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更新時間2014-12-18 15:52:54 字數:2155
雨晴将一切和盤托出,我才明白,原來殷傑的下落是雨晴透露出去的。殷辰早就已經知道殷傑的下落,但為了破壞婚禮,不惜賭上親弟弟的命。車禍是意外,破壞是蓄謀,而邝颢,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澆在我身上,慢慢的讓四肢百骸失去了知覺,一顆心瞬間冰涼:“殷辰什麽時候找上你的?”
雨晴只是笑:“可能是見到你的第一次就有這個打算了吧,通過我來了解你宣靜萱,也可能是你跟傑少大吵一架之後,他借着傑少的名義問你怎麽樣。還有好多呢,無所謂了,不重要了。”
我突然記起有一次我跷了廚房的課回學校找雨晴,說起結婚伴郎的時候她提到了殷辰,還提及了邝颢跟殷辰是大學同學的關系。我從來都沒任何人聊起過邝颢的一切,又或許是從那時候起,何雨晴便不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我沒再說什麽,只是打了她一巴掌,因為她不知道,她曾經也是殷傑心裏的家人。
怎麽都找不到邝颢的時候,我打電話給邝碩,他反而笑着跟我說:“我哥應該去了一個你知道卻想不到的地方,也許你父親可以為你指明。”
于是我回了家,自從婚禮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跟家裏人聯系過,這次回去讓我忐忑不安。
家裏只有我爸一個人在,看見我回來了,連忙放下手裏的報紙,忙活着要進廚房:“還沒吃晚飯呢把,等會兒,爸給你下碗面去。你這丫頭這麽久都不給家裏來個電話,突然回來也不事先說一聲,你媽去你姐那了,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我跟着我爸身後走進廚房,攔住他欲系圍巾的手:“爸,我找不到他了,他不見了,我怎麽辦呢?”
過了很久,我爸拉着我手低聲說:“你還是沒能好好照顧他是不是?”
我誤會是他害死殷傑,我怪他只在意旭陽而不在乎我,我甚至在他沒了旭陽的時候跟他說離婚,何止是沒有好好照顧,根本就是變本加厲地傷害。我撲進爸爸的懷裏嚎啕大哭:“爸,我怎麽辦呢,找了這樣多的地方都找不到他,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爸輕輕拍着我的後背:“不會的,你一定還有一個地方沒有去找。”
我揚起哭花的臉,嗚咽着:“哪裏?”
“萱萱,你還記得我們從前生活的地方嗎?那時候有個阿姨住在我們地面,你說她是個壞人,因為她常常把自己的孩子打到遍體鱗傷。那時候你才三歲啊,就知道抱着家裏的醫藥箱去給受傷的哥哥上藥。萱萱,你還記得那個哥哥的名字嗎?”
時光迅速倒退,我恍若看見那個哥哥抱着雙膝把臉埋進懷裏,蜷成小小的一團。我聽見他的嘆息,抱着家裏的醫藥箱子蹲在他跟前。他把受傷的手臂搭在我腿上,任由我把一堆東西抹在他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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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為什麽不跑啊?你腿這麽長,你一跑她肯定就打不到你了。”
“因為她是我媽媽,如果連我都跑開了,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颢!”
