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行行好,給點吧,我阿爹在家等着救命錢呢。”一個紮着麻花辮的少女蹲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個破碗,向街道行人投去希翼的目光。

她渾身髒兮兮的,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蓄滿淚水,可憐兮兮地張望着。

這時,她身前投下一道暗影,少女擡頭,是個小和尚。

善歸蹲下身,掏出三枚銅板放在破碗裏:“阿彌陀佛,女施主,我只有這些,你且收下。”

少女哽咽,伸手抓住善歸的衣袖:“小師父,你能救救我阿爹麽,他生病了。”

出家人不能與女施主太過接觸,善歸心裏念道,把衣袖扯了回來,他輕聲道:“什麽病,要不這樣吧,我随你去看看。”

少女卷翹的眼睫一垂,遮下閃爍的眸光,輕聲應道:“嗯。”

善歸一路跟着少女,穿過數條街,漸離人群密集之地,到了一道暗巷。

少女在前,軟聲道:“小師父,給你添麻煩了。”

善歸尚帶稚嫩的清俊面孔輕輕一笑:“出家人慈悲為懷,師父讓我多積功德,若是能幫到施主,那再好不過了。”

少女腳步微頓,回頭勾唇,清脆的聲音如輕鈴響動:“小師父人真好。”

少女話音剛落,暗巷響起一道如泣如訴的笛聲。

善歸倏地皺眉,大步上前,将少女護在身後:“施主且慢,此處有異。”

少女似乎吓壞了,膽怯的縮着身影,朝昏暗的前方望去:“小師父,這笛聲我聽着怎麽心裏難受呢。”

善歸立即散出靈力,在少女身邊攏上一層金光:“哀魂曲,無妨。”

善歸繃着臉,緊張地念着佛咒,他聽過哀魂的大名,必須全神貫注的對敵,否則讓其找到可乘之機,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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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無妨,但若是傷到身後這無辜的女施主,就是他的過錯了。

莫怨生自暗處走來,放下手,嘆了聲:“近來走了什麽黴運,我的哀魂跟個破玩意似的,誰都敵不過,那人也就算了,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和尚也能抵擋住,我這臉,啪啪······”

“噗!”忽然間,一旁任無涯瞳孔一縮,狂吐了口鮮血。

莫怨生一把摁住他的肩:“你怎麽了?”

任無涯神魂俱震,恍然間察覺到什麽,大呼道:“有人在監視我,他要來了,快動手!”

莫怨生聽聞,收起嬉笑之色,朝善歸身後望了望,吹起一曲哀魂。

善歸面色沉重,知道對方要盡全力了,他連打出三道金咒,形成堅不可摧的結界,護住他和身後的女子。

察覺身後半晌沒有動靜,善歸以為她在害怕,回頭安慰道:“別擔心,他破不了我的······”

一道沾血的匕首倏地自他丹田穿過,善歸神魂一震,哇的吐了血,跌倒在地。

玄鈴身形一晃,恢複真身。

她蹲下身,在善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幽幽嘆了口氣。

莫怨生走了過來:“太好得手了,比我想象中簡單多了。”

玄鈴伸手,将善歸的眼睛緩緩合上:“他對我一點都不設防,當然好得手,就這麽死了,我突然有點難過呢。”

莫怨生掏了掏耳朵,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你難過,難不成中了我的哀魂曲?可別說你有良心那東西!”

剛穩定神魂的任無涯,一手拎起玄鈴:“別看了,我們只負責碎了他的神魂,他的生死不掌握在我們手上,現在,逃!”

任無涯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出現在暗巷,轟然一掌雷鳴襲來。

砰!

“善歸,善歸!”餘靈荊碰着善歸嘴角的鮮血,手指一顫。

他雙眸微紅,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運靈聚魂,面目近乎猙獰。

“神魂,聚。”

“聚!聚······”

餘靈荊将四周散落的碎魂聚攏,強行封在善歸體內,但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若碎魂不及時複原,要不了多久,便會善歸體內亂竄,最終再次碎裂,屆時,再無回天之力。

餘靈荊指尖冰涼的坐在地上,他想不出誰能救善歸,現在只能等,那些人既然留給善歸一線生機,必然有下一步。

果然未及片刻,一道傳音落入餘靈荊耳中。

餘靈荊不置一詞,背起善歸,往西洛寺趕去。

西洛寺七山六湖,泓圓大師獨居一隅,常年在北面一座小廟裏,因喜清靜,平日少有寺中弟子來打擾。

餘靈荊趕到,顧不得禮數,踹開廟門呼道:“請大師救命!”

廟內木魚聲一停,泓圓背對着門,緩緩放下手中佛珠:“可是善歸”

餘靈荊趕了一整日的路,善歸的碎魂已經壓制不住了,他急道:“他的神魂被震碎,晚輩無能為力,請大師相助!”

