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攬

片場。

“你剛剛怎麽回事?衣服都沒換就急匆匆沖出去?”

剛剛人工降雨拍了一場雨中戲, 下戲休息的時候,林述不知道接到了誰的電話,臉色一變, 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跑出去了。

方竟在後面, 都來不及叫住他。

現在看他回來了,方竟不免開口問了一句。

林述漆黑的眼眸裏, 還有未散去的陰鸷和狠戾。

在片場強光的照耀下,一覽無餘。

方竟一怔:“林述,你……”

看到方竟的神色, 林述稍微斂眸,又恢複到平常冷淡的樣子,答非所問:“沒事。”

方竟心想自己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林述為人一向冷淡, 情緒沒什麽大波動, 怎麽會有那樣的眼神。

此刻又聽到他的回答, 知道他不欲多說,也便沒多問:“今天拍攝就差不多就到這了, 你趕緊進去換件衣服, 然後回酒店休息了。”

等林述走遠了些。

站在方竟身後看回放的許江川才上前幾步, 看向喬西寧:“你怎麽回事啊?”

喬西寧迷茫地啊了一聲,還有些沒能從剛剛的場景裏回神。

剛剛的林述,難以自控, 極度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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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喪失了理智一樣,一拳接一拳,下手毫無分寸。

如果不是回過神來及時拉住他……

喬西寧也說不清,最後到底會發生什麽事。

可幾年前的他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她被人騷擾, 林述雖然當場發了脾氣,但沒像今晚這樣,失控到這種地步。

見喬西寧似乎在發呆,以為她沒聽清楚,許江川重複:“你怎麽回事啊?”

喬西寧舔了下唇:“怎麽了?”

許江川指了下自己肩膀的位置:“你肩膀這裏,紅了一大片,都是血。”

他倒是沒想到其他什麽不好的事情,笑着調侃喬西寧:“你不是吧?都這麽大的人了,走個路還能摔了?而且還把肩膀給摔傷了?”

許江川湊近了下,“看着好像還挺嚴重的樣子,你不上醫院去看看?”

喬西寧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肩膀。

藍色的袖口,除了有些褶皺,沒看到許江川說的血跡。

喬西寧皺眉:“在哪裏啊,我怎麽沒看到?”

許江川上前一步,把喬西寧肩膀斜後方的衣領扯到她眼前:“眼睛白生得那麽大了,這麽一大塊你都看不到?”

順着許江川的指尖,喬西寧低頭——

藍色的單衣上,暈開了一大片血跡,發沉發暗。不在光亮的地方仔細看,或許還真看不出來。

估計是剛剛,她抱住林述,而林述伸手,想要把她拉開的時候蹭上的。

大概是湊得近了,看出了點什麽。

許江川眉頭一皺:“這不是你的……”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不遠不近。

喬西寧擡眼,透過許江川的肩膀,對上了林述冷漠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

和下午他看她的那個眼神,有過之而無不及。

四目相對。

他又漫不經心地移開。

看着林述。

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許江川。

突然的,喬西寧福至心靈地明白了什麽。

想也沒想的,往後退了一步。

跟躲避牛鬼蛇神似的。

被人捏住的衣領順勢脫落,穩妥地貼着肩膀。

許江川不滿:“你躲什麽?我又不是什麽妖魔鬼怪……”

眼見着林述已經快步離開了片場,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視野裏了。

喬西寧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事先走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

顧不上身後的許江川,急忙擡腳追上林述。

片場到酒店不到十分鐘的路程。

往常,林述總會配合喬西寧的步伐,走出了快十五二十分鐘的距離。

在今天,硬生生被他快步縮短到了五分鐘。

喬西寧跟在他後面,氣喘籲籲地走進電梯。

靠着電梯,喬西寧開始抱怨:“你走那麽快幹嘛啊?我差點就跟不上你了。”

林述沒說話。

他剛剛在片場只換了一下外面濕透的衣服,頭發都沒擦,太陽穴旁有股小水流,順着臉部線條往下墜,像蜿蜒的河流,一路沒入喉結。

垂眸,撥弄着手上的打火機,冷淡而沉默。

喬西寧看他那張臉,看他的動作,看得有幾分口幹舌燥。

下意識地瞥開眼救命。

安靜幾秒,喬西寧忍不住開口。

“林述,”她抿唇,“我……我和許江川沒什麽的,我下午就是問他吃不吃薯片而已,沒什麽其他的事情。”

電梯在徐徐地上升。

解釋的話說出口好像就沒那麽難了,喬西寧快速說道:“而且剛剛,是因為他看到了我肩膀上的血跡,我看不到,問他在哪兒,他才指給我看的。你,你不要想太多。”

林述突然擡眼,直直都朝她看了過來。

面無表情,眼神沒什麽溫度。

喬西寧下意識想往後退。

但是現在是在電梯裏,退無可退。

“喬西寧,過來。”