我猛地從爸爸的懷裏掙出,我記得了,那個哥哥的名字,是颢。
邝颢。
三歲之前我們并不是生活在A市,而是一個僻靜偏遠的村落。那時候我家對面突然搬來了一戶新鄰居,是一對母子,他們不是很熱情熟絡的人,那媽媽甚至有些殘暴。他們搬來那天我們抱着自家新鮮的瓜果去拜訪新鄰居,不小心敲開了虛掩的門,目睹的是手腕粗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一個瘦弱男孩的脊背上。我吓得抱住爸爸的腿哇哇大哭,媽媽去拉開男孩的媽媽,男孩也沒有繼續跪着,跑到我跟前撫着我的後背。
我抽噎着摸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澄淨的海水湛藍澄清的,仿佛能溢出水來。我往他懷裏靠了靠,鼓着腮幫子朝他後背吹氣:“哥哥別哭,你疼是不是?萱萱幫你吹吹,每次摔跤媽媽都是這樣給我吹吹的,吹吹就不疼了。”
他繼續替我順氣:“我不疼,你別哭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只是這樣。什麽股份玩弄統統都不是,他是會幫我順氣的大哥哥,他是被媽媽打到偏體鱗傷也不會哭不會跑的大哥哥,他是會讓我在他傷口上為所欲為的大哥哥。
“爸,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希望你愛上的是現在的邝颢,而不是當年受傷的小男孩,他不希望你是因為憐憫才跟他在一起。”
手機突然在口袋裏跳舞,掏出來看見竟然是邝颢的短信。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的情話了吧,我讓他失望透頂傷透了心,所以他連發個短信都要惜字如金。我看着屏幕上的七個字,蹲在角落裏嚎啕大哭。
這類似的話我也對他說過,沒有切身體會真的無法體會其中的痛,萬箭穿心也不敵其萬分之一。
他說,我再也不愛你了。
一句話,在我和他之間劃下裂縫堪比天塹,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我越不過去。
我再也找不回他了,真的失去了。
尾聲
宣靜萱已經枕在病床旁睡着了,昏暗的病房裏彌漫着消**水的味道,本是刺鼻難聞,如今聞的久了,反倒是越來越離不開了。像是人世間的某些關系,一旦習慣就很難改變,也不願意改變。靜萱慢慢舒展了眉頭,邝颢的手指不經意顫動碰到了她的發梢,也沒能驚醒她。
夢中,她的颢終于醒來,陪着她看漫山遍野的歐石楠,絢爛綻放。
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親手用自卑和懷疑的心,為最愛的人,掘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溝渠。你我之間橫着的從來都不是財富和地位,為什麽會有這樣一條天塹,讓我們情深緣淺?難道這就是結局注定,世上最遙遠的距離?
歐石楠,亦像是愛情的兩面,若是無情無愛,便是孤獨背叛傷至遍體鱗傷,若是兩情相悅,肯相信對方,肯堅持下去,哪怕前路荊棘坎坷,也終會喜獲幸福的愛情。
番外一:我再也不愛你了
更新時間2014-12-24 17:37:00 字數:6751
邝颢把自己關在卧室裏已經好幾天了,不肯吃飯也不肯睡覺,殷辰幾次想撞門進來都被他給吓回去了。
他把槍放在枕頭下面,其實越是這樣就越是睡不着,因為這把槍曾經射出一發子彈,險些要了她在乎的那個人的命——殷傑。那次的事不好說是誰的錯,因為是殷傑上門挑釁在先,他的槍擦槍走火在後,而這場烽火的目的恰是為了同一個人。
他不清楚有着這樣一個和他一樣可以保護她的人存在是種幸運還是威脅,只是當子彈嵌進殷傑頭顱的時候,他開始害怕,害怕會因為這樣失去她。
殷辰告訴她殷景荨的事後她沒有走,知道邝碩和股份的事後也沒有離開,可是到了殷傑這裏他就沒底了,在她的意識裏,殷傑應該是個很重要的存在。婚禮上他盡力不想讓她知道,可是還是抵擋不住她一顆心漸行漸遠。
事實證明他是正确的,因為她真的離開了,可笑他還以為關着她就可以讓她留下,卻沒想到她的一句不愛就讓他再也沒了留住她的勇氣。
他在十歲那年遇見她,那時候她只有三歲,胖嘟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肉球。那天媽媽又在打他,其實他都已經習慣這種折磨了,比起看見媽媽哭,他寧願受皮肉之苦,只是沒想到她看見自己的樣子會被吓哭了。她當時抱着她爸爸的腿哇哇大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于是第一次,他在母親打他的時候走開。
他蹲在她面前,撫着她的背替她順氣,看着她的哭的慘兮兮的小臉,他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沖動,不過他忍住了,因為她伸着肉肉的小手摩挲着他的眼睛。
