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你本如漆黑冬夜，但你卻，但你卻溫暖而皎潔。
01
莫子餘結束拍攝回到青城，這一次也是很短的一次停留，過幾日就要再去一次聖托裏尼。她下飛機就直接去醫院找藺頌。
她到他辦公室找他，護士卻告訴她藺頌已經下班走了。
莫子餘失望而歸，但同時又松了一口氣。有些話她難以當面啓齒。
她打電話給藺頌，不通。這樣的情況在莫子餘認識他之後幾乎從未發生過，她打電話給他，響三聲，他帶着笑意的清冽聲線就會出現在電話那端。她聽着電話那頭的機械女聲，覺得心底莫名空蕩蕩。
手機忽然響起。
莫子餘大喜，連忙接通，”藺頌”
“找他做什麽，你個小□□。”南笙語帶不善。
莫子餘有些失落，”幹嘛打來”
“我和淺淺要吃火鍋，你快回來。”
“大熱天吃什麽火鍋啊。”
“廢話少說，速速回來。”他直接挂了電話。
莫子餘打車回去，一進門，火鍋湯底辛辣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嗆得莫子餘咳嗽連連。
“你明知我不吃辣，做什麽......”莫子餘踢掉鞋子，一邊走進客廳一邊抱怨，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藺頌端着一疊切好的新鮮牛肉從廚房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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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給朕滾過來。”南笙斜眼等她，嘴裏還嚼着一顆魚丸，龇牙咧嘴。
莫子餘猶豫着走了過去。
林淺笑嘻嘻地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莫子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一邊的藺頌，他不動聲色地涮着牛肉，瑩白修長的手指握着木色的筷子，蒸騰的熱氣在他的皮膚附上一層透明的水霧，這雙筷子莫名被他握出一種藝術品的感覺。
“看什麽看，他現在是朕的男人。”南笙一把掐住莫子餘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眼神邪惡又詭異，”你應該知道我們讓你回來是做什麽的吧”
莫子餘連忙點頭。
“從實招來，你有沒有出軌”南笙厲聲問。
這麽直接。
莫子餘咽了口口水，雙眼一閉，”對不起。”
藺頌的剛夾上的魚丸”撲通”一下掉回紅熱的湯裏，他放下碗筷，打開了一罐啤酒。
“操!我怎麽認識你這麽個沒道德沒節操的女人啊你給我把這鍋湯全喝了。”南笙松開她，眼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悔恨。
莫子餘看了一眼紅油滾滾的湯底，拿起勺子伸向鍋裏。
一只溫熱有力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聲線清冽如水，”我來。”
在那一瞬間，眼淚落了下來，莫子餘看着他們交疊的手。
她寧願藺頌由他喝下這一鍋湯，被辣死或者拉肚子拉死，她寧願他冷眼旁觀不聞不問，也不願意他依舊維護她，溫柔以待。
“藺頌，我不值得。”
“我知道。”他也凝着她，漆黑如墨的眼裏滿是無可奈何，滿是柔軟碎落的燈光。
我知道你不值得，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世界上有既定的法規法則，它告訴你什麽是正确的什麽是錯誤的，什麽值得什麽不值得，你懂的所有的道理，但總有一些事情是處于規則之外的，你明知道不對、不值得，但你還是要去做。
你之于我，就是這樣的例外。
02
“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們兩個別玩得那麽狠，咱們喝酒喝酒!慶祝帥哥醫生終于脫離莫子餘這個渣女的魔掌。”南笙連忙搶過莫子餘手裏的勺子。
林淺也出來圓場，”是啊，和莫子餘分手是好事，藺頌你這麽好一個青年，到處都是好姑娘。”
藺頌松開她的手，徑自拿起一罐啤酒仰頭一飲而盡。
莫子餘也喝。
兩人沉默着就喝光了兩箱啤酒。
南笙林淺早就醉倒趴在桌上說胡話。
莫子餘昏昏沉沉地又開了一罐啤酒，酒精入喉，大腦卻仿佛越來越清醒，胸口酸澀，疼痛感排山倒海。
