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跟随

第一百一十五章、跟随

夏日的午後, 連風裏都帶着一絲燥熱的氣息, 蟬鳴聲聒噪地在耳朵邊上響着, 卻讓人有了犯困的感覺。孔晏原本拿了本書在花架下面看，結果幾乎一直都在打哈欠，眼角全都是水痕, 感覺自己快要扛不住困意的侵襲了。

沈仁正抱着自己的小花盆坐在孔晏腳邊的地上, 很認真地在整理自己的人參須, 順便數數有多少根，正在他聚精會神的時候, 突然發現頭頂上出現了一片陰影。

啊啊啊難道是天魔襲擊？我會保護好大嫂的！

然而，等他往上一看，就發現一本厚且沉重的書, 正朝着自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身姿十分靈活地躲開了之後, 沈仁長籲了一口去，吓死人參寶寶了！看了看地上的書, 又看了看孔晏，就發現對方已經斜靠在椅子上面睡着了，因為手上的力道松了, 所有書才會掉下來。

正當沈仁在猶豫, 要不要去把那個書撿起來的時候, 就發現自家老大已經過來了。迅速收回了探出去了一點的人參須，沈仁攤“手”，唔，看來沒我什麽事了。

蒼黎發現孔晏就靠在竹編的椅子上, 蜷縮着腿，歪着腦袋，睡得還很熟。庭院裏的風吹過來，輕輕地吹動他額前的頭發，連睫毛都在風裏一顫一顫的。

這一瞬間，整個世界的時光都像是慢了下來，蒼黎下意識地停下腳步，連呼吸也放輕了，就怕驚擾了這一幕。

沈仁重新坐到地上，正準備繼續數人參須，呃，剛數到一百多少來着？還沒想起來，突然感覺到一道威懾力極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隐隐帶着殺氣。葉子一抖，他膽戰心驚地擡頭，果然發現自家老大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嫌棄的意味非常明顯。

很委屈好嗎，明明都沒有招惹你！

發現沈仁還坐在地上挨着孔晏的腳，一點沒有挪開的意思，很明顯是沒有理解到自己眼神的含義。心裏對自己手下的智商十分無奈，蒼黎只好把聲音壓到最低，“別在這裏坐着。”言下之意就是，好滾不送。

沈仁這才反應過來，老大這是想過二人世界，覺得自己礙眼了。行吧，作為一棵好人參，他利索地站起來，把自己的小花盆給抱在懷裏，然後踮着腳尖悄悄地離開了——感覺自己走路就像波斯貓一樣，還踮着腳尖什麽的，真是太辛苦了。

等沈仁走了之後，院子裏面就只剩下蒼黎和還在睡覺的孔晏了。發現對方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蒼黎彎下腰，忍不住用自己的鼻尖輕輕蹭了蹭對方的鼻尖，觸感滑膩，這種滋味讓他忍不住又蹭了蹭。

或許是感覺有些癢，孔晏微微偏了偏腦袋，不過呼吸依然很平穩。

覺得自家小孔雀真的太好看太可愛了，于是蒼黎的嘴角挂上了笑，彎腰把人直接橫抱在了懷裏。

或許是感覺到了熟悉的體溫和味道，孔晏自覺地調整了舒服的位置，一只手也跟着搭在了蒼黎的身上，把臉擠到了對方的懷裏，還撒嬌一樣蹭蹭，繼續又了睡過去。

哎，決定了，就這麽抱着睡，這麽可愛的晏晏，怎麽舍得放下去。

而這時候，孔晏正在“夢”裏。

這一次的夢境，明顯是和上次的夢連着的一樣，他還站在那片火紅色的土地上，腳下的土壤時不時有火星炸裂開，熄滅之後，又迅速化為了飛灰。元鳳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那兩個鳳凰蛋還好好地在原地。

想起蒼黎之前曾經說過，妖族并不會做夢，所有疑似‘夢’的存在，要不是預知即将發生的未來，要不就是，回顧已經發生過的往事。孔晏想到這裏，環顧四周，再次确定這個地方，确實和他以前所見到過的不一樣，以前肯定沒有來過。至于再走遠一點看看——本能的直覺告訴他，不能離開這一片土地，外面太危險，會自作死。

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孔晏就直接坐了下來，看着不遠處的那兩個鳳凰蛋發呆。

話說，自己是一個蛋的時候，長什麽樣子呢？他想着這個之前都沒有考慮過的問題，準備回去問問蒼黎。

“夢”境中的世界，讓人完全無法感知到時間的流速，因為沒有日出月落，也沒有晝夜之分，連四面吹來的風，都沒有什麽溫度變化。孔晏就這麽坐着發着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突然，在他眼前一直都沒有動靜的鳳凰蛋，竟然微微晃動了一下。神游不知道去了哪裏的孔晏，瞬間就被拉回了意識。诶，動了！