被叫的人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林述擰眉,低聲重複:“過來。”

喬西寧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不解地看向他:“你叫我過來幹嘛?我們剛剛不是在說許——”

所有的聲音一瞬間止住。

喬西寧眼睜睜地,看着林述掀開自己的衣擺,露出精瘦的腰,骨骼突出而分明,肌理明顯。

“林述你你……你幹嘛!!!”喬西寧眼神亂飄,不太敢看。

做足了準備想看是一回事,突如其來的是一回事。

現在,她還沒準備好啊。

打火機早在前一秒被林述收了起來,而此刻,他攥着那一截衣擺,揉成一團,貼上她肩膀上被血跡浸染的那塊,輕輕地摩挲擦拭。

燈光下,他眼眸低垂,睫毛在眼睑處壓出一片小扇形,眉眼溫柔。

仿佛,在做着一件最為重要的事情。

“髒。”

林述的聲音很低很輕,在寂靜的電梯裏,卻顯得特別的明顯。

“……”喬西寧的聲音吶吶的:“哪裏髒了?”

除了被他碰到了,染上了血跡,就是剛剛……

許江川扯着她衣服的那一下了。

所以。

林述是在說她的衣服髒了,還是說,她被許江川碰了那一下髒了!

林述擦拭的動作一頓,聲音又低又沉:“很髒。”

“……”

喬西寧垂眼,看到他白色T恤慢慢地變成紅T恤,撇撇嘴沒說話。

她覺得他的衣服更髒。

幹幹淨淨的一件白T,剛換上,就被他弄髒了。

“我看你的衣服最髒了。”實在沒忍住,她幼稚地回嘴,“肮髒鬼,都變成紅色的了。”

林述看都沒看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沒事。”

“叮——”

電梯到達了樓層。

林述将衣擺放下,也沒整理上面清晰可見的褶皺,直接走了出去。

喬西寧遲疑了幾秒,看了眼周圍,見沒人,快步地跟着他,推着林述進了房間。

林述也沒管她。

等燈亮,快步走到小沙發上,俯身,撈起桌上放着的一個白色藥瓶,倒出幾粒藥片。

沒喝水,直接吞咽了下去。

“林述,”喬西寧跟着走近,看到他的動作,擔心地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頓了下:“沒有。”

喬西寧疑惑: “那你為什麽吃藥啊?”

沒生病,為什麽要吃藥啊。

空氣猛地安靜了下來。

林述眉眼陰郁,看着情緒有些低沉。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喬西寧嗓音都繃住了,喊了一聲林述的名字,重複問道。

“沒生病,你為什麽吃藥啊。”

林述擡眼,看了喬西寧一眼,将藥瓶放回原地。

他站着,眉目聳拉,略顯得冷淡:“控制情緒的藥。”

喬西寧怔住了。

完全沒料到是這樣一個答案。

“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問。

“是上次在江南宴,還是之前更早。”

那個藥瓶的分量很足,可剛剛林述倒出來的時候,藥片撞擊藥瓶的聲音十分低沉,顯然存量不多了。

他應該,吃這個藥有一段時間了。

“江南宴。”

明明不想傷害她的。

但只要一遇上她的事情,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與思想相悖的行為。

所以那天過後。

林述私下去找了個心理醫生,專門配了藥來控制自己過激的情緒。

“怕我嗎?”

就在喬西寧遲疑着,該對林述說什麽話好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他這樣問。

剛剛在小巷。

那副樣子。

連他都有些厭惡自己。

可執念深入骨髓,根深蒂固,只能依據藥物,來維持住表面的自己。

喬西寧搖頭,沒有遲疑的:“不怕。”

只是難過。

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林述的病,好像是真的,比之前更嚴重了。

“林述,”喬西寧上前一步,仰頭看他,商量的語氣,“你以後,能不能盡量少吃這些藥啊。”

是藥三分毒。

明明沒有用,可他依舊在進門的第一時間選擇用藥,不知道是怕自己失控傷了她,還是怎麽的。

林述那麽好。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小心翼翼害怕傷害到她。

借助藥物控制自己的情緒。

甚至,建立起少得可憐的安慰。

喬西寧突然覺得心酸。

“你看,你吃這些藥,它并沒有什麽用,反而讓你更嚴重了。”

“你根本就不會傷害我的,為什麽要吃這些藥呢。”

喬西寧語無倫次:“其實今晚,你也是可以控制好情緒的,只是因為,你覺得我遇到了危險所以才會失控的,那真的不是你的錯……”

“你不會傷害我的不是嗎,林述。”

“不是。”

林述否認,他定定地看着喬西寧,近乎一字一句。

“我控制不住。”

她願意和他在一起還好。

不願意。

林述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對她。

他從來都,控制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別控制了! ! !

是藥三分毒,要合理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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