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變貓.18

事實證明,相澤消太果然沒有辜負狡猾成年人的光榮稱號,哪怕是面對炸毛的侄(大)子(貓),也能有條有理的進行反駁和安撫,最終成功說服對方、完成了一場絕不算平等的交易。

“……事先說好,就只能摸兩下,再多了絕對不行!”黑發少年背對着監護人坐在床邊,聲音裏飽含着挫敗之後的惱怒和無力感,明顯是靠虛張聲勢來挽回面子。不過,就算他的語氣再生硬,身後的尾巴卻非常老實,像是一條擁有生命的柔軟織物、從衣擺下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随後溫馴地攀上了男人的手臂。

比起普通大小的貓科動物,它的尺寸與獵豹或者老虎更為相似,不由令人聯想到“危險,請勿觸摸”一類觸目驚心地警示标語。但說實話,當毛茸茸的長尾巴乖巧地躺在自己的手心裏時,大約很少有人能夠拒絕這份誘惑,尤其是對于貓控而言,簡直是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

——摸我!

油光水滑的黑色毛尾巴對目标人物抛出訊號。

終于得償所願的不良教師收緊五指,試探性地捏了一下來回擺動的尾巴尖——這裏不得不感謝一下他自己的先見之明,雙臂打石膏的時候特意要求将手掌留在了外面,不然別說是撸貓,就連正常吃飯喝水都是個大問題。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仔體會觸感,強自忍耐的樹裏便突然跳了起來,整條尾巴從根部一直炸到頂,活活粗了兩倍有餘、變得像是根長了毛的樹棍一樣筆直。如果不了解前情,肯定會以為他整個人被通過電,原本随性垂落的發絲也跟着亂蓬蓬地翹了起來,恰好露出微微泛紅發燙的耳尖,熱度又順着脖頸向下延伸、一直隐沒至衣領的深處。

“夠、夠了吧!”

大概是覺得十分丢臉,黑發少年沒有轉過身,氣勢洶洶地對着面前無辜的衣櫃質問道。

然而,監護人無情地撲滅了他的希望之火,“還差一下,說話要算數啊,樹裏。”

貓科動物僵硬的尾巴尖開始逐漸放低,好似相當猶豫一般地左右晃動着,最終重新回到了大魔王纏滿繃帶的手指上。黑白兩色的反差感相當有趣,明明是代表着不詳與惡意的黑,卻毫無反抗能力的任由他人擺弄,不時簌簌地抖動着,看上去極為可憐。

相澤消太所謂的摸一下,明顯與老實人的想法天差地別,總之被他握住之後,似乎只要不松開手、就代表着可以摸到心滿意足為止。

再一次體會到成年人(合理)虛僞的樹裏狼狽不已,等好不容易熬過去,感覺尾巴尖正在隐隐作痛,簡直像是腫了一大圈。他一向喜歡把獸尾藏進褲子裏,平日裏倒是沒什麽,這會兒跟上刑似的、怎麽放都不自在,稍微一動便磨得他渾身發麻。

——待會兒騎車出去浪會死人的吧?!

他充分有理由懷疑,監護人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教育他——做人(貓)得夾緊尾巴,畢竟,誰還沒個克星呢?

接受了一番愛的搓磨後,相澤樹裏不得不收起自己可以翻身做主人的短暫錯覺,連談好的條件都不敢再提,直接火速找了個理由逃出大魔王的監管範圍,砰地一聲關上門,從玄關随手撈過一件黑色的外套、匆匆忙忙地趕往外面的世界呼吸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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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又重新變得安靜起來,穩坐家中霸主地位的男人稍微嘗到了些形單影只的味道,卻對此沒什麽怨言,只是擡手伸向床邊的小桌,拿起了依舊散發着溫暖熱度的陶瓷碗。

不知怎的,他竟莫名有些想笑,便一邊用勺子攪拌着易于消化的流質食物,一邊在撲鼻的香氣裏暗自低語:“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看來是交了不少朋友啊,臭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按照這個勢頭走下去,一定會擺脫過去的陰影,成長為一個不錯的家夥吧。

還真是讓人充滿期待啊。

……

相澤樹裏自然聽不到自家叔叔的心聲,這會兒正騎着愛車飛馳,努力忽略掉因為引擎轟鳴帶起的震感,而令他飽受磨難的尾巴繼續承受着痛苦的悲慘現狀。活了這麽些年,他頭一次想要老老實實的坐在軟椅上,當一個拼死不挪窩的廢人。

——如果不是為了赴約,他或許真的會找個地方癱着……

但是,作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佬),必須要遵守自己答應的每一條約定,不然以後怎麽服衆?類似于爽約之流的堕落行為,只存在零和無數次這兩種結果,他必須要堅持下去、絕不能給後者留有餘地。

