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攬

第二天, 喬西寧跟着鬧鐘醒了過來。

昨晚睡得遲,為了趕上林述早起的時間,她特地調了鬧鐘。這會兒到點了, 她困得還有些睜不開眼。

拿過一旁的手機。

喬西寧:【林述,你現在在幹嘛呀?】

那頭回的也快:【吃飯。】

喬西寧:【酒店餐廳?】

林述:【嗯。】

喬西寧揉了揉眼睛, 飛快打字:【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

方竟喝完一杯早茶, 就要起身離開,冷不丁就看到對面——林述低頭看手機的樣子。

低垂着眼眸,有幾分漫不經心, 卻誰都能感受到他心情的變化。

從一早的冷淡,到此刻的溫和。

方竟和林述合作過兩三次。

記憶裏,他做事向來認真而專注, 不會出現一邊用早餐一邊聊天這樣一心二用的情況。

何況, 林述為人寡冷自矜, 方竟有些難以想象,他居然會和別人聊這麽久的天?

想到某種可能。

方竟笑着調侃:“和女朋友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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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述放下手機, 沒承認, 但也沒否認。

方竟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但他也只是好奇問問,沒那麽八卦刨根問底。于是換了個話題:“早餐吃完了,你不走?

林述斂眸, 聲音很淡:“我再坐會。”

“行,那我先過去那邊。”

喬西寧慢吞吞的,折騰了十分鐘才下樓。

眼睛都是睜不開的。

“林述。”她打着招呼。

林述看了她一眼,低聲問:“困?”

喬西寧點頭:“困啊。”

她眯開一條縫看林述:“明明我們昨天差不多時間點睡的,為什麽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困啊?”

林述答非所問:“吃完上去睡會。”

“不睡了, ”喬西寧搖頭,“你就不問問,我這麽早下來找你幹嘛嗎?”

林述很配合:“什麽?”

一提起自己要說的話,喬西寧精神了點,手掌撐着下巴看他:“你昨天塗藥了嗎?”

不等林述回答,喬西寧又說:“你讓我看看,傷疤有沒有淡了一些。”

林述拒絕:“沒那麽快。”

“哦,”喬西寧摸了摸鼻尖,微頓,“……也是。”

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太着急了。

急着想要确認林述身上的傷疤,經過藥物一晚的作用,有沒有得到淡化。

好像傷疤消除,過往不好的記憶也能不複存在了一樣。

以至于,問了個特別不現實的問題。

喬西寧尴尬地低頭,咬了一小口松餅,有點噎。

剛拍了拍喉嚨,那邊林述就遞過來一杯特制酸奶。

她接過來,喝了一口。

濃稠的酸奶,帶了點甜味,是她喜歡的。

“林述,”喬西寧放下松餅,問他,“你吃早餐了嗎?”

“吃了。”

喬西寧當沒聽到,朝他笑了兩下,伸出兩根白皙的手指,将盛着松餅的瓷盤推向林述:“你沒吃早餐啊?這個給你吃,好吃的。”

“……”

“不好吃?”林述直接問。

“……”喬西寧扭捏:“也不是吧,我沒胃口。”

大概昨天晚上吃的壽司有點多,喬西寧現在胃裏還有些脹脹的,松餅又幹,還是油炸的培根,她完全沒胃口。

玉米蟹肉粥被擱置,林述掃了眼,淡聲:“喝粥。”

喬西寧把粥往前一推:“我不喝,腥。”

後廚的廚師這會要是在,估計能被喬西寧這句話給活生生氣死。

食材都是每日運送的,新鮮度自然不用多說,在調味上面更是下了一番功夫,怎麽可能會腥。

只不過剛好。

喬西寧又嬌又作的脾氣在今天犯了。

林述靠着椅背,好脾氣地應:“那你想吃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吃。”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得太早了,喬西寧腦袋有點兒難受,特別煩地哎呀一聲,“你別管我。”

林述看了她一眼,起身。

喬西寧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懵。

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那一句“我不管你管誰?”