只見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純金色的那個蛋還沒任何動靜，可是旁邊蛋殼上有五彩雲霧環繞的鳳凰蛋，已經越來越明顯地動了起來，像是不倒翁一樣，裏面還傳來了密密的“咄咄”聲，明顯就是要出殼了。

孔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突然在想，要是沈仁和黎域知道自己，親眼看到過孔宣陛下出殼的樣子，會不會嫉妒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鳳凰蛋在一陣有規律地晃動之後，發出“咔”的一聲，蛋殼從中間裂出了一道縫隙，有嫩黃色的鳥喙從縫隙裏面探出來。開了一道口子之後，出殼就更加容易了，幾息之間，蛋殼完全碎開來，一只全身都被淡淡的五彩雲氣包圍着的小鳥崽出殼了，這便是亞鳳——孔雀孔宣。

孔宣和孔晏才出殼的時候明顯不一樣，他雖然全身羽毛蓬松，每一根羽毛上都萦繞着極為強大的妖神力量，還有淡淡的光芒閃過。而他的尾羽為五色神光，光芒奪目。

在孔雀出世的一瞬間，孔晏明顯就感覺到，一直都在遠處窺視着的危險生物都漸漸離開了。看來他們原本都是打的鳳凰蛋的主意，如果孔宣出生之後先天不足，那肯定會被敵人分吃。

轉身把自己的蛋殼細細吃完之後，孔雀沒有理會自己旁邊的大鵬金翅鳥的蛋，而是直接邁着小短腿，開始往外走。

孔晏沒有遲疑，也跟着走了出去。在踏上這片土地的邊沿的時候，一腳邁出去，像是突破了一片薄膜一樣，孔晏這才意識到，原來元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留下了一個結界，用以保護自己尚未出殼的孩子。所以那些垂涎孔雀蛋的敵人，也只敢遠遠地躲在外面。

元鳳即使離開，其力量的忌憚也足以保護自己的孩子平安降世了。

于是，自此之後，孔晏開始跟着孔宣在洪荒大地上行走。

不知道跨過了多少的山岳平原，孔宣最後在一片巨大的水澤停留了下來。雖然說是水澤，但裏面并不是純粹意義裏面的水，遠遠望去，是一片冰火相融的神奇畫面，裏面有水汽翻騰，亦有火焰燒灼。孔宣顯然對這個地方十分滿意，想要暫時在這裏住下來。

跟着孔宣在洪荒行走了這麽久，孔晏也漸漸明白，雖然在龍鳳大劫之前，妖族勢力強橫，但是本質上，這片土地還是以實力為尊。孔宣是天地間的第一只孔雀，也是鳳凰的嫡系血脈，可是他太弱小，即使大部分的妖都畏懼于他妖神血脈的氣息而不敢造次，可總有那麽些實力強大的存在，在打着孔宣的主意。

畢竟孔雀的神骨肉身，是極為誘人的存在。

孔晏明白孔宣準備找個地方暫時定居的原因，想來應該是準備好好提升自己的實力。他站在離孔宣不遠的地方，不知不覺又開始發起呆來——這已經是他的日常了。

望着面前萬裏無垠的水澤，孔晏心裏莫名地就知道，這片巨大的水澤叫作雲濛澤，裏面應該生活的有一種怪獸，叫作荒水象，皮十分厚實，抗打擊能力極強，戰鬥力也不差，也不知道孔宣能不能打過。

剛這麽想，他就看到孔宣手上突然出現了一根長鞭，鞭身無限延長，猛地紮入了水裏。開始的時候，水面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十分平靜，沒一會兒，突然就蕩起了巨大的波浪。只聽“嘩嘩”的一陣響聲，伴随着不知名的猛獸嚎叫的聲音，一只巨大的長有長鼻的怪獸就出現在了水面，還在憤怒地掙紮着。

水火相交的湖水從它深灰色的表皮上緩緩流下，一雙眼裏滿是戰意，然而之前孔宣探入水中的那根長鞭，此時正牢牢實實地捆在荒水象的身上。而荒水象明顯就是被制服了，孔宣看了一眼，可能是沒什麽興趣，直接手腕一甩，就把荒水象甩了出去。