她說:“哥哥別哭,你疼是不是?萱萱幫你吹吹,每次摔跤媽媽都是這樣給我吹吹的,吹吹就不疼了。”
他其實真的不疼的,比起被父親抛棄被壞女人辱罵擰打,這些真的不算什麽。
每次被打後,他都習慣一個人坐在空地上,整個人都蜷成一團,這樣他才有安全感。只是他的習慣被她改變了,因為她總會吃力地抱着家裏的醫藥箱蹲在他跟前,要他伸出手來替他上藥。
她的技術真的不怎麽樣,小傷口被她處理後就立即蔓延至四肢百骸,但他從來都不說,在門口等着她來,靜靜地坐着讓她弄,聽她在耳邊喋喋不休。
有一次替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她不小心被玻璃劃傷了手,他像要丢了命似的把她的手捧在手裏,他太笨了,一碰就讓她疼的哇哇大叫。從那時候起他就在心裏告訴自己,以後要成為一名醫生,一名最出色的醫生,那樣他就可以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就算她受傷了他也可以給她最好的治療。
幸福似乎從來不長久,叔叔換了新的工作,要帶着她要搬家了,離開這裏。她畢竟還是太小啊,竟然不知道舍不得,還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跟他講,搬到新家後她就會有自己的房間了。離開的時候東西搬上了車,她跟她爸爸坐在前面,咧着嘴露出兩只小虎牙沖他擺手。她很快就把腦袋轉進車裏,卻不知道,他一直看到車子消失不見,看到鹹鴨蛋消失星星出來。
她是他髒污不堪生活中唯一的亮點,也是支撐着他去讀醫的動力,即使舊屋改建成商場他留不住,也要靠着過去的記憶走下去,可是他沒想到媽媽的意念會這樣堅決,甚至不惜在他面前堕樓。那時候他已經抓住媽媽的手了,只是一心求死的人是開弓之劍,難以拉回。媽媽對着他笑,手上卻在不停用力,尖銳的牆壁摩擦着他的皮肉,鮮血流在相握的地方,越來越滑,他也越來越恐懼,整顆心被萬蟻噬咬,頃刻蕩然無存。最後令他支持不住的不是疼痛和恐懼,而是媽媽的話。
她說,邝海江,你為什麽要送歐石楠給我?你是想讓我孤獨一輩子還是背叛我一輩子?
然後他明白了,他的母親已然死了。
他沒能完整保住他們小時候的家,也沒有辦法留住他的母親,他也許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他的萱萱了。
他放棄了就讀三年的醫科,轉戰金融,用了三年的時間順利拿到碩士證書。不是他天資過人,而是他夠用功,夠堅忍,将別人娛樂的時間全部拿來讀書,将別人休息的時間一半用來籌劃。
殷景顏用父親的前途來要挾媽媽,他就要将旭陽整個握在手裏;她不肯讓媽媽認回自己的兒子,他偏偏要讓邝碩知道一切;她自恃千金小姐名門淑女,他就要讓她在衆人面前身敗名裂。
曾經偶然救了晟天的晟浩中,而這層關系下的幫助也成為他進入旭陽的巨大推力,除了這個,就是殷家最小的女兒,殷景荨。之所以找上她,是因為殷景荨從小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刁蠻任性容易利用,離婚之後用大筆贍養費從殷景顏手裏買下了旭陽10%的股份。
當時的晟天其實已經在慢慢漂白了,只是還有很多難以掌控的黑暗,于是他利用這份黑暗,以最快的速度攫取旭陽的股份。他設局引殷景荨吸毒拿到她手裏的股份,用晟浩中的名義購買散股,還有邝海江因為歉疚補償給他的10%,他距離成功越來越近,只要拿到他親弟弟手裏的10%,旭陽就會是他的囊中之物,屆時他可以将殷景顏對他們母子所做的一切公之于衆,他不用再受任何人威脅,可以讓母親得以瞑目。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她。
那一天是旭陽某家具城的開業典禮,本來他是不管這種賠本産業的,但是殷景顏漸漸對他生疑,所以他接受了公司任命,在那裏擔任副總。
為了減輕殷景顏的疑心,他故意借口不到将開業典禮延後,甚至慌慌張張趕去上班,就這樣與她相撞。他大概過了太久勾心鬥角的日子,有些防備過剩,伸手就把她給推出去了,後來聽到她腳踝處一聲脆響才反應過來。殘存學醫的職業病在這一刻顯現,他抱着她在一旁坐下。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就是當年的小女孩,只是莫名地想要靠近,後來她拉着他哭的慘兮兮的樣子才讓他懷疑。她拽着他的衣服,羞赧地跟他說抱歉。他低頭看見自己皺巴巴的衣服,也看見她想要撫平褶皺的右手。虎口位置有道不甚明顯的傷疤,是小時候她為他上藥時弄傷的,那個位置,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宣靜萱。
