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面具
陳銘遠只覺得一股怒火竄上來,緊緊地抓着葉爸爸的衣領, 怒吼道:“你說什麽?!”
葉爸爸萬萬沒想到剛剛對自己還比較尊敬的年輕人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發飙, 他又急又氣, 又掙不開陳銘遠的手,連聲喊着小想試圖讓吳想把自己救下來,但不知是不是吳想也被陳銘遠突然的舉動吓住了竟然半天沒有來幫忙拉開。
葉爸爸本來脾氣就爆,想發火,但又礙于眼前的年輕人似乎家裏背景很大, 于是只能硬生生憋着,憋得差點嘔出一口心頭血。
只是別人家他罵不得,葉譽希是他生的,自然罵得。
葉爸爸又急又怒, 一時更加口不擇言:“我管教我的兒子, 你管我做什麽!他這不男不女的樣子不好好躲着藏着, 居然還給我弄出個野種來,簡直丢我葉家的臉!”
陳銘遠聽到“野種”二字腦子裏“嗡”地一聲, 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把葉爸爸掼到地上了。
葉爸爸年紀也不小, 被人用力這麽一掼頓時摔得屁股也疼腰也疼背也疼,連聲哎喲哎喲叫着。他看到陳銘遠的樣子似乎還要上來湊他,忙不疊地攀着吳想的手爬起來往外走。
一邊走還一邊忿忿不平地罵:“這個敗家貨, 天天給老子招災……”
陳銘遠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聲音聽起來又低沉又危險:“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話,就留在這個醫院陪他住院吧。”
葉爸爸吓得一抖,連忙像蚌殼一樣閉緊了嘴, 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葉譽希誰愛管誰管!反正他不想管了!
葉爸爸走了一段覺得有點安靜,轉過身一看,就看見吳想還站在葉譽希病房的門口,臉朝着裏面看不清神情。葉爸爸皺了皺眉,招呼道:“小想咱們先回去,不管他了!反正他住這地方吃好的喝好的,比我都吃得好,用不着咱們關心!”
吳想的身影頓了一下,半晌轉過頭來,臉上面無表情,不過倒是跟着葉爸爸走過來了。
葉爸爸心氣順暢了,一邊往外走一邊喋喋不休地給吳想“盤算”:“那個姓陳的年輕人脾氣不行,不知道他怎麽能看上你哥的,啥時候你跟他多走動走動,別因為你哥把關系搞僵了。”
吳想垂着頭,臉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什麽神情,只是他的呼吸聲好像一下子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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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爸爸和吳想走後病房裏又安靜了下來。
只剩冰冷的儀器在“滴滴答答”一點點響着。白色的病房裏冷清得吓人,雖然迎來了親人,但床頭卻臉一朵鮮花一籃水果都沒有。
只有葉譽希平靜蒼白的臉,仿佛再不被外界打擾,一日複一日地躺在病床上。
陳銘遠站在病床前,第一次感覺到有些手足無措。他突然想到,葉譽希以前跟自己還在一起的時候,不是經常節假日都不回家,問他,他臉色也冷冷淡淡的。那時候自己就應該知道他的家人對他不好了,怎麽會突然忘了?
陳銘遠垂着頭坐在病床旁邊的凳子上,雙手握住了葉譽希的一只手。那只手膚色蒼白如紙,手背上凸起了一條一條青色的血管。
陳銘遠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捧在手心裏,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樣。他突然驚覺,為什麽這只手這麽瘦了,瘦得他一只手掌就可以輕易地将整只手包在手心裏。
一陣前無所有的懊悔突然籠罩了陳銘遠的整個人,他開始一點一滴回憶起他和葉譽希的相處,如果他早一點對葉譽希好一點,如果他早一點發現葉譽希是真的想離開他了,如果他不管葉譽希怎麽說都跟他一起上山,是不是葉譽希現在就會好好的?
曾經葉譽希看他的眼神充滿着藏也藏不住的愛意,後來雖然跟他說分手的時候卻也還是鮮活的,活蹦亂跳的,不會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就算陳銘遠拉着他的手他也不會甩開了。
然而這麽多的如果現在來說都已經太晚了,陳銘遠把臉埋在葉譽希的手上,葉譽希的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輕輕地,一點點沾濕了。
溫熱的觸感不知道觸動了什麽,病床上緊閉的睫毛突然輕微一抖,但瞬間又陷入了死灰般的沉靜。
而埋着頭的陳銘遠,一點也沒注意到。
忽然,病房的門又開了。陳銘遠忙在衣袖上擦了擦,轉過頭去:“醫生……爸?!”
