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尋匿
打定主意的季清沒有想到他有意釋放善意,想要幫助只見到一面的小孩,人家卻不一定領情。
當天下午,季清揣着幾塊粗糙的糕點。來到上午遇見小孩的石徑,按照他蹲在山石後面看到的,走到一處茂盛的碧草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在碧草後面的石壁上專心的摸索,當時看見小孩從草底下鑽出來的時候,季清也十分的震驚,現在才發現,原本就是一個異常隐秘的洞穴,恰好被一株失去控制,生長的不像是草本類植物的一株碧草完全遮擋住,才躲過了季清的探查,洞穴不大,至少只是以季清現在半米多的身高依舊鑽不進去,只能伸出手臂,在洞穴裏面摸索。
裏面沒有人,季清在第一時間就得出了這個結論,洞穴是真的不大,季清稍微探進去半邊身子,手臂就能夠觸碰到洞穴的底部,并不是平緩的适合暗中偷窺的地方,就連洞穴的石壁上也滿是凸出來的尖刺,不知道是不是小孩的功勞,尖刺上面滿是劃痕,最尖銳的部分已經被打磨的相當圓潤,不能夠輕易刺傷蹲守在此處的小孩,只是石壁畢竟是石壁,縮在洞穴裏面就不可避免的會被紮到。
想到那天小孩不知道在這個狹窄的洞穴裏面待了多久,季清現在想起那天在小孩尚未遮擋完全的身體上面,依稀有暗色的痕跡,很像是經久的瘀傷,反複痊愈受傷,最終會形成比膚色稍微暗上一些的痕跡。
那麽小的孩子,不知道在這個洞穴中待了多久,才會讓瘀傷反複到在皮膚上形成痕跡,亦或者是他曾經遭受過虐待和欺淩,季清是知道的,《逆天》說到底是修仙升級流,裏面并不像是現代社會一樣有完善的福利制度,甚至在傳統道德中也會批判,就是介于世人的譴責,也不會有人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做出虐待弱勢群體的事情,雖然私下中并不能完全斷絕。
但是在以實力為尊的修仙世界中,實力就是一切,它是金科玉律,它是王道,它是道德标準。不會有人去關心你是不是弱勢群體,只要他開心,連生命都是可以任意殘害,這就是現實,殘酷但是公平。
所以季清并不能完全排除掉小孩受到虐待的可能性,只是季清再心急也找不到那天消失之後,就仿佛在眼前布下屏障,隔絕了的小孩。
無奈之下,季清只能做出最蠢笨,但同時也是唯一的一個法子,蹲守。當然在等待小孩的同時,季清也沒有閑着,他成功把小孩待着的洞穴裏面的石刺全部磨平到不能刺傷人的地步,雖然小孩不一定住在這裏,他也只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恰巧在這裏見到,但是一聯想到小孩可能蜷縮在滿是石刺的洞穴裏面,季清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麽。
至于每次他因為磨石刺弄得自己身上狼狽又灰撲撲的樣子,季清并不在意,他已經發現對于他的變化,書麗表現出來的不安,現在又恢複成以前髒兮兮的樣子,書麗眼中的懷疑才消散。
季清也沒有忘記每次離開的時候,把帶來的糕點放在洞穴裏面,不管小孩能不能發現,或是發現之後無視之,這都是季清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初初幾天,季清帶來的糕點都堆積在洞穴裏面,甚至季清還哭笑不得的在包裹糕點的油紙上發現了某種小動物留下的齒印,知道小孩還沒有放下對自己的警惕,為了防止某種小動物占領小孩的領地,季清只能無奈之下放棄這種對小孩的示好行為,只是每天在洞穴前面蹲守一會兒的習慣卻已經養成了。
十幾天下來,小孩沒有發現,對周圍的路況卻了然于心,季清只好安慰自己,至少不是無功而返不是嗎!
再次見到小孩的時候,季清記憶異常清晰,清晰到幾十年之後,還記得那天風很輕,經過十幾天的時間,春姑娘終于把她的溫暖,送到了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即使這個狹窄又陰暗的石徑,也沒有逃過她的巡視,遮擋洞穴的那株碧草,在春風中更加的欣欣然抽長了身子,在陽光中搖曳妩媚,星星點點的小花鋪滿石徑兩旁,季清這才發現石頭鋪就的小路,在兩座假山的石隙之間由泥土填充,生命力頑強的野花,聽從春風的召喚,以悍不畏死的姿态,沖破黑暗和堅盾,妖嬈在靜寂中,即使無人欣賞,無人驚豔。而假山卻繼承冬季的沉默和凜冽,用厚重彰顯着自己的存在。
季清無法形容,在那一片矛盾景色之中,小孩踏破靡麗的晨光,把陽光踩在腳下,緩緩的向他走來,只知道那瞬間心中的歡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心髒從新感受到類似喜悅這種正面的情緒。
“你···”季清遲疑道。“你去哪裏了?怎麽都沒有看見你?”