她是萱萱。
他沒敢告訴她自己是誰,因為現在的自己實在太過肮髒,傷害,利用,勾心鬥角,為了穩固在旭陽的地位四下低聲拼業績,這樣的他根本就配不起她。大概只有天知道他有多想見到她,想與不敢變成冷熱兩個極端,将他的心冷熱交炙。原來他邝颢也有手足無措的一天,于是他選擇了逃離。
晚上的時候殷辰約了他吃飯,但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了殷傑的聲音。殷傑還是那樣的鄙夷,連說他的花都這樣嫌棄,于是他沒開門,發短信告訴殷辰有事,不過去了。
他其實還是去了,不過是呆在門外,因為他聽見了她的聲音,舍不得不靠近。
屋裏很熱鬧,尤其是她來了之後,他還聽到邝碩的聲音,聽見他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聲音。他開車回了天堂園,進了邝碩的卧房,床頭櫃上擺着一張童年合影,男孩子是邝碩,而他身旁搭着他肩膀露出小虎牙笑着的女孩子,自然就是她。
她記得邝碩,可是,會記得自己嗎?
他開始慌了。
人一旦慌亂,就容易慌不擇路。
想他邝颢也是自負聰明的人,卻選了一條最壞的路走。酒店的誘奸,醫院的威脅,他忘了,如果不是她本來就有的好感,這種做法只會讓她離他更遠。只是他顧不得了,害怕晚一步她就會變成別人的,于是一步步地泥足深陷,只為了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那天他照例打電話給她,想約她吃晚餐,她似乎哭了,竟然要跟他分手。他苦思冥想是不是自己哪個地方做錯了,出了纰漏,讓她開口說分手,卻什麽也想不到。當晚殷傑來找他,見面不由分說就先給了他一拳,把他本來就糊塗的腦子打得更加找不着北。
殷傑咬牙切齒地揪着他的衣領,一副恨不得将他剝皮拆骨的樣子:“邝颢你又玩什麽把戲?害了我小姑姑還不夠,現在又來禍害我最好的朋友,你真當我是死的?我告訴你,宣靜萱不是你想象的女孩子,她玩不起,你別去招惹她!”
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殷傑。他何其大意啊,竟忘記了始終敵對他的殷傑。
後來他不停地給她打電話,起初只是沒人接,到後來幹脆關機。她是在躲他啊,可是躲的過嗎?
邝颢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哪怕是用上他最不恥的威脅。媽媽也是這樣以死威脅,當時他除了內疚就是憤恨,可如今他也要用同樣的方式把她帶回自己身邊。
家裏本就存着不少酒,安眠藥更是小菜一碟。起初他是一顆藥一口酒,到後來竟控制不住,整瓶都灌了下去,想着,如果連死都不能把她留在身邊的話,那就死吧。
在意識尚還殘存的時候他叫殷綸送他到了她的學校,一個人站在宿舍樓下吹着冷風,腦袋反而越來越清醒。他想見她,非常非常想,想着想着竟然就聽見了她的聲音。抱着她的那一刻,縱然胃裏翻江倒海心痛如絞,還是笑了。
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她就陪在身邊,她說:“邝颢,我們結婚吧。”
就知道,她是在乎的。
婚姻開始,他慢慢放心了,因為在法律上她已經是他的了。
他帶着她回家,回她的家。因為是她,所以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只是沒想到,她爸爸還記得他是誰。
他不想她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每天被打的小男孩,他不想她是因為同情才留在他身邊,因為即使是得到了她的人,他也不确定她是愛自己的,所以他請求岳父幫他隐瞞。他要等,等有朝一日她全心全意愛上邝颢之後親口告訴她。
後來見到了黎城,揭開了多年前的傷疤。
當年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後來還是殷景顏出面把他從警察局裏救了出來,她給了黎城一筆錢,讓黎城改口供。黎城本就不需要改口供,因為他的确沒聽見任何事,但他可以收下錢後說好話。知道當時真正情況的只有他跟殷辰兩個人,而殷辰,不會讓他有事。他也很清楚殷景顏的目的,她害死了媽媽卻不想讓邝海江起疑心,所以她要留着他這條命,繼續扮演慈母的角色。
看到黎城和宣靜言的表情後他就知道,黎城雖然不會把當年的事亂說,卻不會瞞着宣靜言,而宣靜言也一定會告訴她這件事。他借口回了房間,心裏百味雜陳,他本就不想瞞她任何事,只是到了開口的一刻才明白邁出這一步有多難。她回來的時候在門口徘徊良久,他只好去開門,她卻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
那一刻他有種心碎的錯覺,拼盡力氣問出一句:“你相信嗎?”
