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遲暖擡高傘面, 微微仰頭看向眼前熟悉的宅院。
電話裏是徹底的安靜,緊接着, 二樓的窗簾“唰”地拉開, 顧寧姿的身影在那後面一閃而過,電話就被挂斷了。
屋門很快從裏面打開,顧寧姿三步并兩步穿過院子。
她架着眼鏡,頭發很随意紮了丸子,身上是寬松的舊衣,衣服上色彩斑斓,全是顏料,甚至側邊臉頰也有被蹭到一些。
遲暖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近。
沒有等到電子門完全打開, 顧寧姿就大步跨了出來。兩人看着對方, 遲暖沒有忍住, 先笑了。
顧寧姿也笑了,避開全是顏料的手指, 用手腕擡高遲暖的臉,半捧着。遲暖踮起腳, 身體幾乎撞進顧寧姿懷裏。
雙唇貼近, 兩人邊笑邊吻。
然後顧寧姿含着遲暖的下唇輕咬了一口。
“……”遲暖摸嘴, 她的眼神羞怯中帶着懵然, 顧寧姿見了又要湊過去,遲暖忙退了半步:“不要咬我。”
“……”顧寧姿擠出三個字:“你騙我。”
遲暖:“你不想見到我嗎?”
顧寧姿笑着說:“不想。”
遲暖:“噢。”
兩人說着錯位的對話進屋, 顧寧姿先去洗手, 又回房間換衣服, 遲暖就在客廳逗貓玩。
等顧寧姿換完衣服出來,遲暖問她:“你剛在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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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姿:“嗯。”
遲暖:“畫了什麽?我能上去看嗎?”
顧寧姿:“……”
遲暖:“……不行噢?”
顧寧姿:“……行。”
顧寧姿的反應有些奇怪,遲暖疑惑地跟着她一起上樓,二樓和上次來幾乎沒什麽變化,只是在看見畫架上那副未完成的作品後,遲暖知道顧寧姿是那種反應的原因了。
顧寧姿在畫她。
畫中的遲暖雙眼微彎,嘴角上揚,幾縷碎發黏在水潤的唇瓣上,傳神的不得了。
遲暖太喜歡了,對着這幅畫看了又看,後來留意到四處都沒有畫筆,顧寧姿剛才又滿手都是顏料,新奇地問她:“你用手指畫的嗎?”
顧寧姿:“嗯。”
遲暖想象着顧寧姿用手指在畫布上一點一點描摹自己的五官輪廓、表情神,韻——說什麽給顧寧姿驚喜,明明是自己被驚喜到才對啊!
顧寧姿看遲暖喜歡,走到牆邊,一路走一路掀遮蓋油畫的白布。
比起初時看到畫着自己的油畫的那份驚喜,遲暖這會兒是真的真的被震撼到了。
好多好多副畫,畫裏的人無一例外全是遲暖。
遲暖在笑,遲暖微微蹙眉,遲暖抓頭發,遲暖寫作業,遲暖的背影……
遲暖心潮澎湃,她覺得自己太可笑了——這一個暑假的煎熬,簡直是對顧寧姿真心的一種踐踏。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她感動地又想掉眼淚。
……
時間已經到中午,蘇秘書來送餐,見顧寧姿和遲暖在客廳裏撸貓,“咦”道:“阿寧今天沒畫畫?”
又對遲暖說:“你來啦。”
遲暖嘴上應着“您好”,心裏卻被蘇秘書說得緊張起來——她知道顧寧姿在畫自己嗎?
“畫了一會兒。”顧寧姿說。
蘇秘書看遲暖有些呆呆的,以為她是不知道,就說:“阿寧油畫很棒的,不過之前畫得少,好像是7月初?對,6月末7月初的時候,她經常翹了課回來畫畫,有時候整宿整宿不睡覺,簡直廢寝忘食。”
顧寧姿:“……”
遲暖:“……”這個時間,正是顧寧姿因為薛玟鬧別扭的時候。
蘇秘書對遲暖眨眼,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畫什麽。這裏有兩處地方,我們碰都不讓碰的——她的床和她的畫室。”
顧寧姿:“…………”
蘇秘書走後,遲暖拉着顧寧姿問話,眼睛裏藏了小星星,閃啊閃的:“原來你從那麽早就已經喜歡我了啊?”
床不讓人碰,可是遲暖第一次來就是借宿呀!
她笑眯眯的,目光狡黠又可愛,顧寧姿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就有人那麽遲鈍,一點都感覺不出來,還說什麽朋友之間相互指正缺點。”
遲暖視線被遮擋,只管揚着唇笑:“我怎麽會知道你在想什麽呢?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顧寧姿說:“不是嗎?那你是怎麽把我的攪合地一團亂,變得那麽喜歡你的?”
藍貓“喵”了一聲,除此外,四處無聲。
“……”遲暖的臉慢慢紅了。
……
本來打算好好約會出去玩的兩個人,吃完午飯就膩在家裏不願動彈。遲暖覺得只要是和顧寧姿在一起,哪怕是聊天、看電視、或者各自發呆,都是很開心、很快樂的事。
別提還一起打了牌。
遲暖對徐丹爆料的“顧寧姿打牌很菜”還記憶猶新,并且躍躍欲試。兩個人盤腿坐在地毯上,你來我往幾局過去,遲暖滿臉不解道:“不是說你牌技爛嗎?……這叫爛?”
