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薛炀很是接受了一番老彭“愛”的洗禮,等出了教導主任辦公室,晚自習都結束了。
他站在走廊上立了會兒,等到校園裏頭的人聲逐漸安靜才邁開腿,方向卻是校外。
他得去冷靜會兒。
高高的男生在黑夜裏孤獨地走着,影子被教室的燈光投射拉長,側臉的線條宛若刀刻,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好似一條線,眼中的星光從碎發的縫隙裏透出,仿佛碎開的一地星石。
校園裏有花有草,有風有香,就是沒有人,薛炀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好像抛棄了整個世界。
突兀的,手機響了,還是接二連三的。
薛炀渾身一震,仿佛蘇醒過來似的,打開手機一看,神經病啊,發這麽多化學公式?
他壓根忘了之前他到底發了多少物理題過去。
翻了一會兒,薛炀悟了,一學文的整理這麽多化學公式真不容易。
熟悉的公式都是最最基礎的知識,還是當時老師點名要背的,薛炀早已記得滾瓜爛熟,他想了想,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語音響了一會兒才接通,薛炀迫不及待地喂了一聲,說道:
“呵,你是不是擔心綜考?那個很簡單的,基礎的掌握好了就能高分,化學就你發的這些,物理的就更簡單了,我發給你的那些,整理好一點問題都沒有。”
薛炀真是用盡了自己這輩子的溫柔來說話了,試想一下,一個學文的,容易害羞的男生,冒冒失失地撞進自己的懷裏,還不小心弄丢了自己心愛的東西,恰巧被他撿到了,這是什麽?這就是緣分啊!
薛炀長吐了口氣,一掃之前的晦氣。
電話那頭一點聲音也沒有,但并不妨礙薛炀的心情,他說完後道了聲再見,便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同時極為滿意地決定明天晚上整理些文綜給“程靜蕤”發過去,雖然他不喜歡文科,但底子在,基礎的玩意兒絕對沒問題。
那頭程靜蕤開了免提。
林恒坐在旁邊,教室裏除了薛炀的聲音一片死寂,就仿佛只有兩座雕像。
好一會兒,程靜蕤才說話:“那個……聲音挺好聽的……”
林恒臉色不變,他發化學公式,是想惡心惡心薛炀,同時還“體貼”入微的思考到薛炀是個學渣的事實,所以才選的基礎知識,可現在看來,他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
“嗯,還成,”林恒淡然道,“看來你魅力挺大,好好保持。”
說完,他就開始收拾書本。
今晚,他為了和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學渣置氣,浪費了整整半小時,現在想起來,他覺得有點臉紅。
他居然只是因為和薛炀發生沖突,就把不好的印象擴散到整個浦中。
地圖炮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如果能和薛炀對峙,那麽他一定竭盡全力把那個讨人厭的家夥摁地上摩擦。
如果不是薛炀的話,他又何必為了這麽件小事大動幹戈呢。
程靜蕤嘴角抽了兩下,心想我可真感謝你啊,礙于林恒那副雲淡風輕的嘴臉,她還說不出反駁的話。
等林恒走後,程靜蕤捧着手機,認認真真敲了幾個字,發送給薛炀:“你很厲害,我看好你。”
薛炀收到這條消息,高興地尾巴都要翹上天了,他到底撬開了這個悶葫蘆的嘴巴,而且朝着“友好”關系邁了一大步,這怎麽能不讓他高興呢。
他吹了聲口哨,校門明明就在眼前,偏偏轉身就往宿舍走。
他決定不等明晚了,今晚就整完,然後給“程靜蕤”發過去!
宿舍裏頭,小林子和陶子已經洗漱完畢,分別窩床上争分奪秒地刷題。
沒有那個天賦,只能幻想勤能補拙了。
小林子靠門,見薛炀回來有點吃驚,他還以為薛炀會直接翻牆出去,反正每次薛炀每次被找了麻煩都會出去放風,說是叫勞逸結合。
“炀哥……那個……沒事吧?”他推推眼鏡,關切問道。沒辦法,太反常了。
薛炀渾身充滿幹勁兒,哼了聲:“沒事,還能吃了我!”
不,就沖着你這個反常的态度,就不像沒事的樣。
薛炀快手快腳地洗漱,順便還把自己換下來的襯衫內褲襪子全搓了,在熄燈前一秒,坐到了桌子前,啪地打開了充電小臺燈,然後,跟臺計算機似的,把塵封許久的文綜調出來,按照教案列了思維導圖。
他不太确定自己這個理科生整理出來的文綜适不适用文科生,筆頭輕敲了桌面兩下,就回頭問許仕林:“你跟文科班的那誰……認識不?”
許仕林眼皮子一抽,怎麽回事!昨天找附中的校花,今天找文科的班花,能不能好了?
“你不也認識?我記得她還給你表白過?”
薛炀愣了兩秒,懷疑地問道:“有這事?”