藺頌臉色微紅，眼底卻依舊清明，他看着莫子餘很久才開口:“其實那一天，我在機場看見了他抱着你。”
莫子餘頓住。
“我其實猜到了答案的，只是聽你說出口還是覺得難過。”
“對不起。”除了這最無力的三個字，莫子餘竟然說不出任何話語。
藺頌淡淡地笑了聲，”你記得你對不起我也好。好過你忘記我。”
眼淚倉皇滾落，莫子餘搖搖頭，”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藺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莫子餘跟前，指尖溫柔地拭去她的淚珠，”既然你這麽說，我就信了。”
“對不起。”莫子餘無法直視他溫柔明淨的眼，倉促低下頭來。
“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就送我一個分手禮物吧。”藺頌揉揉她的頭。
“你想要什麽”莫子餘主動積極，哪怕是一絲絲補償的機會都好。
藺頌彎着眼，牽起她的手，”我們一起去便利店吧。”
“什......什麽”
莫子餘還沒反應過來，藺頌就拉着她走了出去。
兩個人穿着拖鞋就跑下樓，藺頌帶她去了附近一間24小時便利店。
便利店的收銀員是個大媽，她看到藺頌微紅這臉笑意淺淺地走進來，一下子像打了雞血一樣，熱烈地迎上來，”需要什麽嗎”
“方便面在哪裏”
“在第三個貨櫃，需要我帶你過去嗎”大媽服務周到。
“不用，謝謝。”
他拉着莫子餘走過去。
“你要幹嘛”莫子餘疑惑，”你的禮物是泡面”
他搖搖頭，笑容純真幹淨，像個孩子，”有人告訴我，心情不好就去捏方便面。”
靠，醫生逼急了也會節操喪盡
莫子餘無言以對，眼睜睜地看着他徒手捏碎了一包又一包方便面。
03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大媽犀利的眼神還是發現了他們倆幹的壞事，準确的說，是他幹的壞事。
“跑!”藺頌在莫子餘耳邊低語，随即拉住她迅速跑出便利店。
他們手拉手在街上奔跑，大媽在背後窮追不舍。
藺頌笑得燦爛，他邊跑邊對莫子餘說:”我想做的事就是和喜歡的人一起在街頭狂奔，最好還要是被人追殺的狀況。”
“我們被抓到頂多進局子裏，不會被殺掉的。”莫子餘也笑。
“我們應該還要被她揍一頓。”
“那我們跑快一點。”
“好。”
藺頌拉着她跑進一條窄巷子裏。
巷子很小，僅容兩個人側身站着。
藺頌雙手撐在莫子餘身側，将她籠罩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裏。
他們彼此喘着粗氣，相望着。
“這是我最喜歡的電影橋段。男女主人公被追殺，躲到巷子裏，紅着臉看着彼此。”
“你真的喝醉了。”莫子餘笑。
他忽地低下頭，鼻尖頂着她的鼻尖，”然後深情一吻。”
熟悉的灼熱氣息撲面襲來，莫子餘心跳得厲害，她下意識地伸手抵住藺頌的胸口，”到此為止吧。”
他幽黑細致的睫毛微垂，薄而蒼白的唇靠近。
莫子餘一顆心簡直要跳出喉嚨，她只能看見他精致的下巴弧線，感受到越來越熱的氣息。
在彼此的嘴唇只有一厘米的距離，藺頌停住了。
“謝謝你的禮物。”
他擡起頭，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他清淺一笑，偏過身走出小巷。
他的一只拖鞋在跑的過程中掉了，白皙細致的腳掌被石子刮出了劃痕。
莫子餘追上去，擔憂地說:”你沒事吧”
在她的指尖觸到他的襯衣時，他一下子擁住了她。
很緊很緊，似要融入骨血。
“莫子餘，我是不是很幼稚。”他聲音微顫。
“沒有。”
“莫子餘，如果我以後沒有那麽喜歡你了，你要原諒我。”
莫子餘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她忽而清晰知道了自己失去的是什麽，她放棄的是什麽。
她其實自私地希望着藺頌可以站在原地等着她，可以一如既往溫暖地望着她。
她為了慕寧平拒絕了怎樣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9(2）
04
藺頌覺得世界上不存在讓人死去的愛情，與莫子餘分開，但每日的清晨還是會來臨，日子還是要繼續過。
在沒有與她一起的時間裏，他一直是一個人，只是沒有現在這樣害怕孤獨。
與莫子餘分開的第一日，早晨，他睜着眼從床上醒來。
走出客廳，拉開雪白的窗簾，溫暖的、清淺的陽光一股腦傾瀉進來。城市裏高聳的建築在光影之間熠熠生輝，天空明淨湛藍，世界美麗得不像話。
