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變貓.06
在如何繞開路邊的監控,避免引來警方的管控和罰單方面,相澤樹裏絕對有着遠超大部分人的豐富經驗。
整座城市的所有通路,包括由行人踩踏而來的土坡捷徑,以及隐匿于林蔭間的羊腸小道,都如同細密交織的圖騰般刻進了他的腦海當中。不誇張的說,就連某個常年犯案、慣于潛逃的怪盜魔術師,也未必能有他熟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總之,好心給新小弟做出了預警後,他便一扭車頭,嗖地鑽進了附近的曠野地帶,怒氣沖沖的将油門轟到最大限度。引擎咆哮的聲浪仿若海水潮湧,一陣高過一陣地拍打着夜空,震得整片深藍色都開始搖晃起來。
那看似幻象的場景,真實的倒映于綠谷出久的眸底,翻出一圈圈令人眩暈的精神沖擊波。他感覺自己像是一不小心攀上了惡龍的脊背,整個人被颠得幾乎要掉下去,全靠身後騎手的幫忙才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
雖然很慶幸沒有當場死亡,但是——他的胃根本無法承受這麽大的刺激!萬一、萬一沒忍住吐在大佬的愛車上,會不會被一起扔上天變成風筝啊?!話說,小勝你還好嗎?有努力活着吧?!!!
他在呼嘯而過的疾風中費力側過頭,很想替暴脾氣的發小求得一條生路,可一張開嘴,裏面蹦出來的全部都是意義不明的慘叫:
“啊啊啊——那個、哇、小勝啊啊啊啊啊啊啊!”
“叽叽喳喳的煩死了!老子還沒死呢,用不着你一直叫魂!”爆豪勝己被長長的束縛帶拖住,縱使氣得要命,也只能利用掌心噴發的爆破火力來控制方向,險之又險的避過面前不停撲過來的障礙物。
大概是為了故意刁難他,黑發少年選取的路線非常崎岖不平,時不時還會開進周遭廢棄的工廠當中,炫技似的圍着僅剩的承重石柱繞來繞去。若不是他躲得及時,恐怕早就啪唧一下撞在上面,然後像是跌進毛線團的貓似的,被左一圈右一圈的纏住、傻乎乎地陷在裏面動彈不得。
“可惡!有本事來打一場啊!喂——!膽小鬼!”
他扯開喉嚨一個勁兒地叫嚣,試圖激得對方停下車,好變成對自己稍微有利的局面。但無論他說什麽,相澤樹裏都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态勢,甚至還打開音響,放起了震耳欲聾的搖滾樂。
“居然一直無視我?!去死、去死、去死吧,你這個老鼠一樣跑來跑去的混蛋家夥!”哪怕明知道再怎麽喊也不會起到作用,奶金發色的少年仍舊沒有停歇,幹脆變成了單純宣洩怒氣一種方式。
然而,不去回應不代表真的沒有聽見,樹裏同樣忍耐得相當辛苦,眉心越擰越緊、團成個小小的川字形,後槽牙狠狠地磨了好幾下,簡直咬得兩腮生疼。
——殺人犯法、殺人是犯法的!啊、臭小子,真想把他套進麻袋裏狠狠揍一頓,再摁進海裏好好洗掉那爛水溝裏爬出來一樣的性格!
因為爆豪是自家監護人的學生,如果他在外面下了黑手,揍得對方鼻青臉腫,到第二天上學的時候肯定會被發現,所以他必須得克制住脾氣才行。若非有所顧忌,單憑打壞車尾燈這條罪狀,就夠他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刺頭揉捏上八百個回合的。
畢竟,任誰去起早貪黑打工三個月,好不容易攢夠錢買到心愛的配件,結果剛裝上沒兩天就遇見破壞份子,都不會有好脾氣的吧?他直至現在還能保持理智,已經算是相當有自控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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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真男人從不因失敗而退縮,就算再去當幾個月幸平氏黑暗料理專用小白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嗯,真沒什麽大不了的。
回憶起被特制鱿魚腳、鹹魚幹支配的恐懼,他的胃裏忍不住翻江倒海,一度陷入了與綠發小弟相同的懷疑人生模式。
不過,堅守着頭可斷、愛車不能髒的信念,他頑強的抿着嘴,硬是先将半空中飛舞的爆豪轉得沒力氣再瞎嚷嚷,才停下來把人解開,原地休息了一會兒。
“嗚、嘔——”綠谷出久露出得救般的神情,咕嚕嚕地滾下車,趴在路邊幹嘔了幾聲。
在歷經半小時以上的極速飙車後,他覺得,自己肯定會留下一生的陰影,對此非常想寫下一句忠告(遺言)來警醒世人: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招惹大佬,也永遠不要搭大佬的順風車!