兩人輸贏幾乎對半,顧寧姿對此笑而不語。
又打了幾盤,遲暖盯着顧寧姿的眼睛:“……你上次和她們打牌是故意輸的吧!?”
顧寧姿依舊是笑。
遲暖可算明白了,難怪每次都輸,就算是瞎貓碰着死耗子,好歹也偶爾贏兩盤吧?轉念想想,顧寧姿費盡辦法把一手好牌打爛,也挺好笑的。
遲暖一邊洗牌一邊問她:“那除了打牌,你還會玩什麽?”
顧寧姿想了想,說:“基本的都會吧,你想問哪樣?”
遲暖:“……你是有多愛玩?”
顧寧姿被她問得一愣:“……不是。”
顧寧姿:“我沒有。”
藍貓在後面拍翻了它的專屬小食盆,哐啷啷啷,顧寧姿轉身去扶正,遲暖擱下牌,順勢趴在她背上,摟着她的脖子:“顧寧姿。”
顧寧姿:“嗯?”
遲暖:“你會喜歡我很久嗎?”
顧寧姿:“嗯。”
遲暖靠在她的後背上,為什麽才剛剛得到,卻突然覺得會失去呢?
兩人消磨了一下午,傍晚時分,顧寧姿帶遲暖出去吃晚餐。遲暖不知道顧寧姿什麽時候訂的位置,驅車接近一個小時,她們到了半山腰的餐廳,這時候正好能看見夕陽落山的全景。
陽光消失後,燭光亮了起來,鮮花鋪桌,目之所至,來這裏吃飯的全是挨靠着脈脈私語的情侶。
氣氛有些太好太浪漫了,顧寧姿和遲暖互視,遲暖“噗”地笑了一聲,顧寧姿鎮定地說:“……我問蘇秘書啊,對哪家餐廳印象最好,她推薦的這裏。”
遲暖依舊是笑,顧寧姿也邊說邊笑:“她确實也有說,是在這裏被求婚成功的……”
兩人都有些臉紅,只是一通電話,提前結束了她們美好的約會。
“暖暖!小梧桐出生了!”遲青川激動的聲音穿透聽筒,遲暖不由得“啊”了聲:“真的嗎!!”
遲青川:“真的!真的!”
遲暖急忙問:“哪間醫院?”
她的電話還沒結束,顧寧姿就已經站了起來。遲暖跟着她往外邊走,電話一挂,挽住她的胳膊晃,迫不及待要和她分享這份喜悅:“我們家多了一位成員了唷!”
顧寧姿目浮笑意:“祝賀你當姑姑啊。”
……
顧寧姿把遲暖送去醫院,車子才剛停穩,遲暖就跳下了車,顧寧姿好笑地看着一向沉穩的她變成這麽急急躁躁。
遲暖走了幾步,又折回來。
顧寧姿降了車窗,遲暖扒着車沿,臉紅紅地說:“我太高興了,我們家沒什麽親人……顧寧姿,今天晚上對不起,你的安排那麽好,但是……”
顧寧姿:“我們随時都可以再約啊。”
遲暖:“那我回頭再告訴你小梧桐的事情噢!”
……
岳芸是午後見的紅,她整個孕期都在猶豫,究竟是順産還是剖腹。她嫌剖腹留疤,以後穿比基尼不好看,幾乎已經下定決心要順産了,哪裏料到幾次宮縮下來,嘗到疼痛的滋味,瞬間哭着嚷着說不要生了。
這裏的婦産科主任與季先生熟識,季先生一早就已經打過招呼。主任是鼓勵順産的,但岳芸實在痛得受不了,遲青川聯系到他,他立刻就排了手術。
遲暖趕到醫院,病房裏,岳芸麻藥的勁兒快過去了,疼痛再次變得明顯,且難以忍受。遲青川放慢動作,在輕輕哄她。
有位白胖的阿姨坐在靠牆的寶寶床邊,岳芸5月份就定了月子中心,這應該是中心安排來照顧她和小梧桐的陪護人員。她一邊看着小梧桐,一邊對遲青川和岳芸說:“你們看他的眉毛和眼睛,生的多好,小鼻子也挺翹,長大了不管是像你們中的誰,反正要騙走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的心喲。”
遲暖想,原來我們的小梧桐是男孩子呀!
遲青川看見遲暖,笑着向她招手:“過來呀。”
遲暖停在病床邊,輕輕的:“嫂嫂。”
岳芸睜眼,見是她,忍着痛,有氣無力地問遲青川:“我媽呢?我媽媽什麽時候來?”
遲青川說:“我給她打過電話了,也給她定好了票,她明天一早過來,中午就能到了,我去車站接她。”
遲暖轉去看小梧桐,小梧桐裹着粉嫩的棉紗抱毯,乖乖地睡在寶寶床上,紅紅的,皺皺的,小小的。
遲暖按耐不住去撫觸他露出毯外的手背。小嬰兒的手指又長又細,遲暖不敢用力,擔心碰痛他。
病床上的岳芸長長地抽噎了一聲。陪護阿姨從進醫院就察覺到她陷在情緒的低潮裏,想要寬慰她,就對她說:“要不要把小梧桐抱來給你看看啊?可漂亮可乖了呢。”
岳芸被小梧桐折騰得死去活來,陪護阿姨不提還好,這一提,她遠遠掃了眼牆邊的寶寶床,一邊淌淚一邊把頭轉去另一邊,說什麽也不要看。
遲暖覺得自己手上一緊,低下頭,小梧桐小手亂動時,無意識地揪住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