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四上學期的十二月初, 陶灼給自己攢了個理由,拖着行李箱從宿舍搬去了厲歲寒那裏。
“寝室沒氛圍,回家就想偷懶, 現在也沒課了, 我只有在你那裏還能有點兒畫畫的緊迫感。”他這句話自己私下裏練了八百多遍,沖着厲歲寒磕碰都沒打一個就說了出來, 說完就亮着兩顆眼珠子,期待地望着厲歲寒。
當時他們在吃自助烤肉,厲歲寒烤,陶灼往烤架上亂七八糟地碼東西。
“是麽?你不是總去我那兒麽, 也沒見你畫多少。”厲歲寒把烤肉翻了個面兒, 撥開陶灼壘在旁邊的兩片菠蘿。
“你看, 還是因為去得少, 而且跑來跑去的, 剛去待沒多久就得想着走不走, 畫不下去。”陶灼撿了兩張生菜在盤子裏鋪好, “熟了麽?”
“吃這邊。”厲歲寒給他夾了兩塊肉,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所以我前兩天想, ”陶灼先給厲歲寒卷一個,再給自己卷, 他兩口把一個菜卷塞進嘴裏, 用口齒不清來掩飾別有用心的表情和語氣, “我幹脆搬你那兒住算了,跟你合租?反正你一個人那麽大的房子, 也不差多我一個。”
厲歲寒沒說話, 他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東西,又喝了口茶, 才撩起眼皮看陶灼,順便拿起夾子揭了一塊雞翅膀,示意陶灼接過去。
陶灼趕緊伸盤子接,雞翅烤得滋滋冒油,他心想這哪是雞翅膀,分明是我此刻的心情。
又期待,又煎熬。
“行麽?”他期期艾艾地問厲歲寒。
“沒這個必要。”厲歲寒說,“你真想畫畫直接過來就行。”
“哎,那不一樣。”陶灼有些郁悶,恨自己搜腸刮肚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借口。
誰想畫畢設啊,他就是想24小時都跟厲歲寒呆在一塊兒。
反正開了口也就豁出去了,陶灼磨磨叨叨地說了一晚上,最後幹脆把全寝室都給賣了:“安逸天天去找聞野,我一個人待着也沒什麽意思,立哥他們睡覺還打呼嚕磨牙。”
厲歲寒笑了,眉毛一擡問陶灼:“我打不打?”
“你不打。”陶灼一看厲歲寒笑就不由跟着笑,“你睡着的時候就跟個小姑娘似的。”
“沒少觀察啊。”厲歲寒說。
陶灼端起飲料喝,望着厲歲寒,彎着眼仁兒只是笑。
最後厲歲寒直接給了陶灼一把鑰匙,說合租沒必要,他想過去随時過去就行,另一間卧室留給他使用。
這就是同意了。
陶灼開心得不得了,當天就胡亂塞了個行李箱直接拉去厲歲寒那兒,安逸“啧啧”着打量半天,幹脆也收拾電腦跟着去住兩天。
陶灼倒是願意他去,人多熱鬧,他喜歡單獨跟厲歲寒待着,也喜歡一群人一起待着,只要有厲歲寒就行。
不過現在倒是有一個小問題。
“你說你過去,我是跟你睡,還是去跟厲歲寒睡啊?”陶灼拖着箱子一本正經地問。
他是打着“合租”的名頭去跟厲歲寒同居的,雖然厲歲寒不收他房租,但是也說了把另一間卧室給他用,那陶灼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去跟他擠一張床。
這時候安逸過去,應該算是他的客人,好像他跟安逸一塊兒睡更合适點兒?
安逸的重點倒不在這個問題上。
他認真看了陶灼兩眼,扯着他胳膊讓他停下來。
“你先跟我說,你是覺得好玩兒還是真有想法?”安逸盯着陶灼問。
“什麽這這那那的,”陶灼大概明白安逸的意思,卻不好意思确定,“就在他那兒肯定比住寝室舒服啊,我也不想回家。”
“哦。”安逸一臉狐疑,看陶灼這副樣子最後也沒說什麽,只雲山霧繞地說了一通:“有時候,你跟什麽樣的人玩久了,容易被影響,覺得自己可能也怎麽怎麽了。但只要跳出來再回頭看,就發現每個人該走什麽路還是什麽路,真走岔了一點兒也不好玩兒。”
“神經了你?”陶灼就沒怎麽見過安逸正經的樣子,感覺他突然跟跳大神似的,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趕緊走趕緊走!”安逸撇撇嘴,掏手機給聞野打電話,讓他帶全家桶去厲歲寒那兒吃。
從小到大,陶灼擁有無數快樂的記憶,而那段同居的日子,則是他所有記憶中,最心癢輾轉的一段。
厲歲寒有一點說得對,以陶灼去他那兒的頻率和時間,合不合租根本沒什麽區別。也因為因為早就熟悉了,他們倆住在一起完全沒有适應期,互相是什麽性格什麽作息什麽口味什麽愛好,全都不用遷就顧慮。
