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過年免不了要大掃除,買年貨,周家忙活了兩天,終于是把家裏上上下下的打掃完了,前幾天年貨程雲已經差不多買齊了,就缺了瓜子花生,程雲叫周海歌和周源兩人随便誰去超市買些回來,周海歌很遺憾的在“石頭剪刀布”的激烈鬥争中失敗,哀嚎一聲出了門。
天晴了幾天就又陰了下來,周海歌站在樓梯口看了看天空,烏雲一片壓着一片,有風雨欲來的架勢,周海歌想了想還是打算回去拿把傘。
“好。”易伯洋應了聲,拿起桌上的鑰匙,出了門。
易爺爺老了行動不便,這幾天易伯洋又是打掃衛生又是處理公司的年末事物,忙的不可開交,直到今天才騰出空去超市采購。
“你站那兒幹什麽呀。”易伯洋合上了門,走下樓梯。
“我媽忘記買瓜子花生了,我去一趟超市。”
“正巧,我也去,我載你吧。”
“好啊。”周海歌當然樂意,跟着他走到車庫,一打開就看到一輛路虎停在裏面。
周海歌咂舌,“去超市不用開這車吧……”
會不會太招搖了。
“什麽?”
易伯洋進門就徑直往車的一側走,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周海歌定睛一看才發現,易伯洋推了輛黑色的摩托車出來。周海歌看了看四周,整個車庫很寬敞,除了容納一輛路虎外旁邊還有很大一個通道,易伯洋的摩托車就是從裏面推出來的。
“摩托車?”周海歌擡眼看他,似乎是沒想到裏面還有這個物件。
“嗯。”易伯洋含笑解釋,“前幾年買的,在家裏摩托車更加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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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假,安城就是個小縣城,彎彎道道的小路比大道更多,出門除了走路就是摩托車更加方便了,所以在大街上随處可見搭客的摩托車,不過周海歌總覺得太危險從來沒坐過。
易伯洋遞過來一個頭盔,是最簡易的那種,下面有個扣帶:“帶上吧。”
“那你呢。”
頭盔是黑色的有些大,看得出是易伯洋的風格。
“只有一個,你好好戴着。”
周海歌連忙拒絕:“你騎車比我危險,你戴。”周海歌将頭盔推了過去,表情嚴肅不容反駁。
“小歌兒”他叫她,“在糾結下去可就要下雨了。”
他很少這樣叫她,除非實在無奈,他聲線清亮,但今天卻有些沙啞,叫她名字的時候尾音上挑,有種魅惑人心的感覺。
周海歌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嗯?”
見她發呆,易伯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
周海歌接過頭盔,摳了摳扣帶。
……她好像不太會用。
易伯洋将車推出了車庫,見周海歌還愣在原地,走了過去,“怎麽了,不會戴嗎?”
“嗯……”
易伯洋拿過頭盔,捏住鎖扣,“咔”的一聲輕響就彈開了。
周海歌更窘迫了。
易伯洋将頭盔輕輕戴在周海歌頭上,“擡頭。”
易伯洋身量高,微微屈身,鼻息就噴在了周海歌脖頸,他的指尖微涼,扣帶子時不小心拂過周海歌的下巴。
周海歌下意識的咽了下口水。
白皙的脖頸上下微微顫動,易伯洋指尖一滞,別開了視線。
“好了。”
易伯洋開得很穩,沒有周海歌期盼中的急剎車,好讓她理所當然的摟住他的腰。周海歌捏着他羽絨服兩側,她微微側頭,肆無忌憚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側臉線條流暢,喉結微微凸起,下颚間綴了幾顆青色的胡渣,性感極了,風揚起了他的額發,他微微眯眼,像只貓咪。
超市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大概只有兩個人過年的原因,易伯洋買的東西不多,逛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天又陰了許多,摩托車開到半路還飄了點雨絲,見雨有越下越大的跡象,易伯洋叮囑周海歌抓穩,加快了車速。
周海歌身體好,幾乎不感冒發燒,但一旦生病,就不容易好。周海歌本來這幾天就有些感冒,那天出去吹了點風,一下子就發了燒。
周海歌記得自己上次發燒還是高三畢業的時候,暑假玩的太歡,硬生生的病了好幾天,大概是太久沒發燒,這次估計一下子要把身體的毒素全部排出去,反反複複一連燒了幾天,程雲急得都快要把她送去醫院了,終于在農歷28那天轉為了低燒。
程雲這幾天也急的不行,終于在這天早上使出了殺手锏。
“媽媽,不要吧。”周海歌雖然燒得有氣無力,但看到程雲拿着一小杯水進來時,還是被吓的提高了音量。
“什麽不要!你看看你都幾天了,本來就不聰明,再這樣下去你就傻了。”
“那我也不要痛死!”
