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視
南海。
等到空間變換的感覺消失後, 孔晏站穩了, 深呼吸了兩次才睜開雙眼。此時他全身都覆蓋着蒼黎構築的保護屏障, 青色的龍氣細致地包裹着他，避免他在水中無法呼吸。
沒一會兒，眼睛就适應了海底的光線, 孔晏發現他們正處在一塊方形的平臺上, 腳下的地面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 有些像深色的玻璃，上面刻着一個巨大的瞳孔圖案。他第一眼對上去, 心裏忍不住就是一跳。
黎域在一邊變成了一條兩三米長的鯉魚，張開魚嘴吸了一口海水，品嘗了不到半秒, 就鼓着兩只魚眼睛給吐了出來。孔晏就看着他一下變成人形, 伸手飛快地給自己布了一層結界，伸着舌頭狂吐口水, “好鹹好鹹！”對于一條淡水魚來說，南海的水果然是世界上最難喝的水！
木點墨在一邊站着，喜聞樂見地開口, “好喝吧？吐口水可以, 不過別污染了南海。”
黎域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說好的同事愛呢？
孔晏跟着蒼黎繞過一座巨大的珊瑚山後，突然之間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無比壯闊的海底城市。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用一種透明的晶石做成，外觀上裝飾着許許多多的寶石, 亮晶晶的像是要閃瞎眼，角落裏還有美麗的貝殼、珊瑚以及各種植物點綴。
最為奇異的是，在他們城池的上空，有一層如水的波紋一樣的“布”，正合着海水的節律緩緩飄蕩，一眼望過去，美麗地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那裏就是鲛人一族的城池，他們一族歷來對美麗的事物十分喜歡，所以把整座城池都裝扮成了這樣。”蒼黎看了一眼那座城，就迅速移開了視線，有些嫌棄鲛族的審美，不，他們并沒有審美，反正就是什麽亮晶晶的，就把什麽裝飾起來，脆弱一點的眼睛看了，肯定會被閃出毛病來。
孔晏也看了一眼，瞬間就懂了蒼黎為什麽語氣裏面滿是嫌棄。真的是閃閃發亮啊！
在海水之間穿行，蒼黎拉着孔晏繼續往前，“因為天道壓制，現今妖族的人數總體都不太多，鲛族也一樣。為了安全，鲛族就将所有的幼崽都放在龍绡宮中撫養，直到成年後才放出來。這個方法原本是想要避免小鲛人在未成年以前就夭折。沒想到竟然直接被一網打盡了。這次損失了全部的九個幼崽，對于鲛族來說可謂是大傷元氣。”
孔晏聽了，突然就懂為什麽绡月的眼淚一直都停不下來了，心裏也有些同情。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聽見蒼黎的聲音，“看吧，中間那座華美的宮殿就是龍绡宮。”
孔晏順着蒼黎指給他的方向看過去，就發現遠處有一棟異常華美的宮殿，在深海中自帶發光效果。
那座宮殿通體都被藍色的光芒細密覆蓋着，想來就是龍绡宮的結界。不過這時候，宮殿上方竟然有許多絲絲縷縷的黑色線條，纏繞在屋檐瓦楞之間。海底城池的街道上還有鲛人來往，那些黑線偶爾會纏繞在他們身上，然後沒入皮膚消失不見——這是怎麽回事？
正當他想再看清楚一些的時候，眼前的景色一變，孔晏轉眼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宮殿的中庭。無數寶樹瓊花零落點綴，巨大的燈火被透明的燈罩保護着，立在道路的兩旁，散發出溫和的光，還有身披薄紗的鲛族女子來去匆匆，在花樹之間隐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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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連道路兩旁的植物都是用五彩的晶石做成的，好吧，真的好閃眼睛！
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的绡月在前面引路，布滿鱗片的美麗魚尾靈活地擺動着，身姿婀娜。她的語氣裏滿滿都是擔憂，“九清大人就在宮裏面休息。”說着帶着蒼黎幾人穿過一條小徑，到了一個房間前，推開了水晶打造的大門。
進了房間之後，孔晏遠遠就看到床榻上躺着一個紅色的身影，被水波一樣的绡紗擋着，不是很清楚，但他能夠确定那就是九清。不過當他跟着蒼黎走近的時候，卻覺得很奇怪，“我怎麽覺得九清和離開的時候有些不一樣？”
聽到他說的話，蒼黎不動聲色地問他，“什麽不一樣？”
