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榮少

夜色掩映下,金碧酒吧裏暗紅的燈光晃動着掃過一張張似醒似醉的臉龐, 嘈雜的音樂聲充斥着耳膜。

一個年輕公子哥正靠着吧臺, 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旁邊的人捧杯, 一群人簇擁着他,着意說些什麽讨好的話。這幾天的新鮮事兒層出不窮,說來說去就說到了陳家大少爺陳銘遠的身上。

陳銘遠以前是浪蕩公子,也和他們很熟。但自從去演了什麽薛河的電影,又接受了陳家的一部分業務之後和他們就少了來往了, 更是再沒跟他們出來玩過。誰知乍然聽見陳家老爺子要和陳銘遠這個獨子斷絕父子關系,聽到的人都乍了舌。

按理說,陳老爺子只有陳銘遠這個一個獨子,兩父子再怎麽鬧, 都鬧不到這個份上。不然陳老爺子百年之後難道還要把大筆家産拱手讓人?但這事兒一出來, 就有人猜, 莫非陳老爺子也有私生子私生女什麽的?

一群人都是沾了些酒意,看領頭年輕公子哥兒聽他們說話也沒什麽不悅的意思, 便愈發興奮地揣測:“榮少, 你說是不是陳老爺子真在外面有什麽私生子?不然鬧得這麽大,将來收場也難啊!”

榮少輕蔑一笑,一仰頭喝了一杯酒, 也沒說話。

其他人更蠢蠢欲動起來,“我聽說前段時間陳銘遠大義滅親,把自己家的公司都給拉下水了……陳氏集團這幾天損失慘重,陳老爺子才大發雷霆……”

“陳銘遠是有什麽毛病?把自家的公司搞成這樣?他不會去演戲把腦子給磕壞了吧?”

剛剛一句話也沒說的榮少此時卻笑了起來, 眼神盯着衆人的後方,戲谑道:“他腦子撞沒撞壞,你們不如去問他本人?”

衆人都愣了一愣,下意識回過頭時,才發現他們剛剛嘴裏讨論着的“陳大少爺”就站在他們後面,一張臉神色莫測,也不知道把他們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被當事人抓包還是讓人十分尴尬的,何況再怎麽說那些傳聞都只是“傳聞”,陳家就這麽一個獨子,聰明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陳銘遠,對他落井下石。不知道什麽時候陳老爺子一高興,說不定父子倆關系又好了。

剛剛還在嚼舌根的衆人紛紛起身,神色尴尬地跟“陳大少爺”打招呼。陳銘遠聲音低沉:“我已經不是陳少了。”

衆人都面面相觑,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

唯有榮少坐着未起身,當面就不留情面地笑着問道:“你真的被趕出家門了?”

衆人都耳朵都豎了起來。

陳銘遠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其他人的心思都千奇百怪,唯有榮少笑容更大,接過酒保添上的酒,又問道:“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陳銘遠面色沉了沉,環顧了一下周圍的人,才說出自己的來意:“我想找榮少幫個忙。”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心中都大吃一驚。陳銘遠這姿态,居然隐隐透着幾分低聲下氣。這哪裏是當年那個一言不合就當成翻臉的陳家大少爺?難道說陳老爺子是真的不留退路,要斷了他們的父子關系了?

榮少輕蔑地笑了笑,抿了口酒,刻意慢條斯理地說:“找我幫忙?可我不願意怎麽辦。要知道,你現在誰都不是,也不是哪家的大少爺。什麽都沒有,我憑什麽答應你?”

陳銘遠微微一擡眉,倒沒有榮少預料中那樣發火,他的神情依然鎮定,語氣也無絲毫變化:“榮少有什麽要求?”

榮少撇了撇嘴,還真在腦子裏想了半天。半晌才面帶無趣道:“你現在一窮二白,找你要你也拿不出來。算了,就給我打個欠條吧。”

陳銘遠微微一擡手,身後的助理已經拿着準備好的紙筆走上前來。

榮少這下倒是很驚訝:“沒想到你都落魄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人跟着你。”

陳銘遠沒有說話,只是借着吧臺,一筆一畫寫下了欠條。寫到金額的時候,他微微擡頭,神色淡染地問:“多少?”

榮少漫不經心道:“嗯……我正好看中了一塊表,四百萬?”

陳銘遠沒有絲毫猶豫地把金額寫了上去。榮少一揚眉,頗有興趣地說:“這麽爽快?你都還沒說幫什麽忙呢,說不定到時候我辦不到或者不想幫你辦?”

