾南留下的書，最近兩天，他們的課程一直都是署名不同，但千篇一律的詩集。

要麽是贊美女性的，眼睛如綠寶石，發絲如黃金，胸脯挺拔可愛。美麗得讓神祗夜晚偷偷掠走。

要麽是贊美英雄的，眼睛如大海，發絲如黑夜，胸脯挺拔雄壯。英俊得讓女神夜晚偷偷掠走。

所以，這些詩詞到底有什麽區別？聽多了連其中描寫的是男是女是分不出來。萊昂覺得，相比之下，他剛才的抱怨都更像是詩歌一些。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費爾南真的是個好老師，他們相處得也還算和睦。

費爾南從最基礎的語言文字開始教導，萊昂知道了自己學會的這個語言叫做北穆勒語，也叫下穆勒語，在穆勒聯邦的北方與中下層民衆之間廣泛使用。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南穆勒語，也叫上穆勒語，在穆勒聯邦的南方與上層社會間使用。

但如果說真正的上層社會語言，卻是勒辛語。

至于說世界通用語，當然是有的，而且有十幾種呢。這個世界的上層階級，至少要學會除了本國語言之外的五種語言，可這個“本國語言”也不是一種，而是兩種到十幾種，要看所在國家的國土面積，種族構成等等因素。所以穆勒聯邦的三種語言還是少的。

世界範圍內，最廣泛的書面通用語言就是法埃語，但這是“書面用語”，它是作為一種官方的書面文字，而不是交流語言的。

穆勒以北諸鄰國的上層社會通用語是法奇亞語，南邊沿海諸國通用語是古柯密文，西邊……

面對費爾南的滔滔不絕，當時的萊昂是懵逼的。

潛意識：你們需要一位秦始皇。

萊昂：對，秦始……這是哪位偉人？

前邊的十幾天，萊昂一直在跟費爾南學習語言和文字，不過北穆勒語的文字直接跳過，費爾南顯然很看不上這種下等人的語言。

從南穆勒語開始，穿插着少量的勒辛語。南穆勒語和北穆勒語雖然都是穆勒語，但語法完全不同，甚至有很多地方直接是反着來的。勒辛語則跟南北穆勒語都八竿子打不着，更複雜拗口，書寫方法完也全不一樣，有些勒辛語字母萊昂都想用反人類來形容——左邊一個圈，右邊一個圈，圈裏套着圈，圈裏繞着圈，萊昂懷疑這些文字創造出來就是為了難為人的。

“文字不是應該越簡潔好用，通俗易懂越好嗎？”當時萊昂看着自己寫出來的，那占據了整整一行的字母——它的書寫過程不能斷筆，寫完了之後更像是一個花紋，而不是一個單獨的字母。

“你很有天賦，親愛的萊昂。”費爾南把羊皮紙拿過來，看着上面的文字笑了起來，“你書寫出來的文字，是如此的美麗。對，美麗，文字當然應該是美麗的，是特別的。而且，通俗易懂是什麽意思？指的是讓那些爛泥一樣的普通人也能輕易看懂嗎？那知識的神聖何在？”

“知識的神聖，不是在于知識能讓人類過上更美好的生活嗎？”

“我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學到……哦，你是自然之神的信徒？最便宜的神祗。”費爾南露出了譏諷的笑容，“不過祂也是你的神祗，我遵從你的選擇。但是，親愛的萊昂，什麽叫神聖？神聖就是因為對普通人來說，祂高高在上。一旦祂跌落塵土了，又有什麽資格，讓我們去追捧呢？”

萊昂點點頭：“我明白了。”

萊昂第一天就徹底明白，為什麽在親爹還沒死的情況下，費爾南就要提前滾去自己的領地了。他傲慢到這種地步，他親爹都受不了了吧？這種人繼續留在權力的中心，早晚會釀成坑爹的慘劇。

不過費爾南也确實博學——雖然在某些時候他洋洋得意說出來的知識，就跟回字的四個寫法一樣，毫無實用價值，只是他的一種炫技而已。

回字？是我自己世界的文字嗎？看起來真簡單，真親切……

這段時間，萊昂把當初瑪麗與接待員們對話時使用的語言也拿出來詢問費爾南，這家夥一臉嫌棄的表示，冒險者、雇傭兵、刺客、野法師之流，為了方便，都有各自的一套黑話。

他可能知道這些黑話怎麽說，但顯然不願意教給萊昂。

這倒無所謂，知道是什麽就夠了，萊昂可以慢慢學，只是，為了能夠正常的生活，我到底要學幾門外語？有點心塞啊。

除了語言，萊昂還想了解世界和歷史情況，費爾南也只給他講了個大概。

他們現在所在的叫做中央大陸，除此之外還有南部諸島、北部大陸與西部大陸。

北大路又稱為亡靈大陸，是生命的禁區。西部大陸則別稱為蠻荒大陸，盛産一些特殊的藥材、香料，還有奴隸。

穆勒聯邦這種禁止蓄奴的地方，使用西大陸奴隸卻不算違法，因為西大陸的綠皮半獸人不算在被衆神賜福的地上之民裏，他們信仰是神被斥責為邪神——這世界邪神和正神的一大區別，就是在日常祭祀中，是否需要活祭。

至于中央大陸到底有多少國家？費爾南告訴萊昂，每天都有國家誕生，每天都有國家滅亡。這裏最小的國家，全國人口還不足千人。最大的……這個最大的國家有争議，穆勒聯邦反正不是最大的，但國力能擠進前十五，也是個大國了。

和上次通過大約翰的眼睛和耳朵偷學語言不同，這次有人專門教學，每天都有長時間的語言對話，還能看原文書籍。

萊昂學習的速度很快，到今天為止，他的上穆勒語已經基本掌握。對話，書寫都沒問題，只是詞彙量還差一些。勒辛語基本對話已經沒有問題，文字是尚且磕磕巴巴。

作為一個失了憶的人，萊昂都知道這種學習能力很強悍，不是由于語言天賦就可以蓋過去的。知道自己不是只有吃貨一個屬性，萊昂還是挺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