什麽都沒有改變，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仿佛他心心念念的人還會打來電話，說需要他。
他微微側頭，看着放在沙發上的黑色手機。
手機真的響了起來，藺頌大喜，一步就邁了過去，拿起手機。
是母親的來電。倒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媽。”他接起電話。
“頌頌。”母親的語氣裏都透露着喜氣。
“怎麽了”他耐着性子溫和地問。
“媽就不拐彎抹角了，你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回家來讓我看看”
藺頌頓了頓，目光流轉到書櫥的一個舊木盒子上，”我們分開了。”
“分開了怎麽回事”母親焦急無比。
“是我不夠好。”
“頌頌，我早說了讓你老老實實找個姑娘過日子，以你的條件你找什麽樣的女孩子沒有，你怎麽非要追着那個莫子餘不放呢”
“當年爸追求您不也花了十年時間嗎我不過七年，不着急。”
“你就和你爸一樣倔，一條路走到黑的性子。我告訴你啊，藺頌頌，你三年之後要是追不到手，就乖乖給我相親去。”
“媽......”藺頌軟下聲音，有幾分孩子撒嬌的意味。
藺媽媽顯然不吃這一套，唠叨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藺頌上揚的唇線又緊抿起來。他起身将書櫥的木盒子取下來。
木盒子有經常擦拭，并未落塵。
他打開盒子。
盒子裏靜靜躺着滿滿的信件。
他随意抽了一封出來。
“Still師兄，我想向你推薦一首詩，或許你也知道。智利詩人聶魯達的《我喜歡你是寂靜的》。我看了英文譯版，竟是這樣翻譯的: I like you to be still.原來Still也有寂靜的意思。”
很短的一封信，寥寥數語。
他又拿出一封。
“Still師兄，今天要寫的事情有些難為情。朋友問我，喜歡的男生是怎麽樣的我仔細想過，那個人應該是溫柔沉靜的，喜歡眯着眼睛微笑，高瘦個子，說起話來耐心又細致。”
落款，莫子餘。
藺頌看着一封又一封泛黃的信封，有一種尖銳的痛感自胸口蔓延開來。
莫子餘曾經說過自己默默喜歡了慕寧平七年，那麽，他也喜歡了她七年。
如同葵花追尋日光般，不知疲倦，不知悔改。
如傾盆而瀉的大雨，覆水難收。
05
藺頌認識莫子餘是在一次很巧合的機緣。他那一年大四，從莫斯科回國來幫助教授研究一個項目，地點恰好是莫子餘念的學校。
他高中有個朋友，讀的是心理系，幫助校內學生解決一些簡單的心理問題。朋友忙不過來，讓他幫忙處理一些問題。藺頌輔修念的是心理學，幫忙也不是什麽難事。
就這樣，他收到了莫子餘的信。
莫子餘的第一封信字字拘謹，禮貌地詢問他怎麽稱呼，談及自己的問題就只是寥寥幾句:我失戀了，只是有些不快樂而已。
很常見的問題，失戀根本不需要嚴重到找心理輔導，有時候自己想通了就過去了。
起初，藺頌沒在意。
但莫子餘的信件每日按時一封封送來，她天馬行空地寫了很多，她似乎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垃圾桶。藺頌每日都會看，終于在她說到一步電影《He is not that into you》的時候，藺頌回了她一張字條。
莫子餘寫: 看了一部外國電影，名字很有趣，叫《He is not that into you》，他其實沒那麽喜歡你。電影裏有一句話是這樣的: 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你，他會創造一切機會和你在一起。貌似很有道理，愛你的人總會翻山越嶺找到你，不愛你的人即使你跋山涉水到他眼前，他還是看不見你。
藺頌回複她: 因而你要等待，也要繼續前進。
落款，Still。Still是他的英文名。
莫子餘與藺頌就這樣在彼此沒有見過面的狀況下通信了一年，直到後來項目結束，藺頌不得不回到莫斯科完成學業，就這樣草草斷了聯系。
回到莫斯科的時候，藺頌問朋友要了莫子餘的聯系方式，朋友只給了一個校內的宿舍電話。他打過去，幸運的是接聽的人是莫子餘。
他對她抱歉臨時離開，如若她以後有什麽事情依然可以來詢問他，他留下了自己在莫斯科的電話號碼以及郵箱地址。
莫子餘逢周末回來電話，就像信件一樣講述一些瑣碎的心事。他也總是耐心地聽，而後給予客觀理性的建議。
他們通話了差不多三個月時間。