她沒有回答,反而低着頭苦笑。
呵,她相信了。本以為是幸福的開端,卻沒想到是淩遲前的海市蜃樓。他真的心碎了,這樣的一件事都讓她難以接受,如果全盤托出會怎樣?她興許會後悔遇見自己吧。
他想走,只是舍不得步步緩慢沉重。那是他的靜萱啊,他怎麽舍得離開。為什麽是在這個時候讓他遇上她,如果早幾年,他還不是那麽髒的時候,該多好。
錯誤的時間,即使遇上對的人,也是沒有緣分。
突然,她從後面抱住他:“我只相信你,只要你說不是我就說不是,就算是真的我也可以當不是。你知不知道跟你說分手的那一個星期我是怎麽過的?我拼了命去念書,只為了不想起你,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還是沒有辦法,萬分之一秒的空閑也可以看見你的臉。如果沒有你我要怎麽活?這樣的我沒有你要怎麽活?”
他是想要走的,只是她開口留他,他就更加舍不得了。
他反身抱着她,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對不起,下一次,只要你要走,我絕對不會攔着你,只是這一次,我不想放開手。
他帶她去了蘇格蘭,因為有這樣一個傳說,如果一對戀人在共同目睹了歐石楠的廣袤寂寥之後還能夠在一起,那麽歐石楠帶來的就不再是孤獨背叛的詛咒,而是幸福愛情的祝福。
他慢慢将他的一切暴露在她面前,想讓她知道自己是什麽人,想讓她一點一點接受自己。但他還是生性多疑,于是派人跟着她,一則保護一則監視。
那幾天因為度蜜月而空下了很多公務,所以起初幾天都放她一個人在家,自己一個人忙到淩晨。她很體貼,既不吵也不鬧,只是嫌悶,想出去工作。他不想她抛頭露面,更加害怕她接觸到認識Martin的人,知道Martin只是個每天為了合約沒有原則沒有自尊的癞皮狗,怕她會心疼,也怕她會失望,于是打發她去學做菜。
突然有一天派去監視的人打電話告訴他,她去了城郊的家具城,看見他抱着一個女人出來之後就一個人去了卡亞迪,喝到爛醉。
看見他抱着一個女人?那個時間她應該在私家廚房學習,怎麽會跑到城郊來?他立即打電話,卻沒人接,他飛車趕到卡亞迪,卻看見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招了輛出租車回家,然後連燈都不開就進屋關門。
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他的心也開始陷入黑暗,搖搖欲墜。為什麽不問呢,他可以解釋的。
那是他跟殷景荨最後一次見面,因為他已經拿到了她的股份,沒有必要再跟她糾纏下去,而且他們之間還真的什麽都沒有,除了毒品與股份交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之前,殷景荨竟然跟蹤他找到了晟家莊園,她犯了瘾跪在他面前求他給她毒品,因為這是別處找不到的,只有他有,所以她放下殷家小姐的高貴姿态,面容慘白的沒有一絲生氣。他突然大發恻隐之心,好心勸告她戒毒,她聽了,在他懷裏哭着點頭。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阮一的號碼,因為身邊能夠信得過的女性朋友只有阮一一個。他将整件事告訴阮一,他希望阮一可以幫他解答。阮一沉思了一會兒告訴他:“宣靜萱也許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單純,她心裏知道的東西可能遠比你想象的多。找個時間帶她回家來,總該讓她慢慢知道邝颢的事情,一點一點知道,她會比較容易接受。”
她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有多少,都是關于什麽的?為什麽她什麽都不說?
