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覺得自己喜歡上厲歲寒之後, 陶灼很想找個人聊一聊,具體想聊什麽不知道,腦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名字就是齊涯。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和情感真的很奇妙, 陶灼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麽不想先跟安逸或是聞野聊, 跟基佬聊喜歡男人的事兒,不是更合适貼切麽?

轉着手機琢磨半天, 他想除了跟齊涯十年的感情與了解,他從心底裏還是覺得自己是個直男,對于喜歡上一個同性他是五味雜陳的,這種心情也只能直男懂, 跟安逸聊, 保不齊就變成了姐妹茶話會。

而且, 他也想知道齊涯對于“同性戀”的态度, 大一的時候剛跟齊涯說起安逸, 齊涯的反應還是有點兒介意的。

不知道放到自己身上會如何。

陶灼雖然有信心無論怎麽樣, 齊涯也不會因此就不跟他玩兒了, 多少還是有點兒忐忑。

他攥着手機斟酌了半天, 也想不到一個自然不突兀的開場白, 索性一鼓作氣,直接給齊涯發了句:涯, 我好像彎了

點下發送鍵時陶灼緊張地呼出口氣, 心想這大概就算是“出櫃”了吧?

消息是晚上八點多發過去的, 一直等了四十來分鐘,九點零五, 齊涯那頭才有了回應。

他都沒打字, 直接一個語音彈了過來。

陶灼趕緊在床上翻耳機,然後做賊心虛地揣着手機溜出寝室才接。

“你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齊涯上來第一句話就問。

“我沒有, ”陶灼在走廊裏溜溜達達,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第一次與安逸長聊的樓梯口,他彎腰“噗噗”吹了兩口,貼着牆坐下來,“我不是開玩笑,沒跟你鬧着玩兒!”

“啊,”齊涯估計是被他驚着了,反應有點兒愣,跟着陶灼又聽他那頭一陣稀裏嘩啦,好像什麽東西掉了,“咚”的一道悶聲,齊涯小聲罵了句“操”。

啊咚操。

陶灼莫名地想笑,“嘿嘿”着問:“你不會吓得摔了一跤吧?”

“扯你的淡。”齊涯又稀了咔嚓一會兒,旁邊有人笑着說了什麽,他回句“滾”,對陶灼說:“我打完球買個椰子剛喝兩口,光顧着跟你說話,一擡眼怼牆上去了,椰子不知道他媽滾哪兒了……”

陶灼忍不住,爆出一陣狂笑。

“別笑了,操,”齊涯電話裏的背景音靜谧下來,陶灼聽見他打火機點煙的動靜,“你什麽就彎了?沖誰啊?”

真問到正題上陶灼又不好意思了,他跟齊涯天天扯皮扯慣了,摳着牆皮順嘴接了句:“沖你,行不行?”

這回齊涯那邊是真沒聲音了。

不是吧?陶灼心裏一緊,天天裝得挺潮,這麽受不了?

“喂?齊涯?”陶灼忙解釋,“我逗你呢,你不是當真了吧?別啊,我都說了就算被同……傳染了也不禍禍你,你不會要跟我絕交吧?”

“……滾你大爺,差點兒當真了,”齊涯這才緩緩地笑起來,籲出口煙氣,“這玩笑別跟我瞎開,虎啊你?”

陶灼出個櫃,櫃門剛掀一半,先把齊涯椰子吓掉一個,還被罵了通“虎”。

倒是不緊張了。

然後齊涯讓他老實交代到底怎麽回事兒,陶灼就颠三倒四,東一句西一句的把自己的心路歷程跟他說了。

齊涯跟聽天書似的,陶灼講到自己前陣子扭了腳,人背他去診所,他竟然恬不知恥的在人家背上硬了,齊涯打斷了他,問:“不是,這人是你家教?初中家教?然後在你學校又遇上了?”

“啊,”陶灼又摳掉一塊大牆皮,“緣分是不是特神奇?

齊涯對他的破緣分沒興趣,又問:“所以你初中就對他……不是,你初中就知道自己是?”