病房門口,赫然站着的就是陳老爺子。
“靠着你老子的關系用了這麽多東西,還打算萬事不管繼續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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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現第一時間看到了泥石流的消息,瞬間吓得開始給葉譽希打電話,當然打不通。他又給安琳打,當時安琳只知道葉譽希已經被人接走了,送到了哪裏情況怎麽樣一概不知。
周現心髒砰砰地,仿佛要跳出胸腔來,他有一種預感,葉譽希的情況現在很危險。
想到這裏周現心底一陣說不清地恐慌,他此時陪床在大哥的病房,家人自然都看了出來,紛紛問他出什麽事了。
周現勉強把臉色放得和緩一點:“跟我一起錄綜藝的朋友,錄節目去山裏遇上了泥石流,現在不知道被送到哪裏了。”
他的爸媽紛紛後怕地松了一口氣:“幸好你來照顧你大哥了,不然現在在那邊也危險。這個季節雨這麽多,節目組還去什麽山裏?真是不靠譜!”
周現把臉埋進了手掌裏,不讓家人看見他發紅的眼眶。但是他大哥還是注意到了:“爸、媽,快別說了,小弟現在正擔心他朋友呢。不知道他是送到了哪個醫院?小弟也應該帶點東西去看看他。”
周現無助地搖了搖頭:“我沒問到,他的經濟公司也不知道……對了,他跟陳銘遠在一起,可能是被陳銘遠找人接走了。”
“陳銘遠?陳家繼承人?”令周現驚訝的是,他爸媽顯然都知道這個陳銘遠。
“陳家繼承人?”
許如雁點了點頭:“聽說那個叫陳銘遠的小孩也跟你一樣,愛去演戲,他們家老爺子為了這事兒都放出話來說要斷絕父子關系了。”
“斷絕父子關系?!”
“不過說說嘴罷了,”許如雁笑道,“他們家就一個獨子,陳老爺子不過是為了逼寶貝兒子回去,怎麽可能真的要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如果是陳家的少爺的話,我想他可能會把你的那個朋友送到京郊的那家醫院。那家醫院條件很好,醫院主任還跟陳老爺子是好友,如果你朋友在那裏醫治,應當可以放心。”
周現一下子站起來:“爸、媽、大哥,我不太放心他一個人在那裏,我先去看看他!”
說完周現就拿起了外套沖出了病房,留下三個人面面相觑。
“你不覺得你兒子最近有點不對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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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爸爸今天進醫院的時候興奮不已,出來的時候卻像被什麽在身後攆着似的,走得比誰都快。
被小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威脅,又被打了一頓,任是哪一個中年男人都受不了這樣的羞辱,所謂的“臉面”全部被人車破踩在了腳下。
葉爸爸現在只慶幸當時在場的只有一個吳想,吳想是他欣賞的孩子,他是不用擔心的。
吳想從醫院的車庫開了車出來,葉爸爸坐到副駕駛座,回家路上一路喋喋不休地數落葉譽希:“我估計就是你哥在他朋友那裏說我壞話,他朋友才那個态度!你哥性格又不行,真不知道是怎麽認識到這些朋友的,他真是造化大了!”
葉爸爸今天被年輕人明擺着罵了一頓,又氣又羞,就忙不疊地把事情都歸咎在葉譽希身上。他一路不停地找葉譽希的茬,把以往對他看不順眼的地方也一一糾出,像一千只蒼蠅在一起嗡嗡嗡。
駕駛座上的吳想始終在安靜開着車,一句話也沒插嘴。葉爸爸越看越覺得吳想這孩子讓人滿意,又懂禮貌又知上進,在哪裏都不會給他丢人。也只有葉譽希欺負他的,他從來也沒說過他哥的壞話,還老找機會幫他哥演戲。
葉爸爸一對比,就覺得葉譽希更加不堪了,甚至後悔當年讓他媽生出他來。
葉爸爸嘴裏越來越沒把門,話越說越多,卻突然心中的某根弦一緊,感覺有什麽東西要被戳破揭開了:“那個朋友怎麽那麽關心葉譽希那家夥?知道他是個不男不女的雙性人還給錢讓他治病?不會……不會是……那個野種是他的吧?”
“duang!”
黑色轎車狠狠碾上右邊的路牙,底盤太低,所以整個車身劇烈地颠簸了一下。
葉爸爸情急之下吓得連忙緊緊拽住上面的扶手,眼看副駕駛這邊就要撞上路邊的行道樹,吳想往左一個急轉又将車頭擺正了。
葉爸爸吓得心髒病都快犯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不停地用手撫着胸口,語氣裏也帶上了一絲不滿:“小想,你怎麽開的車啊,差點撞樹上了!”
然而很久他都沒有等到吳想的歉意。
等他向駕駛座看過去的時候,只能看到那張無比冷漠的側臉,平日充滿笑意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表情,雙手平穩開車的樣子仿佛一個精準的機器人。
不知道為什麽,葉爸爸突然感覺到一絲涼意在車裏泛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訂閱和評論【鞠躬】
斷了網,所以更慢了,很抱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