他一個人泡在酒吧裏,烈性的龍舌蘭被他像白開水一樣一杯接着一杯灌進嘴裏,辛辣的觸感從口腔不間斷地往下蔓延,心卻麻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後來是殷辰找到了他,不由分說地奪下他手裏的酒杯:“**的為了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自大學與殷辰相識,他一直都是文質彬彬的君子,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爆粗口。邝颢的眼睛已然猩紅,看着面前動怒的男人也變了色,現了疊影。他将手重重地搭在殷辰肩上帶着哭腔問:“如果一個女人無論你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都沒有任何表示,這,意味着什麽?”
殷辰沉吟良久,伸手覆上他滾燙的側臉:“只有不愛一個人,才會視而不見。”
只有不愛,才會視而不見。
頭痛欲裂,猶記得火山噴發的瞬間,地動山搖毀天滅地,方圓百裏,莫不殃及,而他的痛,只能毀滅了他自己。他按着頭痛的部位,整個人蜷成一團,身下的被單早已皺成一團。
從警局出來後他第一時間趕去了醫院,殷辰告訴他,孩子沒有了,而她有服用堕胎藥的跡象。她不愛他,終究還是不愛啊,所以因為殷傑的死就殘忍地連他們的孩子都不要,狠心地跟他說離婚。
她永遠都不知道當他知道孩子沒了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境,他早就已經懷疑有這個孩子的存在,沒敢告訴她,害怕她不肯要,便想等到事情結束帶她離開的時候再去确認,只是沒想到,等待變成永恒的失去。
但他還是得強顏安慰她,他跟她說沒關系,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殊不知,這個孩子的胎死腹中就已經讓他感到恐懼了,他仿佛可以遇見,她的離開。
那段彷徨無助的日子像是在地獄裏掙紮求生,前所未有的恐懼讓他漸漸失去自我,他也開始自我麻木,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即使每天晚上她都會叫着殷傑和婷婷的名字哭醒。
這種麻醉一直持續到董事會前四天。
那天她抱着一本嬰兒手冊對他笑,她說:“颢,婷婷在家裏等我們呢。”
他的心一下子被抛進冰山火海裏循環交炙,看着那本被她抱在懷裏的書,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他不是不知道這本書裏有什麽,也知道無論多少股份都已經撼動不了現今的局面了,只是一旦讓她把這書裏面的東西送出去,她就真的不會留在他身邊了。
他看着房門上的新鎖,覺得越發可笑,再嚴密的鎖,鎖不住她的心,又有什麽用呢?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于是他告訴她,會讓何雨晴來陪她。
一紙離婚協議是放她離開了,但遠遠不夠,他會讓她徹徹底底離開。他答應過的,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就絕對不會攔着,更何況是現在的自己?