沒一會兒，伴随着一聲長長的哀鳴，荒水象就消失在了天邊。

呃，孔晏看着這一幕，收回了自己剛剛的想法。

我的祖先好暴力，然而，好帥！

于是，孔宣就在這雲濛澤定居了下來。孔晏跟在對方身後，也跟着住了下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孔晏每天除了跟在孔宣的身後，并沒有去其他地方。他從始至終都相信這是一個夢，只要醒了，就會離開。所以，雖然對洪荒世界有些好奇，可以一來他的實力太弱，跑出去可能還不如一只螞蟻的戰鬥力，極容易被碾死，另一方面就是，他心底隐隐有一個念頭，自己就應該跟着孔宣。

不知時間，坐在雲濛澤邊上的孔晏，感覺自己就像是眨了眨眼睛，之前那只小雛鳥，就已經長大成一只成年的孔雀了，五色神光只靜靜地環繞在他周身，就顯示出了一種極大的威懾力。

孔晏看着少年模樣的孔宣站在岸邊，看着波濤洶湧的雲濛澤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麽長時間，他自己已經非常習慣了自己和自己玩兒，于是也沒有理會，繼續發呆。

這時候，孔晏突然聽見了孔宣在說話，“你還是和我一起走嗎？”

并不知道孔宣是在和誰說話，孔晏依然默默地發着自己的呆，想着，要是自己從這個夢境裏面回去的時候，發現已經過去了幾萬年的話，要怎麽辦？總覺得蒼黎肯定會黑化的。

如果黑化了，會被關小黑屋嗎？這麽一想，突然就很帶感啊！

——不，自己肯定是被憋出問題了。

“我又要離開這裏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嗎？”聽到孔宣又問了一次，孔晏下意識地偏頭去看對方，然後就對上了孔宣的眼睛。

這一刻，孔晏十分确定，孔宣看到了自己，問的對象，也是自己。

愣住了，孔晏有些茫然地擡起手指，指了指自己，不是很确定地問，“你是在問我嗎？”

然後他就看見孔宣點了點頭，帶着令人驚豔的笑顏，“嗯，我在問你，你還和我一起走嗎？”

诶，孔宣看得見自己？孔晏突然反應過來，張了張嘴剛想回答，視線突然就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扭曲起來。他雙眼依然看着孔宣的方向，發現對方還在說話，只是聲音已經消失了，那個口型是，“等你……”

等我什麽？

猛地睜開眼睛，孔晏的腦子還很迷糊，那種整個世界的景象都扭曲了的眩暈感，讓他有些不舒服。腦子很亂，為什麽孔宣知道自己的存在？那為什麽之前又一直裝作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者，孔宣知道自己一直都跟着他的嗎？

窗外是沉靜的夜色，孔晏慢慢想起，自己睡覺的時候是中午，現在是晚上——就是不确定是多久的晚上了。

畢竟，一萬年以後的晚上，也是晚上……

感覺修長的手臂正把自己緊緊攬着，孔晏對這種感覺十分熟悉，蒼黎每次抱他，都巴不得不留一絲縫隙，就怕一不小心，他被人搶走了一樣。最開始的時候，孔晏還會被抱的喘不過氣，後來才習慣了。

忐忑地偏過頭，孔晏很擔心見到的會是白胡子蒼蒼的臉——還好還好，還是一樣的帥！自己并沒有一睡千年萬年。

想到不會被關小黑屋，莫名還有一點遺憾怎麽辦？

或許是他的小動作把蒼黎驚醒了，對方懶洋洋地睜看眼，嘴角自然就浮起了放松的笑意，聲音還帶着喑啞，“小祖宗，睡了一下午，你這是睡醒了？”

一下午？孔晏愣了一下，原來自己在夢裏過了這麽久，也才一下午而已？

還沒等他想出個什麽結論來，旁邊的那男人就一個翻身，壓了過來，溫熱的體溫透過皮膚，滲進了身體當中，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光溜溜的沒有穿衣服。

所以，我睡覺的時候，這男人到底做了些什麽？

發現孔晏的眼神滿是控訴，蒼黎把自己的頭埋在了孔晏的脖頸間，先是咬了一口，還吮了吮，然後低低地說道，“沒做什麽，就碰了碰，我等着你醒。”

等我醒？幹嘛？

突然感覺身體瞬間脹滿，孔晏就聽見耳邊傳來男人色氣的聲音，“當然是等你醒過來，搞哭你。”

半夜聽到老大的卧室裏面傳出來的聲音，沉在水底睡覺的黎域被吵醒了，吐了一堆的泡泡，然後默默給自己設置了一個隔音結界。

老大到底是有多急躁，才連結界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