但第一次“出去住”,陶灼心裏還是有些激動,他興沖沖地給自己網購了很多東西,床具四件套,洗漱用品毛巾茶杯都不用提,尤其挂心的是拖鞋,冬天夏天的都挑了一堆,讓厲歲寒挑他覺得好看的,照着兩人的碼數一人一雙。
安逸回學校後,陶灼第一次去睡隔壁的卧室,不能理所當然地跟厲歲寒睡一起了,是“合租”唯一讓他郁悶的事兒。
結果第二天睡醒去洗漱,他就跟只穿着內褲的厲歲寒在衛生間門口撞了個裏外裏。
陶灼沖他帶着弧度的裆部發愣,厲歲寒怔了下,眉目間還帶着剛睡醒的淡淡不耐,輕聲罵了句,他搓一把陶灼的後腦勺把他往裏推,自己走出衛生間,說:“沒跟我睡,忘了你也在家了。”
“啊?哦,我剛醒。”陶灼驢唇不對馬嘴地接話,腦子裏全是厲歲寒晨勃未消的裆部,和莫名帶感的一臉毛躁。
原來他一個人睡的時候不穿睡衣啊。
陶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紅,勁兒使歪了,往牙刷上擠了一大坨牙膏。
等他洗漱完,厲歲寒已經穿上棉睡衣,挽着袖口,站在廚房裏打豆漿。
“想吃什麽?”他摁着破壁機,頭也不回地問陶灼。
“都行,現在不餓,你吃什麽給我撥點兒就行。”陶灼把電視打開,窩在沙發裏繼續刷淘寶,有一眼沒一眼的偷看厲歲寒,特別喜歡他這副居家的模樣,覺得那背影特別讓人心動。
“今天去學校麽?”厲歲寒又問他。
“不用去,”陶灼翹着條腿一晃一晃,“你要出去麽?”
“嗯,梅姐搭了條線,跟虹企的人碰一面。”厲歲寒說。
“啊!”陶灼眨眨眼,彈了起來,“是光銜那個專門投動畫的公司?”
厲歲寒笑笑。
“可以啊!”陶灼開心得不行,扔了手機就朝厲歲寒背上撲。
他是真高興,替厲歲寒高興,陶灼比誰都希望厲歲寒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國內的動畫這兩年剛剛重拾,國家有意要扶,機會與市場就在眼前,就該是屬于厲歲寒這種人的。
但高興的同時,他也感到隐約的驚訝——厲歲寒成長的速度太快了,跟他的目标一樣,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竟然已經走出了那麽遠。
明明每天都待在一起的人,年齡都沒造成隔閡,卻冷不丁讓人感到了實質上的距離。
“燙着你,滾下去。”厲歲寒正往碗裏倒豆漿,被陶灼的動靜吓了一跳,趕緊放下杯子反手接着他。
陶灼就像個還沒學會走路的動物,軟着腰背賴在厲歲寒身上,随着他的動作被帶着拖來拖去。
“那你去忙。”他從厲歲寒肋下伸胳膊夠案臺上的面包條吃,臉擠着厲歲寒的肩,如同交疊着擁抱,“我在家畫畫。”
“早該好好畫了。”厲歲寒反手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
接下去到元旦的日子,在厲歲寒的影響下,陶灼好歹沒有辜負他給自己找的理由,開始對自己的畢設上心。
除了偶爾去趟學校回趟家,兩人就像過日子,每天一塊兒起床一塊兒吃飯,或者一塊兒去工作室,一個人回家的時候,總有另一個人在等。
陶灼心想談戀愛大概也就是這樣了,除了沒有情侶間的親親抱抱……不對,也沒少占便宜摟摟抱抱,除了沒有更親熱的接觸,四舍五入他就是在跟厲歲寒“談戀愛”。
這想法讓陶灼很雀躍,也逐漸不知足,經過這麽些日子的相處,他對厲歲寒的喜歡只增不減,厲歲寒那天只穿內褲的樣子也動不動就在他腦子裏晃,晃得他整天遐想聯翩。
心裏喜歡,身上也想靠近,想親近,陶灼專門用了一晚上思考,覺得自己是真的彎了,他真的想跟厲歲寒在一起。
厲歲寒不用說,肯定對他也有好感,那現在就只差開口,讓兩人真正的在一起。
陶灼趴在床上翻手機日歷,決定找個合适的時間,跟厲歲寒告白。
在聖誕跟元旦之間猶豫了很久,陶灼還去問齊涯,說如果聖誕倆人成了,正好一起過的第一個節就是元旦,有紀念意義,但是聖誕聽着又沒有元旦有感覺。
“一月一啊,一年開頭,一年的新開始,多帶感。”陶灼說。
然而齊涯對他愛答不理,還說他神經病,一張嘴的事兒,跟個女孩兒似的研究,小家子氣。
陶灼被他氣得想笑,倆人莫名其妙的吵了幾句,互相罵對方懂個屁。
正罵着,正好班長在班群裏圈了全員,說大四了,系裏最後一個冬天,考慮到元旦節大家都想跟對象一起跨年,決定在聖誕節系裏聚餐,然後一塊兒去歡樂谷玩一晚。
那正好了。
陶灼搓個響指,就元旦吧。
他邊在網上看禮物,邊給厲歲寒發消息:元旦一塊兒出去玩吧?
過了好一會兒,厲歲寒才回複他:那天可能有別的安排,你跟安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