“過來!”
程雲把周源叫來,一起把周海歌從被窩裏扯了出來。
周海歌哀嚎:“周源!你也背叛我。”
周源笑得滅絕人性:“母命難違,母命難違。”
終于在周海歌一聲聲哀嚎中,程雲結束了她的刮痧。
程雲看了眼大腿上被周海歌咬開的絲線說道:“給你刮痧,還賠上我一條褲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雖然我很心疼你,不過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太醜了。”
周海歌沒力氣回答他們的話,她叫的出了一身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上來似的。程雲幫她換了一身幹衣服,喂了些粥,周海歌就沉沉的睡去了,或許是刮痧真的起了效果,出了一身汗,她的燒也退了,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再睜眼時已經到了下午四點。
周海歌是被熱醒的,發燒時覺得冷,開了空調又加蓋了被子,病好了覺得熱的不行。周海歌拿起旁邊的手機,上面有程雲發來的消息,估計見周海歌燒退了,出去和小姐妹打麻将去了。
周海歌口幹舌燥,叫了幾聲“小源”沒人回應,估計又跑去哪裏野了,周海歌無奈起身,敲門聲在這時猝不及防的響起。
周海歌以為是周源回來了,趿拉着拖鞋過去開門。
易伯洋是來送春聯的,每年春節都是易爺爺自己寫對聯,然後粘貼。易爺爺精通書墨,毛筆字也是極好的,這幾年易伯洋沒在家時,雖然家中請了阿姨,但偶爾也會托程雲關照一下,每次易伯洋都想買些東西該感謝程雲,程雲都拒絕,說鄰裏之間應該的,易伯洋不好意思只能讓易爺爺寫些對聯給她,也是一片心意。
易伯洋見到周海歌時被吓到了,眼前的女孩面色酡紅,頭發淩亂,額頭滲出細汗,發絲黏在肌膚上,脖間還有大片紅得發黑的掐痕,易伯洋剛想開口,只見“砰”的聲,門被關上,帶了一陣強風。
周海歌倚在門上,忍住心底的尖叫,低頭看自己。
衣衫不整,頭發淩亂。
又醜又髒!
周海歌跑進房間随便套了件羽絨服,将拉鏈拉到頭,攏了攏頭發,重新打開門。
易伯洋正低着頭,聽見響動擡頭,女孩已套了件外套。
看到周海歌脖子上的掐痕,易伯洋已經明白了幾分。
“是發燒了嗎?”易伯洋見她面色憔悴,聲音都軟下來。
“嗯。”她甕聲甕氣的,擡起眼睫問他,“你怎麽來了。”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
易伯洋低頭看她腳,一件兜風的睡褲,沒穿襪子,光潔的腳踝漏在外面,易伯洋皺眉:“穿太少了。”說着伸手探她額頭,汗幹後一片冰涼,退燒了。“衣服濕了沒,濕了就換下來。”
周海歌反應遲鈍,他說什麽就做什麽,換了身衣服出來時,易伯洋站在廚房門口,見她出來,易伯洋走過來。
“程阿姨不在家嗎?”