——讓她品出了那麽丁點莫名的味道。

但又。

不像是現在的林述會說的話。

喬西寧越想越懷疑自己聽錯了。

見林述又端着不知道什麽東西過來,喬西寧連忙湊上去:“林述,你剛剛是不是說了句話。”

“什麽”

“就那句,我不管你管誰。”

林述将蔬菜粥從端盤上拿下來,放在喬西寧的面前,嗯了一聲。

再開口的聲音有些淡:“喝粥。”

喬西寧嘟囔了一句。

倒是乖了下來。

喬西寧一邊舀粥,一邊問:“林述,你怎麽還坐在這兒,你今天不用去片場嗎?”

他言簡意赅的:“等你。”

“哦,”喬西寧心軟了一下,“那我快點啊。”

片場距離酒店不遠,走過去不到十分鐘。

電影裏的殺人犯有個特別的殺人前奏,會在聽過一次戲曲後,開始自己當天的殺人懲罰,并随機取走受害人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

戲曲的音樂聲一響,疑雲就會再次籠罩整座城市。

喬西寧在設計圖裏,融合了戲曲元素,畫了幾張。

拿給方竟看,他挑了幾張滿意的合适的,便拿去緊急加工了。

只剩下了最後一套暗黑系胸針的設計,其他工作差不多是做完了。

所以一個下午過去,片場大家各忙各的時候,喬西寧搬着把小凳子,有些無聊地坐在那兒看。

她覺得新鮮。

原來片場拍戲,到最後呈現在大銀幕,真的特別不一樣。

飾演變态殺手的許江川一下戲,就看到喬西寧坐在小角落,眨着眼睛,嘴裏的薯片咬的咔吱咔吱響。

“喲大忙人,”許江川是自來熟的性格,和喬西寧開玩笑,“擱這兒吃薯片呢?”

喬西寧為了更加了解角色的心裏歷程,和許江川聊了不少。

一來二去,倒也還算熟。

她擡了下眼皮,嗯了聲:“殺人犯,你來啦。”

“……”

許江川一噎。

和喬西寧開玩笑:“你這要是擱警察叔叔的面叫我,我不得鐵窗淚。”

“多好,”喬西寧點評,“壞人就該有這樣的意識,自覺自首,改過自新,還能包吃包住。”

許江川擺手:“說不過你,不說了。”

喬西寧驕傲地揚起下巴。

除了面對林述,她這張嘴那是真的沒輸過。

林述才不和她逼逼,掐着她下巴就親下來了。

大概是看許江川太郁悶了,喬西寧把手裏的薯片遞過去:“吃嗎,黃瓜味的。”

“行啊,”許江川低頭,下巴都快要湊到喬西寧的腦袋上,“我來挑個大的。”

冷不丁的。

身後像是有一道冰封雪凍般刺冷的眼神,緊緊地釘在他身上。

毫無感情,虎視眈眈。

許江川拿薯片的動作一僵。

他直起身體,環顧了下周圍,想要找出那道目光的主人。

可周圍,大家似乎都在忙碌。

只有林述。

面無表情,眼神很淡地和他對視。

整個人的氣息,說不出的冷漠。

“你幹嘛啊。”喬西寧被他擋着視線,忍不住開口,“你站着是幾個意思,擋着我視線了都,薯片還吃不吃。”

許江川回頭,出于男人的第一直覺擺手拒絕:“你自己吃吧,我就不吃了。”

喬西寧哦了一聲:“那我自己吃了。”

許江川很快找了個理由離開。

視野一亮,喬西寧就看到了林述。

她蹭地一下站起來,小跑到林述的身邊,薯片一遞:“吃嗎,黃瓜味的。”

一模一樣的說辭。

好像,他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林述低眸,冷淡地掃了喬西寧一眼。

沒開口,擡腳直接離開。

留下喬西寧站在原地一臉懵。

他對別人冷淡。

可這樣對她,卻是少有。

喬西寧皺了下眉,剛要追上去逼問,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樂向晚打過來的電話。

喬西寧看了看林述遠走的背影,又看了下手機,遲疑了幾秒,最終走了出去。

喬西寧在附近随便找了個咖啡廳,才接通了樂向晚的電話。

“喂,向晚。”

樂向晚先是和她聊了幾句,才提到重點:“你現在在劇組嗎?”