孔晏又認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九清，對方緊閉着雙眼，他有些難以形容自己的感覺，“剛剛我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變‘薄’了。”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就像是褪色了。”說完，發現這個形容也不太恰當，抓了抓滿頭的白毛毛，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個比喻，“就像雙層或者三層的抽取紙，只剩下了一層的感覺。”
對不起，把你比作抽取紙是我的不對……原諒我想象力太貧乏！不過這種感覺确實很玄，不好形容。
聽他說完之後，蒼黎點點頭，之前他就猜測孔晏或許覺醒了天賦神通，現在看來，已經可以基本确定了。
蒼黎想了想，語氣有些鄭重地告訴孔晏，“晏晏，你可能在加木城的時候，就逐漸開始覺醒‘真視之眼’。”他記得在加木城的時候，孔晏就開始能看到一些幾千年前的景象，并且還憑借這個找到了娑砂古城的确切位置。但那時候蒼黎還沒有往這方面想，因為孔晏實在是太過年幼了。
可是到現在，蒼黎也不得不承認，孔晏應該就是覺醒了這個種族天賦。
木點墨和黎域被這四個字吓了一跳，對視了一眼，大嫂要不要這麽兇殘？那可是真視之眼啊！被譽為三十三重天無上神通之一的真視之眼！兩人又看了看蒼黎，紛紛覺得這個老大跟的好，找的大嫂簡直就是金大腿！
突然就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站在一邊的绡月聽到這四個字，也是神情震驚地看着那個白發的男孩兒。她身為鲛人一族的祭司，對于氣息十分敏感，雖然第一面就從這個男孩兒的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妖神氣息，但是她還以為這個男孩兒只是有幸得到了一絲妖神的血脈而已。
沒想到對方竟然覺醒了真視之眼，這不是傳說中鳳凰一族的天賦神通嗎？可是自從鳳凰一族滅絕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個天賦神通現世了。
“真視之眼？”孔晏不是很明白，他以前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四個字。
“嗯，真視之眼，是鳳凰一族的天賦神通，可以看穿世間萬物一切虛妄。”蒼黎看着孔晏銀紅色的雙眸，有些感嘆，“我也只是聽長輩說起過，這幾十萬年來尚且沒有誰覺醒了鳳凰的這一神通。”
沒想到第一個覺醒這神通的竟然是晏晏。要是讓孔晏族裏的長輩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立即跑到虬龍一族的祖地來炫耀幾百上千次的，嗯，一年炫耀個幾百上千次。
孔晏想了想，看穿世間萬物一切虛妄嗎？如果自己真的有這種神通，那麽，“剛剛在外面，我發現這座宮殿的上方除了一層藍色的光以外，還有許許多多的黑氣，有些還會融進鲛人的身體裏，這也是真視之眼才能看到的嗎？”他原本以為這是誰都可以看到的。
聽完孔晏的形容，蒼黎皺眉，“那種有形的黑氣，或許是瘴戾之氣，不過龍绡宮的結界十分排斥天魔。”鲛人又是出了名的心思純淨，怕是整個族裏的鲛人加起來，也聚集不起來這麽多瘴戾之氣。那麽能夠在這裏留下如此濃厚的瘴戾之氣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這次擄走小鲛人的兇手。
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才讓留下的瘴戾之氣都這麽濃郁？
一邊想着，蒼黎上前去替九清檢查了一下，發現對方确實只是神魂有些不穩，就朝着孔晏招了招手，“晏晏，需要用一下玄鳥山河印，不過記得，等九清醒了要找他要診療費。”
孔晏：“……”這個想法聽起來很不錯啊！
绡月聽見“玄鳥山河印”這個名字，心裏猛地又跳了一下，忍不住再看了那個白發男孩兒一眼，對方到底和鳳凰血脈有什麽關系，連族裏傳下來的古書上記載的大名鼎鼎的山河印都在他的手裏？
孔晏掏出印章，印章底部的鳥形紋刻在緩緩游動，像是活的一般。
蒼黎指了指九清的眉心，“你用山河印印在他的眉心上，心中只要想着穩定他的神魂就行了。”說完就讓到一邊，讓孔晏自己發揮。
他沒擔心過孔晏做不成這事，因為這世界裏再也沒有比玄鳥山河印更好的穩定神魂之物了，雖然鲲鵬的神魂強大，孔晏卻是還沒有神骨之身的“人類”，但山河印已經認了孔晏為主，印中留下的鳳凰之力一樣不容小觑。