周海歌搖頭。
“我看廚房有粥,餓不餓?要不要喝點。”
周海歌點頭。
“那你坐着,我給你盛。”
周海歌乖乖坐着,她突然覺得生病也挺好的。
周海歌吃到第二碗的時候,程雲回來了,見易伯洋在還愣了一下。
易伯洋走過去禮貌的将對聯遞上去,“阿姨,這是爺爺寫的對聯,您過新年剛好可以用上。”
“哎,太客氣了,你們,要不今晚留下來吃飯吧。”程雲很喜歡易伯洋,這孩子孝順懂理招人疼。
“今天就不麻煩您了,海歌生病了,您照顧她吧,以後有機會一定來。”
程雲沒強求,易伯洋朝她颔首,又回頭看了眼周海歌就回去了。
除夕夜這天,周海歌已經大好了。現在的過年不像小時候一樣非常期待,好像就是把平時吃的菜多做些放在同一天吃,其實不是年味淡了,而是愛過年的我們長大了。
安城還是個沒太開發的地方,對于放煙花爆竹沒有太嚴格的規定。到了零點幾乎各家各戶都會放一串爆竹,劈裏啪啦的,退鬼驅瘟。周海歌和周源掐着時間,在快到零點的時候也拿了串爆竹下了樓。
這個點樓下已經有不少人,周海歌還拿了一把煙花棒。
“等會兒你放那個爆竹,我不敢。”周海歌把打火機丢給周源。
“姐,你大你來點,我害怕。”周源慫了。
爆竹一旦點燃就毫無方向的亂炸一通,點火的瞬間是最可怕最危險的。
“你是最勇猛的男生,你可以的。”周海歌雙手握拳給他打氣。
“姐!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你舍得嗎!。”周源誇張的朝周海歌伸手,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周海歌笑罵一句:“我還是你唯一的姐姐呢。”周海歌沒再理周源,摁亮手機屏幕,還有五分鐘就要迎來新年了。
周源雖然人貧,做事還是靠譜的,此時已經将卷起的爆竹鋪開,蹲在旁邊等時間。
周海歌笑着往手心呵氣,白霧一下子就消散開來,她點了根煙花棒,火星輕濺,像墜落的星子。
一根煙花畢,周海歌搓了搓手,一瞥眼看見了站在斜前方的易伯洋。
他手中點着根煙,明亮的橙花在他指尖綻開,他倚着一棵樹,眼神不知看向何方,靜默如雕塑,這邊歡笑喧鬧,他那裏卻孤寂蒼涼,在寒冷的冬夜,萬家團圓,燈火通明的時刻,他卻獨自站在夜幕的深邃中。
周海歌的心有些抽疼。
她捏了捏手中的煙花棒,朝他走過去,走近時聽到他手機鈴聲響起,大約是朋友打來的,他叼着煙聽着對方說,偶爾含糊應兩句。
等了一分鐘見還沒挂斷,周海歌輕輕走過去,易伯洋擡眼看到了她。
“稍等。”易伯洋對電話那頭的杜維言說了句,用手壓住聽筒,叫她:“海歌。”
周海歌原本只想把手上的煙花棒給他就走,沒想到他停了通話。
周海歌抱歉的開口,“不好意思啊,我就想把這個給你。”
易伯洋順着看下去,是一根灰色的煙花棒。
他有些錯愕,新年對于他來說其實和普通的日子沒有太多區別,吃完年夜飯後,爺爺撐了一會兒就睡了,春晚他向來不愛看,就下來走走。大約是“每逢佳節倍思親”,他竟也生出些孤寂之感。
易伯洋大三就接手了公司,這些年運籌帷幄,與各類人推杯換盞,将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公司做成了如今的跨國型娛樂公司。這幾年穩定下來原想将易爺爺接去北京照顧,但爺爺念舊不願走,他幾乎隔幾個月就抽時間回來陪爺爺,過年也是呆在安城,但過早的磨砺大約就會讓人喪失些美好,上一次碰煙花還是前年回家過年,見孩子們玩的開心,他也手癢買了些,點了根又覺得無趣,或許一個人的煙花就是這樣的孤獨可笑吧。
“嗯……祝你新年快樂。”周海歌怕打擾他打電話,将煙花遞給他就走了。
“挂了。”易伯洋摁滅煙頭,收了線。
摸到口袋中的打火機,拿出,摁了下機匣,火光“蹭”的躍起,易伯洋着實覺得自己放煙花有些幼稚,思緒轉圜間還是将火焰湊近了煙花棒前的引紙。
“呲~”
煙花棒被點燃,耳邊也傳來“劈裏啪啦”的爆竹、煙火聲。
易伯洋擡眼。
前方有握着孩子的手朝天空發射煙花的爸爸,有四處奔跑指着漫天的煙花大喊“好像星星”的小孩,有捂着耳朵大叫“新年快樂”的年輕女孩。
這一瞬間
煙花升天,漫天星火。
易伯洋低頭,手中的煙花棒已經燃盡,他的心卻被點燃,忙忙碌碌這麽久,他太久沒見過這樣的人間煙火了,突然間就有了種屬于這世界的安全感。
一根煙花棒的燃燒時間是10秒,但卻會迸濺萬千星火,如果有人給你一根煙花棒,那是她想告訴你,我想給你滿天繁星。
易伯洋擡眸看向不遠處舉着煙花棒的周海歌,喃喃道:“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