泓圓仍是坐着沒動,餘靈荊察覺有異,泓圓周身的靈氣紊亂,似乎有無數的靈力自他體內散出,對于修真者而言,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會是······

餘靈荊愣了愣:“大師。”

泓圓側過頭,喘了口氣,這個動作似乎都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他用逐漸渾濁的眼珠盯着餘靈荊:“可是問道兄的後人。”

餘靈荊小心放下善歸:“晚輩餘靈荊,見過泓圓大師,善歸的無妄之災因我而起,請大師相救。”

泓圓看了看善歸,布滿褶皺的臉上滿是憐惜。

他阖眼閉了會,低聲道:“老衲臨近坐化,特意囑咐衆人不得來此,并在周圍布了結界,你是如何進來的。”

餘靈荊心中雖急,也只能耐心答道:“中途并未受到阻攔。”

泓圓終于睜開眼:“有人算好了,提前幫你破了,小施主,從我這到西洛寺找人來,需要半柱香的時間,而我坐化的時間恰是半柱香,有人故意斷了你的路。”

餘靈荊不解:“請大師明示。”

泓圓面露猶豫,最終長嘆了聲:“善歸的神魂已經碎了,這世間能救他的,只有《控魂》第九篇凝魂。”

餘靈荊心中一喜:“凝魂可在大師手中。”

泓圓盯着餘靈荊道:“你可知一旦有人修了禁術,除非那人身死,否則禁術不會再現世。”

餘靈荊道:“知曉,禁術只擇一主,大師之意······”

餘靈荊後背忽然蹿起一抹寒意,他迅速用靈力探了探善歸,碎魂已經開始亂竄,不出片刻,便會沖破善歸身體,消散于世間,屆時,連凝魂都無用了!

“阿彌陀佛,”泓圓溫聲道:“小施主不管作何決定,老衲都不會有怪罪之意。”

餘靈荊愣在原地,指尖僵硬地蜷縮起來。

若是待泓圓大師坐化後,再取得凝魂,自是極好,但善歸等不及了,若是有旁人見證,也是極好······但是這些路,一條也行不通,都被人斷了。

如今,他只有兩個選擇,救還是不救。

不救?

他如何不救,且不提善歸受他牽連,就善歸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他能忍心見死不救麽。

若是救?

動手殺了修真界德高望重的泓圓大師,這個罪名,他擔得起麽······

餘靈荊臉色微白,終于動了,他重重地跪在地上,低下頭,俯身朝泓圓磕了三個響頭。

泓圓面色動容,幹枯的嘴唇顫了顫:“你真考慮好了,別說在西洛寺,就是在整個修真界,老衲都是名望甚高,你真承擔得起這後果,若你就此放棄,那只能說善歸的命數到了,老衲不會有任何怪罪你之意。”

餘靈荊直起身,神色淡然,只是嗓音輕顫:“大師一生行善積德,福澤衆生,晚輩今日,得罪了。”

泓圓忽而一笑:“不愧是問道兄的後人,此事是老衲自私了,靈荊啊,我再問最後一遍,我這條命,你當真背的起嗎?”

餘靈荊跪着,低聲道:“無所謂背不背得起,善歸的命,我要救,所以,大師您的······命,我必須背了。”

泓圓已經油盡燈枯,他盡力張了張嘴,道:“碎了我的丹田,然、然後把裏面的凝魂打入善歸體內,是老衲欠你的,你做完一切,就逃······西洛寺的人定會追殺你,你、你一定要等善歸醒來······接下來,苦了你了。”

餘靈荊動了動嘴唇,眼眶染上一抹猩紅,他一掌震碎了泓圓的丹田。

“泓圓大師······走好。”

西洛寺平靜百年的懸鐘突然敲響,無數西洛寺弟子向小寺廟湧去,一時悲嚎滿天。

西洛寺方丈噗通一聲跪在泓圓身旁,指尖沾上他碎裂的丹田,臉上滿是悲意:“師叔,師叔啊!”

一和尚上前,扶起善歸,哀聲道:“方丈,善歸他也昏迷不醒,究竟是何人為之。”

方丈斂去悲意,一字一頓道:“布陣,我要看是何人做的,為師叔和善歸讨回公道!!”

當日,西洛寺的消息傳遍修真界,一時掀起驚濤駭浪無數。

而立在風尖浪口上的餘靈荊,卻是忽然消失不見,隔日,有傳聞他在鐘南域現身。

西洛寺僧人全部出寺,誓要将餘靈荊帶回受罰,不僅如此,西洛寺更是昭告四方,請諸方道友協助,凡是能抓住餘靈荊者,只要不違背天地良心,西洛寺便允諾他一件事,一時間,整個修真界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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