他勉強自己顫巍巍地拿起手機,将預設已久的短信打開,躊躇良久才狠心按下發送鍵。短信很簡單,是簽離婚協議書那天寫下的——我再也不愛你了。
她那天是那樣決絕,多一秒鐘都不願意待下去,他提筆一筆一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伴随着她離開的腳步聲一點一點心死。
在門前她突然停下來,連頭都沒回。她問:“你知道我們女兒為什麽叫思婷嗎?我愛的只是Martin,從來都不是邝颢。”
他知道,她愛的不是他,就算她曾經愛過,也只是Martin,而且他也沒有資格讓她愛了。
如果連命都沒有了,又何必把她困在身邊一同痛苦?他放她走,咬牙在協議上劃下最後一筆。
也許真的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秦川送他以防萬一的槍走火害死了殷傑,如今他也被傷了同樣的部位,甚至更加兇險。殷辰告訴他,安全取出子彈的可能性很小,一個不慎,也許癱瘓,也許長睡不醒,也許······
不重要了,有什麽所謂呢,反正沒有了她,什麽也都沒有了。殷辰勸他去醫院,怎麽可以去那裏呢,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和她相識的地方,因為這裏有着他最美好的回憶,也是他答應了她卻一直沒能帶她回來的地方。
是他們真正的家啊。
卧室漸漸昏黃晃動着,他的身體也越發的無力,只能遙望着窗臺上放着一盆紫色的歐石楠。
曾經這是他的最愛,因為紫色是帝王之色,而如今,他只是借由這花來幻想她的樣子。那一天,他将一朵紫色的歐石楠交到她手心,她那麽高興,像個精靈一樣笑着叫出歐石楠三個字,只是他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喜怒哀樂全部都屬于Martin。
我愛的只是Martin,從來都不是邝颢。
從來都不是他啊······
他仿佛看見了她的臉,仿佛聽見了她的聲音,看來是回光返照吧,不過能看見她最後一面,真好······
番外二:思颢
更新時間2014-12-24 17:38:34 字數:3438
已經很久都沒有睡的這麽香了,我想這裏面還是思颢的功勞最大。不知道誰已經把窗簾拉起來了,炫目的日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思颢。”
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冷的,思颢也不見了!
哪裏還顧得上刺眼不刺眼,我一骨碌翻身下床,連睡衣都來不及換下就往樓下跑:“宣靜言你怎麽又把思颢抱走了!”
姐姐從廚房裏探出腦袋白了我一眼:“一大早鬼吼什麽,我剛把倆孩子哄睡。你這個沒腦子的就顧着自己睡覺了,孩子醒了半天了你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半夜從我身邊把孩子抱走。”姐姐轉身回去,似乎又想到什麽轉過來,“再提醒一次,那是我兒子,叫思莞,別天天神神叨叨亂叫!”
說罷揚起手裏的湯勺,作勢朝我腦袋上猛敲。我才不理她呢,回房間洗漱換衣又去找我們家思颢。
小家夥今年才一歲半,跟他妹妹思爾是對龍鳳胎,長得那是白白淨淨可可愛愛,讓人第一眼看見就舍不得撒手。倆孩子都窩在小床上呼呼大睡,我伸手摸了摸思莞的小臉,不自覺地又想起婷婷。
每每想起婷婷就是抑不住的傷感,所以當時黎城趕不過來我陪着姐姐進産房,讓我看到了小思莞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孩子跟我有緣分。也是因為這樣,我擅自決定叫這孩子思颢,誰知道遭到了全家大小一致反對。當時黎城還專門找我談了次心,語重心長了半天也沒把我打動,最後竟然面露赧色:“萱萱,這,叫黎思颢似乎不太合适吧?”
似乎還真不太合适。好吧,我大人大量讓了一步:“小名叫思颢,就我一個人叫。”
經此一役,再也沒有人來勸我了,只是變着法地不讓我看見孩子,不是姐姐帶孩子去打疫苗了,就是姐夫帶孩子買東西了,我的天,有必要像防人販子似的防着我嗎?
其實真沒必要,因為很快我就離開了A市,去了國外。殷辰說,颢的病,去國外治療的效果會好很多。
說起來很真是要感謝殷辰,要不是他,也許我跟颢就真的天人永隔了。
那天我接到颢的短信蹲在角落裏哭的慘兮兮,爸爸鼓勵我讓我把他追回來,爸爸說,只要我用心,一定可以讓他回來的。于是我坐上出租車,一路風塵仆仆三個小時,終于找到了當年我們初識的故居。
這裏已經不複從前,周邊大大小小高樓聳立,我們原來住的地方已經變成商場人來人往,那一刻我的确是快要絕望了,卻沒想到會是殷辰給了我希望。
我趕到殷辰說的那個地方,竟然會是傑少帶我來的那個廢棄的別墅。在別墅後面的空地上,我看着面前幾乎沒有改變的兩兩相對的小平房,時光也似乎随之倒退至三歲,曾經有個大哥哥總是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讓我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藥水塗在他身上。我疼的都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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