許仕林挺為班花不值得:“怎麽沒有,你忘了,她還想進咱們宿舍來給你洗衣服來着。”
“???”薛炀滿頭問號,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許仕林不想說話,人班花好容易鼓起勇氣進男生宿舍,結果這位大爺堵門口說男女授受不親,讓人看了判斷不出誰吃虧,三言兩語把人堵走了。
薛炀不糾結這些,沒事人地說道:“你要是說的是真的,那我找她多尴尬啊,你幫我找她,要下文綜的教案。”
許仕林長嘆一聲,認命去要了。他要是不要,薛炀也不見得能放過他。
薛炀琢磨着要是光等的話,今晚兒肯定就出不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以前的筆記。
好在他習慣良好,筆記一翻就都出來了,靠着這些內容,他糅合糅合,按時間節點把歷史大事記和政治的指導精神捋了遍。
這一捋就捋到小臺燈沒電,随着燈泡閃動幾下,503宿舍終于全部陷進了黑暗裏。
許仕林和陶子早已經熄了燈進入夢鄉,薛炀坐椅子上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上床躺一躺。
臨睡之前,薛炀把他捋好的文綜發給了程靜蕤,附言:“明兒給你完整版的。”
淩晨四點接到消息的程靜蕤,那心理陰影面積就別提了。
且不說薛炀的一系列行為在附中到底宣揚起了什麽風浪,就是在浦中……
薛炀安靜乖巧了三天了。
這個爆炸性消息幾乎如風一般吹到了整個高三年級。
整整三天,乖巧穿校服,乖巧上課,不打瞌睡不遲到,不翹晚自習,作業認真寫,還額外附贈習題冊講題。
不說別人,就說許仕林和陶子就感動地感激涕零,分擔了多少課業壓力啊!
因此,伴随着薛炀安靜乖巧的消息,還有一則小道也在滿天飛,就說,薛炀的桃花開了,是文科班的,薛炀都給她整了一整套文綜。
這則爆炸性小道比薛炀的反常傳播地都快,很快就在論壇上蓋起了高樓。
【某知名不具著名人士花落有家,這一天終于來了!】
這樓多高呢,短短一個晚自習,就蓋了上千樓。
從薛炀不停玩手機拍照,到整理文綜資料整理到夜燈沒電,寫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這些事,薛炀通通一點都不知道!
他還在樂呵呵地為“程靜蕤”給他的回應高興呢。
“程靜蕤”第一時間就給他回消息了:“我可真感謝你。”
随後完整版的發過去以後,“程靜蕤”又回了:“唉,整這些不容易吧?難為你了。”
到後來,理綜也整完了,“程靜蕤”的回複是:“神啊!”
薛炀覺得這種跨越時空的“友好”互動真是棒極了。
他就知道他和“程靜蕤”有共同話題。
他打算這幾天做點語數外的提高題,再切磋切磋,等到周六,把人約出來,在進行充分深入地溝通交流後,再把懷表還給“程靜蕤”。
可憐孩子,感動壞了吧!
懷表質量挺好,除了鏈子在纏鬥中斷了一節,薛炀發現這懷表走得還準時。
薛炀盯着黑板,手裏握着懷表,深刻地期盼見面的那一天。
他和程靜蕤之間,絕對屬于不打不相識,緣,妙不可言。
也所以,等事情發酵到徐慶霞找上門的時候,薛炀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他只覺得這老女人又發什麽瘋。
“薛炀同學,你知不知道,我徐慶霞這輩子就沒佩服過學生,可我現在就得說一句,我佩服你,真的,”徐慶霞推推眼鏡,“這早戀行為都能這麽光明正大的,我教學這麽多年,你是頭一個。”
“說吧,對方是誰,你自己無所謂,別耽誤別人學習。”
薛炀睜着星曜似的眼睛,迷茫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早戀?”
徐慶霞一拍桌子:“裝什麽蒜?連照片都出來了,你還想狡辯?”
“是,你出去玩兒,我們抓不到你的把柄,你說吃燒烤就是吃燒烤,說是喝酒精飲料就是喝酒精飲料,我現在也想明白了,哪怕你就是去打架鬥毆,反正作來作去都是你一個人的鍋,可早戀不一樣,你要真是個有擔當的,你就趁早跟人斷了,在高三這檔口早戀,你是怕毀不了別人前途?”
薛炀被她說毛了,冷笑聲,誠摯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覺得吧,要是真和我戀上了,應該有榮譽感,畢竟我這樣的,打燈籠也找不着。”
沒錯,皮相好,成績好,他願意就可以直接帶飛,他就不信有人不願意看着他的臉認真學習。
徐慶霞給他氣得牙疼:“薛炀你別得意,馬上就是摸底考,我到底要看看,你這麽造下去,還能保持成績多久,別以為世界上就你一個聰明人,天下學子千千萬,你這樣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再說了,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
說完,她手一揮,直接把薛炀趕了出去。
平白無故被訓了一頓的薛炀只覺得這個老女人的更年期又加重了。
出門時候碰上了一班班長,徐錦年,萬年屈居老二,是個老實孩子,滿臉痘,想來是經常熬夜熬得。
“薛炀,你這樣真不行,三天兩頭打混還早戀,就算天資再高,也有耗盡的一天。”
他杵着門口勸誡薛炀,說不嫉妒是假的,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比你不用功,比你貪玩,可就是學習比你好,就算使出吃奶的勁兒都追不上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徐錦年一直也在勸自己,做好自己就成。但看到薛炀這次這麽高調,他是真扛不住了。
薛炀本來就被徐慶霞折騰的滿心不爽,現在看到這個痘痘男,那心情更不美了,開口就缺德:“少熬夜,買個旁氏洗面奶洗洗,指不定還顯得年輕點。”
實際上意義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徐錦年那臉真就如壞掉的顯示屏一般,青紅皂白一通顏色亂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