樂向晚是知道喬西寧接了個劇組的工作,專門給電影裏面設計一些珠寶的。

而且還是林述在的劇組。

“啊,”喬西寧有些不明白樂向晚怎麽會問起這個,“我接到你電話就出來了,現在在一家咖啡廳裏,怎麽了?”

“我剛剛回家,你知道我從我爸媽那裏聽到什麽嘛?”

樂向晚見多識廣,不是特別驚奇的事,她一般不會說這樣的話,于是喬西寧也來了點興趣:“你聽到什麽了?”

“就是林……”樂向晚話音一頓,換了說法,“林述,他以前和你說過他家裏的事情嗎?”

喬西寧更疑惑了:“沒啊,怎麽了?”

“之前沈家,不是說找到人了嗎……”

喬西寧唔了聲:“怎麽了嘛,這和林述有什麽關系?”

微頓,她突然福至心靈地開口:“卧槽,沈家那位不會就是林述吧。”

“是啊,”樂向晚說,“就是林述。”

“想想他也蠻慘的,爸爸風流成性,情人一堆,如果不是因為晚年生不出孩子了,估計也不會找到他。沈家那一群錦衣玉食的時候,林述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做什麽呢。”

喬西寧突然的,就想起了他曾經的種種表現。

對自身血液的極端厭惡。

以及,那天晚上在酒店,林述打的那通電話。

還有他那一句。

——“這麽多年,我一個人也過來了。”

在她父母恩愛千寵萬寵的時候,林述父母不詳、孤身一人。

一個人踉踉跄跄地摸索着這個世界。

然後遇到了她。

學着小心翼翼地喜歡,小心翼翼地溫柔。

對這個世間少得可憐的溫情,也悉數給了她。

卻被她肆意揮霍,而後傷害。

明明一開始的林述,除了自殘的行為,精神卻是正常的。

因為她。

一次次在外瘋玩,拒接他的電話,覺得他管得太多,很煩,想要冷着他,而他在一天天沉默下去之後,也越來越不正常。

最終,做出了監視她手機的舉動。

那頭樂向晚不知道又說了什麽話,喬西寧全程懵懵的。

“向晚,你剛剛說什麽啊,我沒仔細聽。”

“我問,”樂向晚好脾氣地重複,“你現在和林述算怎麽回事啊,你們不都待在一個劇組裏了嗎,複合了嗎?”

那次和喬西寧打電話,她說要對林述好,但樂向晚覺得。

林述要的不是喬西寧的好,是喬西寧這個人。

要是,沒能和喬西寧在一起。

林述估計,永遠都不會好。

“還沒有,”喬西寧的聲音有些低,“順其自然吧。”

她覺得現在和林述的狀态也挺好的。

像朋友,又比朋友更近一步。

卻誰也不會影響誰。

林述的情緒看上去挺不錯的。

比當初咬傷她的時候好點。

這樣下去,估計病狀也會好不少,不會那麽容易失控和發瘋。

就是,下午那個眼神。

喬西寧唉了一聲。

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麽。

明明早上還很溫和的,下午突然就冷淡了。

有點兒莫名其妙。

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暗了下去。

喬西寧挂斷電話,在咖啡廳坐了一會兒。起身的時候,雙腿還有點兒發麻。

喬西寧在原地糾結了下。

是要回片場,還是要直接回酒店。

早上睡眠不足的後遺症,這會兒突然發作,喬西寧的腦袋鈍鈍地疼。

她抿唇,選擇抄了條小路回酒店。

小路昏暗,只有月光比鄰。斜斜一道身影籠罩,顯得孤零零的。

喬西寧一邊走,一邊低頭,慢吞吞地給林述發消息。

喬西寧:【我剛剛在咖啡廳和向晚打電話,現在頭有點兒疼,先回酒店啦】

喬西寧:【明天見了】

最後一句話剛發出去,喬西寧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周圍□□靜了,以至于其他多餘的聲音,都顯得特別的清楚。