孔晏來的路上已經被蒼黎科普了一下山河印對神魂的作用，他對自己不是很自信，但是他一向相信蒼黎比相信自己還要多。心裏有些忐忑，不過他還是按照蒼黎說的這麽做了。
在心中默默念着“穩定神魂”幾遍之後，孔晏突然感覺到手中的玄鳥山河印發出了一股熱意，随後印身微顫，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印中脫出。
一抹白光中帶着淡淡的銀紅，在九清的眉心處乍然亮起。
“起印。”耳邊傳來蒼黎的聲音，孔晏下意識就拿起了印章。就看到九清原本光潔一片的眉心處，出現了一個鳥形圖案，雙翼微動，那圖案就像是活的一樣，瞬間就鑽入了九清的眉心之中，消失不見了。
這就成功了？孔晏拿着山河印站在原地，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沒有什麽天降異象或者金光大盛嗎？
蒼黎看了一眼九清，發現他的神魂已經穩定下來，就不準備再理睬了。轉身把自家小鳥崽拉到懷裏，用下巴蹭了蹭對方的白毛毛，又親了親孔晏的眼角，誇獎道，“晏晏真厲害，你第一次用這印，就能把九清這老妖怪的神魂穩固住。”說完又滿臉自豪，果然是我家小鳥崽！
孔晏被他這誇小孩兒的語氣弄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心裏超級開心。他從小就希望有家人能夠誇他，但是讀小學的時候，不管是考了一百分還是故意考了五十九分，也沒有家長出來誇他聰明或者罵他不争氣。
一次次之後，他也就不奢求這些了，只是每次開家長會，看到同學的家長誇獎鼓勵，或者是被數落甚至擰耳朵，他都會特別的羨慕。
從蒼黎懷裏探出頭去看了看九清，發現似乎真的比之前好了一些，孔晏又縮回蒼黎的懷裏來，側臉蹭了蹭蒼黎的胸膛，臉色微紅，銀紅色的雙瞳像是寶石一樣亮亮的，揉碎了星子在其中一般，撩人的很。
幾人在一邊等了沒多久，九清就醒過來了。他睜開眼還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躺在了龍绡宮裏面，身邊還站着蒼黎。
我們不是才分開嗎？原來蒼黎這麽依戀我，一刻都舍不得分開，所以又追過來了？不對，他不是有他的小鳥崽了嗎？九清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都快糊塗了。
蒼黎見他一臉懵|的樣子就知道他又睡傻了，于是就大略解釋了一下現況，問他，“你怎麽會出現神魂不穩的情況？”
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九清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嘴角帶了無奈，“你也知道，我們鲲鵬從來都修煉慢，自從天道壓制妖族，修煉就更慢了。其實并非是我們修煉過程或者傳承有問題才會如此，而是我們修的一直都是一體雙魂，一鲲一鵬。”
作為這世界中唯一一只鲲鵬，這些也就不算是什麽秘密了。
“自我成年之後，鵬魂就占了主導。我之前在南海海底閉關幾百年，就是在穩固鲲魂。”他摸了摸還有些熱感的眉心，繼續解釋道，“說起來，幾百年前，我也是偶然發現自己神魂不穩，這才倉促閉關的，花了這麽久才把兩魂都穩定了下來。不知道剛剛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有什麽其它問題，就暈過去了。”
感覺到神魂中來自鳳凰的氣息，就知道肯定是孔晏出的手。他下床給孔晏道謝，“要不是你幫我穩固了神魂，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我們一族修煉基本都是水到渠成，唯一的障礙就是這雙魂的問題，總是時不時要發作，這次真是謝了！”他原本是想笑一笑的，可是面癱了太久，臉已經忘記要怎麽笑了，于是表情很扭曲。
孔晏：“……”其實我已經感受到你的謝意了，你可以不笑的。蒼黎更直接，在一邊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
九清收回笑容，兩只死魚眼看着蒼黎，覺得認識這樣的朋友簡直是人生一大敗筆！反正今天他是記下了，以後你求我我都不會笑一笑的！
見九清沒事了，蒼黎就帶着孔晏準備回去，只不過臨走之前把黎域給留在了龍绡宮，說是如果九清再發生什麽情況，可以讓黎域來通知他。绡月在一邊感激涕零，“噼裏啪啦”又是滿地的眼淚珠子，沒一會兒就積了好多。
蒼黎：“……”對于這樣的種族天賦，他深吸了一口氣，飛快地就帶着孔晏和木點墨走了。
鲛人真的是一個惹不起的種族，就眼淚都可以把你砸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