“······”很顯然季清不會得到回答。
季清十分有耐心的繼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臉上表情僵硬一瞬,并沒有回答季清的表現。
“你是不會說話嗎?怎麽都不理我呢?還是不想和我說話。”
只見對面的小孩張張嘴,終于吐出對季清說的第一句話“我沒有名字,你是誰?”
“是還沒有起名字嗎?我叫君重陌,上次不是告訴你了嗎?沒有記住嗎?你怎麽會在這裏,這麽冷的天氣穿那麽少的衣服。”說着季清上前兩步,想要伸手試探小孩手上的溫度。
小孩似乎沒有想到季清會做出那麽突然的動作,被抓住的瞬間,身體僵硬的愣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季清,也不說話,只是看着。
季清眉頭皺起,果然,小孩的手涼沁沁的,幾乎沒有一絲熱量,季清雙手包裹住小孩的手,也不嫌棄他手髒,想要把自己手上的溫度,傳遞到小孩手上。
小孩不知道想到什麽,眼淚毫無預兆的掉落,季清看着眼前無聲的畫面,伸手抱住小孩,想要給他一絲安慰。季清最是知道,小孩子傷心的時候,是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所以通常情況下,他們哭鬧的時候,都會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在他們單純的思維裏,只有這樣才能夠表達出自己的情緒,才會被安慰,才會得到想要的東西,當然這都是被愛包圍的孩子才有的特權。
從小就沒有感受過愛,或是知道哭出聲來也不會有人來安慰的人,才會無聲哭泣,通常心智堅韌的成人才會有這種表現,正如大愛無聲一樣,真正的傷心,也是靜默的,只是畢竟年紀還小,雖然止住了聲音,眼中的荒涼和暗殇卻止不住的流瀉出來,正如小孩眼中擒着的眼淚,季清能夠看出小孩極力想要阻止眼淚的肆意流淌,只是這陌生的溫暖,太過于珍惜和不知所措,竟讓眼淚出賣了他的真實感情。
“我娘說,我是家主的孩子,要等着他來幫我取名字。”
“家主?”難道真的是他的弟弟?季清十分的驚訝,上次不過是随口胡說,為了降低小孩的警惕心,沒想到,君家真是一筆爛賬,君錫到底是僞君子,不知道染指了多少人,只是既然敢做,為什麽不敢當,讓那麽小的孩子和弱女子在君家掙紮求生。
“他叫君錫,是我娘臨死之前告訴我的。”小孩冷靜的說道。
季清一驚,沒想到小孩的母親也離開了,同時心驚小孩的冷然淡漠,君重陌當年也是那麽大的年紀,知道母親的死訊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表現,在對比小孩,不過當年君重陌被紫衣好好的護在羽翼之下,從沒有經歷過任何的風波,自然脆弱,這孩子不知道經歷了什麽,變成現在這樣。
“你是我哥哥嗎?”小孩抓住季清的手臂,聲音稚嫩的問道。
如果不是手上的力氣,季清也不會看出那麽小的孩子,已經這樣會隐藏自己的心緒。
“是,我是君錫的兒子。”如果這是讓小孩放下防備的方法,季清願意承認,再說這确實是事實。
“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君錫?”小孩緊接着問道。
這倒是讓季清為難了,難道真的告訴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是因為身份的原因嗎?季清已經看出來了,小孩的母親必然家世不高,也不得君錫的寵愛,不然不會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更不可能讓小孩過這樣的生活。這是成人世界的肮髒,季清并不想讓小孩知道,只是這樣的念頭,在看見小孩堅定的眉眼的時候,卻說不出欺騙的謊言,似乎眼前這個只有幾歲的孩子能夠看出他的內心。
“因為他不喜歡你。”季清最終選擇說出事實。
“為什麽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做了什麽惹他讨厭的事情嗎?”
“不是你的錯,這是大人的肮髒,他們總有需要考量的東西,就連情感都是按照利益來交換的,不是你的錯,只是你沒有用來交換疼愛慈祥的利益,但是即使你有,你也不要交換,這樣的虛假和浮華,等你長大之後就會明白,現在你只需要明白,不是你的錯,是他們沒有看到你的乖巧,知道嗎?”季清堅定的把自己的想法傳達該小孩,努力讓他不進入自厭的沼澤。
只是他所認為的自厭,小孩不會有,年紀小,不代表聽不懂季清話裏的意思,說白了不過是他沒有利用價值,這樣的現實,在君家,在母親死後獨自在君家活到現在的小孩眼中最是明白,利用價值代表着什麽。
在君錫的眼中所有的感情都是論價賤賣的東西嗎?現在小孩明白時時在他母親口中出現的家主,不過是利益能夠驅使的人,像這位哥哥所說,這樣的虛假他不在乎,那這位所謂的哥哥,又是因為什麽接近自己呢?難道是那名為天真的善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