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劍未老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翁江蛟幾招放倒了領頭那人,翻身淩空,身形翩然若鴻,從容穿梭于蒙面人群之中,所過之處無一人站立。
來不及逃出去的人有幸見到這一幕,全都呆若木雞,雙腿都還打着顫。
杜阿寶還躺在地上,他看着那些一只手就能把他制服的人一個個倒在他面前,腦子裏一片空白。
“喂!”翁江蛟捏着劍柄在他腦袋旁敲了敲,吓得他一個激靈翹坐起來。杜阿寶眼睛往劍上一瞟,更不得了了,翁大俠連劍都沒出鞘。
“還好沒吓傻,”翁江蛟活動活動手腕,感慨道:“老了老了,打一架就累了。你們誰去後院幫我拿一下捆柴的繩子?”
一衆人争先恐後地往後院奔,徒留翁江蛟一個人打着哈欠立在一攤蒙面人中間。
片刻後,翁江蛟嘴裏叼了片鹵豬耳,懷裏抱了壇“紫楓霜”,翹着二郎腿坐在長板凳上。一群打鐵的做木工的做苦力的大老爺們站在他身後,指着被扒掉黑布綁成一串的俘虜跟翁江蛟大獻殷勤:
“老大,這周圍山上種地的我都熟,不是種地的。”
“老大,這周圍打獵的我都熟,不是打獵的。”
“老大,這周圍采藥的……”
那邊鼻青臉腫的首領被嗡嗡的談論聲吵醒,怒目圓睜:“老子堂堂紫浮山白刃堂堂主,哪裏是那些山樵野夫能相比的?”
“紫浮山?”翁江蛟啃完豬耳朵,拍開壇口封泥喝了一大口:“說起來還算是老相識,這紫楓霜的配方就是你家掌門賭輸給我的。”
首領面色一喜,遇上了掌門的熟人,事态說不準有轉機。卻聽翁江蛟繼續道:“既然咱們不打不相識,你也砸了我的店鋪,吓跑了我的客人,怎麽也得給五百兩賠償費不是?”
五百兩!首領禁不住一哆嗦,這放在紫浮山全盛時期倒是好說,但如今……
只得腆着臉道:“不瞞大俠您說,自從幾個月前我派總壇遭變後,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手頭是越來越緊,要不是大小姐帶着我們……”
翁江蛟懶得聽他扯,眼神一厲:“就是說沒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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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領寒毛倒豎,趕忙老實交代:“說不準,要看大小姐那邊劫了多少。”
“哦,”翁江蛟歪倒下去,沒個正形半躺在板凳上,又飲了口酒:“劫哪家?多久來?”
首領一看有戲,差點喜極而泣:“大俠稍等,正是鎮東那蛟風門掌櫃家……”
後面站着的漢子們素來知曉老翁跟小狗子關系不一般,一聽這還得了,這是太歲頭上動土啊!
有人急忙上前道:“老大,就是小狗子家,小狗子二叔是蛟風門的。”
翁江蛟眉頭一皺酒壇一摔,一身閑散氣驟然化做滿身煞氣:“他們敢!”
衆人齊齊驚退一步,眼前一溜殘影掠過,哪裏還有老翁的身影?
蒙面人首領摸不着頭腦:“怎麽……怎麽……”
衆大漢哄笑:“老大武功高強,必定是林掌門師父。這人居然還敢說是去搶蛟風門。哈,也不想想老大會幫哪邊?”
首領面如土色,嘴裏無意識地叨念:“完了完了,他是真的。‘玄冰寒心翁江蛟,劍下千萬亡魂號。’這等殺神出世,哪裏是我們一個小小的紫浮山惹得起的?”
他的話無人聽見,糙漢子們正聚在一旁吃着蠶豆感慨老翁平日裏多麽和善多麽好脾氣。
鎮東,小狗子家。
小狗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玩蛟龍旗。心裏邊忽然煩躁起來,把二叔帶回來的厚棉被一掀,蹦起來說道:“老翁才不老呢!他是個大俠客,我還想跟他學武功!”