“哎,沒有,我半天白說了啊你都聽了點兒什麽?”陶灼簡直要無語,又跟齊涯重新括了一下重點,“我初中是看見他跟他當時男朋友打啵兒了,不過可能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對同……對這個有概念的吧?大一重新見面我就挺開心的,然後大概就是這幾年相處着相處着……被安逸他們耳濡目染的,我真就把自己掰彎了?”

“所以你初中就有數,”齊涯還在糾結着這個問題,突然又冒出句:“那我當時跟你說霸王別姬你跟吃了屎一樣?”

“我吃你!”陶灼都記不清齊涯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只感覺他今天是不是打球打輸了?這麽暴躁,“跟你說正經的你老往初中扯什麽呢?”

“嘟”的一聲,齊涯直接把電話挂斷了。

陶灼捧着手機坐在樓道裏,愣了半天。他拿不準齊涯是什麽意思,是覺得身邊這麽多年潛伏個準同性戀膈應着了?

一嘴一個“老婆”的時候沒見你膈應自己呢?

這麽一想,陶灼突然發現,好像有挺久沒聽齊涯喊他“老婆”了。

可能是長大了不喜歡開那些玩笑了,也是,都是學生階段中二時期愛臭貧,也沒見他爸跟江大爺他們互相扯過這種犢子。

再打語音過去齊涯也沒接,陶灼這下真的有些難受,他給齊涯發消息:齊涯你是不是受不了啊?你要是別扭那我以後不跟你提這些,我就是挺迷茫的,不知道跟誰說,你別多想。

又過了十來分鐘,齊涯才終于又回複他:我他媽沒電了

盡管随後齊涯又挂了個電話來,主動問他到底怎麽想的,陶灼還是被他沒電那一下弄得心裏沒底,這種沒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又轉變成了惆悵。

他想起聞野說過黎洋跟厲歲寒分手是因為出櫃,這倆人家裏反應都不小,尤其黎洋家,還要把他送去戒同。

陶灼當時聽着只覺得唏噓,心底裏還隐隐地感到有些誇張。結果現在真擱在自己身上了,光是自我認同心情就山路十八彎,這麽多年朋友對這事兒也不是他想象中那樣自然,齊涯都不能嘻嘻哈哈的接受他的取向,家人就更別提了。

陶臻不會聯合老爸老媽一起把他送進戒同所吧?

陶灼瞪着天花板嘆了口氣,成天看安逸他們樂呵呵的,他都快忘了社會上真正能接受同性戀的人,其實是與同性戀群體一樣的少數。

不過他的惆悵也只發酵在胡思亂想的夜裏,一見着厲歲寒,陶灼的心思又都七動八跳地挂在他身上。

活了這麽大頭一次體會到“動心”,陶灼發現這種感覺是真的有很大的誘惑與魔力,像是會催眠,一旦發覺了喜歡一個人,就會越來越喜歡。

沒覺得自己對厲歲寒的心情是“喜歡”之前,厲歲寒對他也有吸引力,但“吸”得有限,他愛跟厲歲寒待在一塊兒,說話動作之間也還是相對自然的,會在意自己的形象,能感到厲歲寒某個不經意間的小魅力,卻也不會刻意去時時捕捉。

喜歡上厲歲寒之後,這些細節與要素,就全都跟他的情緒一樣,乘了十倍在放大。

他面對厲歲寒開始不自然了,想見他,想加倍展示自己,想有更親近的接觸,腦袋胳膊還是随便哪兒被碰一下就心麻,喜歡在人前與厲歲寒表現出只有他們明白的默契,也開始格外享受厲歲寒對他的“獨特對待”——比如跟工作室一塊兒吃火鍋,厲歲寒說一句“給陶灼加份毛肚”,他能美上好半天,吃什麽都一股毛肚味兒。

相應的,厲歲寒對他說的每句話,每個眼神每個動作,在陶灼心裏也都有了“別具用心”的揣測。

他應該也是挺喜歡我的吧?至少有好感?至少有興趣?不然幹嘛表現得對我有意思一樣?