一日，莫子餘晚了很久才打電話來，她在電話裏支支吾吾，她說:“Still，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或許你會覺得很荒唐，但确實是真的。”
她這麽說的時候，藺頌覺得心跳得厲害，似乎要跳出胸口。
他來不及說什麽，莫子餘就挂了電話。
藺頌那時候是喜悅的，他也喜歡着莫子餘，他喜歡她說話時輕快跳躍的聲音，喜歡她娟秀清麗的字，他習慣了每日騰出時間讀她的信、聽她的電話，總有種細水長流、地老天荒的錯覺。
但那時候的藺頌絕對不是莫子餘所喜歡的高瘦、溫柔優雅的樣子，因而他沒有給她答案，他努力成為她所喜歡的樣子才終于走到她面前。
他一直有關注她的消息，她是個編劇，偶爾會寫些書。書本上印有她的照片，及肩烏黑的長發，一雙眼睛清澈明淨，笑起來像個孩子。
她正好是他所喜歡的模樣。
說起來有些荒唐，但喜歡一個人有時候就是毫無道理可循。你可以因為他/她的一件襯衣喜歡上他/她，可以因為纖長細致的手指、清湛明亮的眼睛、沉靜婉約的氣質，甚至可以因為一句無心的話語、一個眼神，或者只是他/她出現時天空飄過的一片透亮的雲。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但忘記一個人總是艱難。
記憶是最好的禮物，它可以阻止你輕易忘掉那樣純粹、熱烈又滿是遺憾的青春年少。
06
藺頌洗漱完畢匆匆到醫院去。
他剛換上白大褂，一個年輕的英俊男子就敲門走了進來。
男子穿着寶藍色襯衣，顯得貴氣無比。
“hey，Still.”
“hey.”藺頌笑了笑，絲毫沒有迎接的意思，直接坐下，笑意淺淺地看着他。
“Still，you really let me down.”男子也毫不客氣地直接坐了下來。
“怎麽回國了”藺頌邊說邊翻開了桌面的文件。
“回來結婚。”男子遞過一個紅色的請帖。
藺頌微微詫異，”你不是獨身主義”
“遇到了讓我打破原則的人。”
藺頌接過帖子，”那個人一定是個厲害角色。”
“可不是嗎什麽時候讓我也喝到你的喜酒，對了，你追了七年的小姑娘追到手了嗎”
“還沒。”
“不是吧，居然有女孩子能在你面前把持住，她也是個厲害角色。”男子壞笑着調侃，”念書那會還真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樣，你那時候被你老媽養得肥頭大耳，整個人憨傻憨傻的，居然因為一個小丫頭開始減肥，脫胎換骨，想起來就搞笑。”
藺頌臉色微變，”Stop here，Abel.”
男子更是哈哈大笑，”你把你為她做的努力告訴她，她一定會感動落淚接受你的。”
“謝謝你的建議，我不考慮。”
“好了，不捉弄你了。不過以你現在的條件女孩子見到該是前仆後繼才對，居然追不到她難以置信。”
“她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了。”
“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繼續喜歡她了吧。”
“難得我們也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好啦，想通就好，記得到時來婚禮的時候包個大紅包。”
“Sure.”
Abel離開後，藺頌工作到晚上十一點鐘才離開醫院。
他開車到了莫子餘家樓下。
正好莫子餘坐着慕寧平的車回來。
他們雙雙下車。
莫子餘又瘦了，她穿着一件藍色長裙，看起來纖細柔弱。他倒是喜歡看見她大大咧咧地穿着白襯衣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她拉着慕寧平的衣角低聲在說些什麽，笑意綿綿。
慕寧平輕輕地在她額頭上一吻，兩人甜膩美好。
莫子餘和藺頌也曾經這樣好。
藺頌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他開車離開。
車窗外一路的霓虹燈倒退。
莫子餘，如果我以後不那麽喜歡你了，你要原諒我。
因為我發現自己的感情早就不止喜歡了。
電影《後會無期》有一句臺詞：喜歡就會放肆，但愛就是克制。
他加速行駛，心底一直有頭猛獸在吶喊着把她搶回來。但莫子餘，他的身邊是你想去的地方，他不能阻止。
因而他只能壓抑，将所有濃郁熱烈滿溢的情感變成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大家都是比較喜歡藺頌，有他的章節點擊率比較多哦~~~
☆、Chapter 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