“好了好了,你過幾天不是要跟二叔出去學武功嗎?怎麽盡想着老翁?”小狗子的娘笑着從燈下擡起頭來,眼角有些晶瑩,手上拿着縫給小狗子帶出去慢慢穿的新衣。
小狗子趴到床上,嘟囔道:“我就想跟着老翁學。老翁人又好,跟着他學也能常常回來看看。”
“你還想着回來看看?也不知是誰整天就朝老翁那裏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他家的哩。”小狗子的娘笑罵一聲,又低下頭繼續做針線活:“小狗子,你明年長多高啊?要是娘能把你一生的衣服全做完好就好了,娘就再也不擔心你冷着了。”
小狗子抓抓腦袋:“娘……”
就在這時,屋外馬匹嘶鳴,殺喊聲漸起。
小狗子跳下床,拉着娘的袖子道:“娘,你去床底下躲躲,我去叫老翁。”
小狗子的娘一把抓住他:“別出去,你去床下躲躲,娘親護着你。”
小狗子死命搖頭,一拍胸膛:“男子漢大丈夫,哪裏能夠退縮?娘親,還是你去躲吧。”
“你這孩子……”幾乎快要哭出來。
門忽然開了,一個纖弱的身影戴着鬥笠出現在門前:“好一個母子情深。”
小狗子的娘一把将小狗子拉到身後,想護崽的母雞一樣張開雙臂。哪怕她自己也是臉色發青。
轟然一聲巨響,瓦片漱漱落下,這對母子與戴鬥笠的身影之間的房頂破了一個大洞,一個人影從洞口躍下,很是講究地拍了拍身上的粗布麻衣。
自然是翁江蛟。
戴鬥笠的人腳步一頓,驚道:“怎麽是你?”
“我還沒問怎麽是你。”翁江蛟拔劍出鞘,亮白的劍身映出他冷峻的臉龐:“一個半老徐娘,不做正經事情為自己的後半生考慮,還在學人家打劫?”
紫浮山大小姐銀牙緊咬,氣得渾身發抖。但她知道自己不是面前這人的對手。冷靜片刻便道:“我不想跟玄冰心起沖突,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帶人撤,絕不動蛟風門一絲一毫,而你大人大量不再追究,如何?”
“好。”他樂得輕松。
紫浮山大小姐一吹哨子,外邊打鬥的人都停下圍攏過來。她一拱手:“後會有期。”
翁江蛟點頭:“後會有期。”反正他那裏還有一大串人等着她去贖。
紫浮山大小姐步步後退,臨走,終于忍不住掀開鬥笠:“若我遣散紫浮山餘部,不再與你們為敵,我們能否回到月下初遇時?”
“我們老了,”翁江蛟抱着刀慢悠悠地答,“這不是靠功力保持容顏不老就能改變的。你不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少女,我也并非當年疏狂清傲的少年。美人在懷花前月下那種事情,是小風那種年輕人做的。”
說完有些恍惚,這是他隐居以來頭一次提到他的弟子林下風。搖搖頭,他那徒弟要是真有花前月下,那場面不知道能吓壞多少人。
又補充道:“況且,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好,好,好,”紫浮山大小姐氣得發抖,笑得猙獰:“翁江蛟,你那顆心恐怕真是玄冰做的。我們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小狗子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嘿嘿笑了聲:“這就是江湖大俠,真叫風流呀!”
頭頂被他娘一拍:“別亂說。”
翁江蛟收了劍,透過房頂上的大洞,望着月光唏噓:“想當年我也是名動江湖的少俠,一眨眼黃土都埋到脖子啰!”
小狗子溜上去扯着翁江蛟手道:“老翁你怎麽來了?是不是終于想好要教我武功了。”
翁江蛟嘴角一抽:“去去去,一邊去。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會武功了?”
小狗子指了指眼睛:“這只看見了,這只也看見了。騙你是小狗。”
翁江蛟:……
小狗子的娘:……
追着紫浮山跟來的衆人:……
一名身着長袍文绉绉的青年越衆而出,走到翁江蛟面前一揖:“小侄頑劣,無心冒犯大俠,望大俠見諒。”正是小狗子的二叔。
翁江蛟拍拍小狗子的頭,笑道:“無妨,這孩子長得可愛,我很喜歡。天色不早了,我也不好再唠擾,告辭。”
“大俠請留步,”青年忙出聲挽留,“不知大俠可是掌門的師尊?”
果然來了!翁江蛟頭皮一緊,點了點頭:“你回去告訴小風,就說他若還當我是他師父,就不要來打擾我隐居。我老了,只想做生意賺點棺材本,跟他折騰不起了。”
青年慌忙道:“小的不敢,林掌門前日裏接到一封信,信上說他若想讓他師父活下去,就只能孤身一人去黃沙堡。林掌門對您一片孝心,怕是已經在趕去路上了。”
翁江蛟優哉游哉走出門去:“那小崽子,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出去就不要說是我徒弟了。”
青年不敢說話。
片刻後,門外又傳來駿馬嘶鳴聲。一個車夫捂着胸口撲到門口:“報!大事不好了,剛剛一個身穿粗布衣的人搶馬,小的前去阻攔,被他踹翻在地。我們最快的一匹馬被他搶走了。”
小狗子握着拳頭,兩眼發光:“這就是大俠!大俠!”
他二叔:“呵呵……”
(未完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 想林下風被騙去什麽地方的時候,我覺得我應該想幾個帶顏色的地名,到時候才好跟紫浮山排成一溜共稱為“江湖幾大門派”。然後第一反應就是赤,水,河(沒錯就是紅.軍四渡的那個,也就是茅臺鎮的那條美酒河)。
emmmmm我果然是起名字最不走心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