安逸對于這種心情的解釋,是“不分男女,生物本能”。

“你說人話。”陶灼誠懇道。

“就好比羅伯特唐尼每天圍着我轉,就算他不是我的菜,我難道會不享受麽?”安逸大言不慚地說。

“聞野知道你這麽想麽?”陶灼後槽牙都發酸,要被他的不要臉笑死過去。

安逸撇撇嘴:“換個花美男天天圍着他轉,他也能浪得起飛。就跟以前我網戀的那個一樣,臉都沒見過能有多喜歡?精神享受罷了,誰不喜歡別人喜歡自己啊,你以前還說厲歲寒喜歡你呢。”

陶灼說這個話題沒帶自己,安逸這麽一提他心裏就一縮,忙假裝開玩笑把話題拐過來:“那不然呢?我每次過去你看他多開心,眼睛都帶笑。”

“其實我也覺得。”安逸托着腮幫子看陶灼。

陶灼眨眨眼,“啊?”一聲。

“你是他喜歡的那款,”安逸跟他分析,“就算他現在沒心思談戀愛,身邊有個喜歡的類型肯定也愉快,你想你身邊要有個喜歡的類型,你肯定也不由自主就對人家撩一下賤一把。哎你加把勁往上送送,哪天給他來個激情一夜,生米煮熟飯,你倆就成了。”

後半句安逸就笑嘻嘻的開始沒正形,不過陶灼的關注點倒都在第一句上。

“他喜歡的款?”陶灼轉椅子沖着宿舍門上貼的鏡子,“我跟黎洋是一個款?不像吧?”

“你跟黎洋是不像,”安逸也轉過來,搖頭晃腦地打量陶灼,“感覺不像,你沒他那個氣質,不過刨掉氣質光看長相……也湊合吧,反正厲歲寒就喜歡這樣的。”

陶灼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心裏有些悲憤。

怎麽就把氣質給刨了?還刨我的,要刨也該刨黎洋,分手了都。

“你怎麽知道的?”他問安逸。

安逸兩根手指頭勾起來點點自己的眼,再戳戳陶灼:“同道中人,好吧。你這個半直男。”

半直男陶灼結合自己的感受,認為安逸說得很有道理。

——厲歲寒肯定對他有意思,不然工作室也不少男生,這麽些年他也不可能沒認識其他同性戀,也沒對別人像對他一樣。

這麽一想,他對厲歲寒的暗戀頓時朝着兩情相悅就邁了過去,陶灼藏着一肚子小心思,往厲歲寒那兒去的更勤,抱着點兒試探的意思,沒事兒就想動動手腳。

比如厲歲寒給他開門,轉身朝客廳走的時候,陶灼像個小孩兒一樣,“嘿”一聲朝厲歲寒背上一蹦,厲歲寒趕緊回手托住他,笑着罵他,兩人原地轉個圈兒,厲歲寒再把他穩穩當當卸在沙發上。

比如厲歲寒在電腦前面不那麽忙的時候,陶灼一手一杯喝的過去,直接腿一擡從厲歲寒的後背跟電腦椅之間擠着跨下來,厲歲寒嘴上說着“揍你了啊”,卻頭也不回,還往前挪挪,給他留出足夠的位置。

再比如陶灼喜歡一進家門就換一身衣服,以前不好意思,現在去了厲歲寒那兒就自然而然地去翻衣櫃,把厲歲寒一套家居服硬是穿成了他的專屬,同一件衣服上留下了兩個人的味道。

還比如即使安逸沒來,厲歲寒也在家的晚上,他留在厲歲寒那兒睡覺,也不言不語,洗完澡直接朝厲歲寒卧室跑,假裝忘了隔壁還有間客房。

厲歲寒也不提,回到卧室看他趴在那兒四仰八叉的玩兒手機,只是淡淡一笑。

陶灼眼角餘光瞥着他的表情,胸口塞了只活雞似的咯咯噠亂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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