而他生性好強的發小,這會兒因為過度使用個性,正沉默的靠着欄杆,抓緊時間調整着過于急促的喘息。
比起綠谷短時間內鍛煉出來的身體素質,爆豪勝己明顯要高出一籌,哪怕超負荷的發動過大量爆.破,手臂也僅僅是酸得小幅度抖動,并未出現血管崩裂等可怕症狀。
或者該說,是某個人觀察得太過精準,恰到好處的停在他目前承受度的邊緣、又不會産生後遺症的界限上。
哈、真是個可惡又可笑的家夥。作為對手來講,是最令人頭痛的類型——強大、腦筋靈活、性格糟糕,簡直跟他們的班主任相澤消太如出一轍。
少年面色不虞地思考着,同時甩了甩自己潮濕的奶金色發絲,随意的歪歪脖子,任由汗珠順着鬓角滑落、一路隐沒至貼身的黑背心當中。常年經受磨練的身體線條本就過分優美,此刻肌肉正處于充血的狀态,更是呈現出飽滿的贲起,在昏黃的路燈下被塗上了層蜜色的陰影,竟顯出一種清甜的氣息。
啪嗒、啪嗒、啪嗒。
一道黑影伴随着刻意加重的足音挪了過來。
他猛地昂起頭,像是只充滿警戒心的野生動物,一邊将渾身的毛發蓬開,一邊聲音喑啞地率先挑破局面:“你這家夥,是過來嘲笑我的嗎?”
大約是出于對峙的本能,他下意識用目光搜尋着黑發少年的眼睛,試圖通過驚人的氣勢來震懾住對方。然而,四目相對的前一秒,他的眼前倏爾落下大片暗色,緊接着便傳來肌膚相貼的炙熱觸感。
“……喂!”
被捂住眼睛的爆豪全身一僵,來不及分辨面前人的意圖,立馬習慣性的提高聲調大吼:“惡不惡心啊,你這家夥?!靠得太近了!我可不記得我們的關系有這麽好!”
“放心吧,我還是跟之前一樣讨厭你。”樹裏難得跟他産生共鳴,便用一種介乎于寬慰與冷酷的态度說着真心話,“只是出于我的個性原因,沒辦法跟別人做什麽眼神交流而已。恰好,我們彼此之間完全不需要那種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根本是連第二面都不想見的關系吧。”
“啊、說得沒錯。”
奶金發色的少年冷笑一聲,擡手握在對方的腕間,舒展開的五指十分惡意的向上包裹,隔着染血的手帕按壓自己留下的創口。
“但別忘了,你答應過廢久那個書呆子,要教他如何戰勝我……嘁、光說出來都讓人不爽得要命。總之,可不要臨陣退縮啊,老子遲早把你們一起炸上天。”
他的聲線放低了很多,帶出沙沙的氣音,非但沒有減少攻擊性,反而格外具有殺傷力,緩緩牽起的唇邊又露出一顆尖銳的犬齒,愉悅地彰顯着存在感。
——惡龍。
不知為什麽,第一個蹦進相澤樹裏腦海中的,竟然會是那樣一個詞彙。不過沒等深思,他便明白這的确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小氣、驕傲、兇惡、不屈,以及天生具有的強大力量。擁有如此品性的人,也難怪會活成目空一切的模樣。
他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對方炸起的奶金色頭毛上,回憶起那份過于柔軟的觸感,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一聲遺憾的長嘆:果然,這家夥唯獨在變成貓的時候才會可愛一些。
“等你從雄英畢業以後再說,我可不想被你的班主任批評教育。”他抽回飽受惡龍摧殘的右手,轉過身敷衍的擺了兩下:“這裏離你的家不遠,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趕緊滾,從一開始老子就不需要你送好嗎?!”
一路受到的“盛情款待”嚴重透支了爆豪的體力,讓他暫時站不起身來,全靠吼來維持輸出,之後還得承受缺氧的眩暈感,不得不靠着欄杆繼續休息。
他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黑發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上,直到對方站在綠谷出久的身前,才不爽的扭過頭去。
——呿、一個願意跟廢久紮堆的蠢貨,怪不得渾身都是讨人厭的氣息。
相澤樹裏這會兒(勉強算是)完成了監護人的交代,自然懶得再理會身後針刺般的視線,只是簡單的跟新小弟交談了幾句,确定他不需要自己再送一程後,便利落的擡起長腿跨上機車。
“這種時候,還是找地方去喝一杯比較痛快。”回身看看被激情打爆的車尾燈,他煩躁的掏出手機,準備聯絡幾個附近地區游蕩的小弟,殺到新開的酒吧去過一過潇灑的夜生活。
結果沒想到,電話一接通,傳出來的反而是亂七八糟的起哄聲。
“老大!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