此時,距離約好的八點鐘,僅剩下十五分鐘。

黑發少年咬緊牙關,将油門轟到了最大,如騎坐着咆哮騰空的惡龍一般、徑直穿過通往目的地的條條小路,最終從密林之中飛躍而出,迎着驟然亮起的光芒抵達了柏油馬路。

那是感應式路燈受驚之下所做出的回應,與此同時,不知等了有多久的橘發青年擡起頭,極為随意地揚了揚夾着丁點火光的右手,笑着對來者打了聲招呼:“上次我就想說,你的車真不錯。”

說話間,一道極細的煙線自他唇邊湧出,虛虛地勾勒着面部輪廓,令他看起來仿佛是站在海邊翻湧的霧氣當中,下一刻便會随風而逝,不留下一絲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他雖然擅長操縱重力,可非戰鬥時刻給人的感覺則完全相反,仿若午夜時分降落的夢境,鮮活绮麗、卻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實感。

“這種時候我是該說'多謝誇獎',還是'抱歉,讓你久等了'?”相澤樹裏随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黑發,不着痕跡地歪坐着,緩和了一下尾巴殘留的不适感,随後才站起身,邁步向中原中也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他踩着路面的時候刻意加重了點力氣,就像是在接近一只正在休憩的野獸,以此來示意自己沒有搶占地盤的意思。

那大約是凝聚在骨子裏的本能,對強者抱有天生的敬畏心作祟,當他決定與對方和平共處時,反而比第一次見面要收斂許多,還帶着些許試探的意味。

橘發幹部見多識廣,手底帶過的黑手黨成員絕不算少,自然有着一套成熟的禦下經驗。對此,他放松了站得有些板正的身形,表現出更加随性不羁的一面,甚至還從口袋裏摸出了煙盒,指尖輕輕在下面一彈、頂出根與他嘴裏所抽的同款香煙,擡手遞了過去。

“我也沒等太久,喏,抽一根……”男人之間的交流從來是煙酒不分家,等話一出口,他才猝然想起自己面前的人是個未成年,立刻又改口道:“算了,對你這個年紀來說還有點早,等以後再說吧。”

“會拘泥于那種事情,你難道是兼職了教導主任的工作嗎。”黑發少年的動作又輕又快,好似變戲法一般從試圖逃跑的煙盒裏截獲了戰利品,又從中原中也的煙蒂上借了點火,随後娴熟地往自己嘴裏送去,“這些也算是生存技能啊,所以遲早要學會的東西,還不如早點掌握,以免叫人看了笑話。”

“況且,你也別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啊,中也,明明連酒都一起喝過了。”他咬着淡黃色的尾端,試圖表現出熟練的樣子、便猛地吸了一大口,結果被嗆得直咳嗽,最後只能掐在手指間裝裝樣子。

橘發青年眉心一跳,明顯是想起來什麽,不由露出有些頭疼的表情,根本無暇再去糾正對方的稱呼問題。

——不僅一起喝過酒,還抱着睡了一覺啊……

前兩天回到組織裏,也不知道是誰把消息走露了出去,居然傳進了尾崎紅葉的耳朵裏,驚得她直接過來三堂會審,想打聽出究竟是哪個有本事的家夥撬開了中原中也的心房,還一上來就幹柴烈火,直接走完了整套程序。

當時,橘發幹部的表情一言難盡,只能平淡樸實的回了一句:“——是一個很有潛力的孩子,我準備帶他進組織,當成助手來好好培養。”

“如果是你的決定,我自然不會阻攔,中也,有時間記得把那孩子帶過來見見我。”美豔的女人彎起紅唇,笑容滿面的回應道。

至此,中原中也覺得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麽風言風語,畢竟他着重跟紅葉大姐強調了一下,自己是跟同性共度一夜、而絕非異性,根本沒什麽好八卦的吧?結果轉頭出了門,迎面又碰上一堆求知若渴的眼神,看得他頭痛不已、深覺流言遠比洪水猛獸更為可怕。

看來,唯一的辦法便是讓相澤樹裏快點加入港口黑手黨,由所有人親眼見證,才能擺脫掉他有了相好之類的奇妙言論。直男如中原中也,對自己分析出來的結論完全是深信不疑。

這也就是為什麽,明明剛分別了兩天,他就迫不及待的發起邀約,想要在短時間內将好感度徹底刷滿的原因。

“算了,我們進屋再談吧。”橘發幹部摁滅了煙頭,丢進一旁的垃圾桶,目光順着街道移向不遠處,“你說的店離得不遠吧,是不是那……家……?”

兩個人的視線同時定格在被潑了油漆的店鋪招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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