身後,有不屬于她的腳步聲,二重奏一樣的,緊跟着她。

不時傳來“嗬嗬嗬”,仿佛極致到舒爽的聲音。

喬西寧眼神盯着地上、亦步亦趨跟着她的那道影子,努力維持鎮定,顫抖着手,撥通了林述的電話。

緊急電話按鍵1。

永遠的,他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喂,林述,”電話不到一秒就接通,喬西寧像平常一樣開口,“我給你發的消息你收到了沒,我頭有點兒疼,我要回酒店睡覺。”

林述皺眉嗯了一聲。

不太明白,她重複說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那邊,再次傳來類似的話。

“我現在在回酒店的路上了,你出來外面接我吧……”

林述神色一變。

喬西寧清楚他還在片場,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

“喬西寧。”

他幾乎都顧不上和方竟打招呼,拿着手機快步跑了出去。

“你不要挂斷電話,保持通話,我現在馬上過來找你。”

喬西寧不敢大聲說話,輕輕嗯了聲。

漸漸走到有光的地方,她一直緊繃着的神經下意識一松。

手機豎起,打開攝像頭,偷偷地照身後的人。

就見不遠處滿臉肥肉的人,眼神興奮,雙手向下,動作着,不時地發出粗喘。

喬西寧頭皮一炸。

前方有明亮的光,有走動的人影,給了她一點鎮定的安全感。

她剛剛幻想了下一些駭人聽聞的标題,甚至往最壞的打算上想。

也或許受了他們拍攝電影的影響,以為後面的人要把她殺了。

以至于這一路害怕到不行。

可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

喬西寧反應過來,整個人瞬間被惡心到不行。

想也沒想地點開錄像,轉身,猛地就對準身後的人。

“操,你他媽的在幹什麽?”喬西寧開了閃光燈,瞬間照亮整條小路,“這麽興奮,我他媽讓你在網上火一把要不要……”

“瞧瞧你的小小小兄——”

喬西寧剛将手機往下移,剛要錄下男人醜陋的模樣。下一秒,視線被黑暗籠罩,熟悉的薄荷味猛地靠近。

安全感瞬間包圍她。

“別看。”

身後的人聲音很低,很涼,卻又莫名透露出一股溫柔。

炙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後,喬西寧的脖子忍不住一縮。

耳朵有點兒癢。

喬西寧身體僵硬,任由林述捏着她的肩膀,半強迫性地轉了個身。

然後,就見林述擦過了她的肩膀,冷着一張臉,往身後走去。

疾烈的風刮過。

重物墜地的聲音,伴随着一陣痛苦的嚎叫。

身後掙紮的聲音漸漸小的下去。

像是随時會斷氣。

喬西寧終于反應過來,轉身。

下意識瞪大了眼睛。

昏黃的路燈下,林述側臉冷峻,眼神猩紅,像是失了理智一樣。

整個人被陰郁籠罩。

他渾身緊繃,手上青筋暴突,死死摁住男人不斷挪動的身體,一拳又一拳,一下接一下。

下手毫無節制。

肥胖的男人歪着頭,看向她的方向,眼底有乞求。

喬西寧沒看他,視線落在了林述的身上。

手上都是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整個人平靜到憤怒,抿着唇,一聲不吭的,好像要把所有的怒氣,一路的擔心,悉數都發洩出來。

“林述。”

喬西寧上前一步,擔憂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可被叫的人全然不管不顧,像是自覺地屏蔽了外面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信號,只有一個信念。

——讓身下這個男人付出代價。

“林述,”喬西寧又叫了一聲,俯身握住他緊繃的手臂,“你別打了,等會把人給打死了,沒必要……”

——沒必要為這樣的人犯事。

他犯了錯,把他交給警察就好了,沒必要自己親自動手。

可林述的動作不停,像是屏蔽了喬西寧所有的聲音。

“林述!”

眼見他下手越來越重,喬西寧心底一着急,猛地撲進他懷裏,雙手緊緊地抱住他勁瘦的腰。

“別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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