陳銘遠一言不發,又把利息寫了上去。利息不低,幾乎相當于高利貸了。榮少看着他寫,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銘遠寫完欠條簽上自己的名字,直起身,才淡淡道:“一個小忙而已。榮少一定辦得到。”

“噢?那倒是說出來看看?”榮少把欠條收好了,頗有興趣地看着陳銘遠。

陳銘遠環顧了一下四周,幾道十分八卦的目光紛紛閃避。他冷冷道:“雖然是小忙,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

尹老爺子死了。

說是突然,也并不。臨終之前還在醫院度過了一段時間,熬到最後才停止了呼吸。

有了這麽一段時間的準備,他的夫人和子女就算再怎麽痛不欲生,也能強打精神起來處理事物。尹長波和尹長清在葬禮上面露愁容。但更為人所注目的,就是先前被各種新聞爆料的柴臨津。

柴臨津現在顯然以尹家正牌兒子的身份出現在靈堂,甚至布置靈堂和接待祭客的事情也都是他在一力操辦。相比之下尹長波更顯得不善言辭,木木讷讷。

和尹家有些關系的人都心中打鼓,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意思。但尹家遺孀柴夫人也端坐靈堂一側,在有來客前來祭拜時也起身還禮,并解釋道:“最近身體不太好,禮儀不周之處,萬望見諒。”

柴夫人雖然臉色蒼白憔悴,有些見老,但對于柴臨津做了正牌孝子一事也并未有什麽異議。相反,柴臨津還時不時來詢問她要不要先休息,她的言語之間也對柴臨津十分關心,倒像是親生母子一樣。

等到前來拜祭的賓客基本上都到了,其中不乏尹家的親戚和合作夥伴,柴夫人才在旁人的攙扶下站起身,讓律師上前,宣布了亡夫的遺産分配。

這倒是不出衆人的意料,相比之下還是尹長波與尹長清要得的多些。

但柴夫人接下來對自己股份的分配宣布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她居然要将自己名下持有的所有股份全部轉讓給柴臨津。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在旁邊低着頭做出哀戚神色的柴臨津,嘴角忍不住微微揚了起來。

這件事那些和尹家有合作關系的合作夥伴倒是樂見其成,因為尹長波和尹長清是個什麽貨色他們都清楚,絕對不是開公司的料。倒是柴臨津,說不定還是個好苗子。

但尹家的親戚們卻不這麽看了。他們只能看到柴夫人把股份送給了姓“柴”的,要是留給尹長波和尹長清,他們再怎麽有想法,也不能多說什麽。但是給柴臨津,這就不那麽能讓衆人心服口服了。

很快就有幾個堂叔堂伯提出了質疑。柴夫人優雅地站在那裏,別了別頭發,神色哀傷卻不失堅定,溫和平靜地對衆人說道:“說實話,叔叔伯伯們也看在眼裏的,小波和小清都不是開公司的料。這家公司是亡夫的畢身心血,我再怎麽樣,也要讓它好好運轉下去。但自從今年亡夫生病以來,我已經心力憔悴,再也無力照管公司了。而臨津早就已經接受了公司的業務,而且做得還很好。我相信公司交到他手上,才不負亡夫的心血。”

眼看還有幾個人還要不甘心地張嘴,柴夫人咳了幾聲,又道:“再說,臨津也是亡夫之子。他不過孝順我,所以才與我姓,若是叔叔伯伯覺得不好,那讓他繼續跟随亡夫姓,也是即刻就能辦的事。”

這話說得已經是想到露骨了,既然柴臨津也姓“尹”,那你們這些尹家旁支的親戚們就沒資格來插嘴這件事了。

所以股權分配這件事辦得相當順利。公司上下果真被柴夫人打點好了,柴臨津順利當上總裁,接受了公司的事物。

不過股權轉移還在辦理中。柴夫人經歷了尹老爺子的死,果然是心疲力竭,把股權轉移的事物委托給了律師,自己已經搬到了國外療養。

柴臨津眼看自己想要的東西終于快到手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一旦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權勢,也不用像以前那樣靠着葉譽希威脅陳銘遠了。現在尹家的公司都在他手上,他要怎麽調動就能怎麽調動。

更讓他神清氣爽的,還有自己拿到柴夫人的全部股份,比平分尹老爺子股份的尹長波和尹長清多出了不少。再加上尹長波和尹長清都是一無是處的傻子,柴臨津有信心在之後不動聲色地把他們手裏的股份都給弄到手。

不過就算現在還沒到手,已經足夠柴臨津對尹長波施加壓力了。從前雖然尹長波沒機會接受公司的業務,但他終歸是柴夫人所出,柴夫人雖然在柴臨津面前對尹長波沒什麽好話,但那終歸是她親生兒子。柴臨津再怎麽樣,也會在他面前低了一頭。

而現在柴夫人出了國,尹家公司又在柴臨津手裏,而且尹長波還是個花天酒地只進不出的主,為了能順利拿到分紅繼續以往一擲千金的生活,也不能不在柴臨津面前低頭。

而柴臨津順勢就讓他接受了采訪回應之前的新聞,說明他們兄弟情同手足。柴臨津當年改姓只是因為想進娛樂圈,但是不想借助尹家的聲勢,只想靠自己的實力演戲。

這段采訪一出,網絡上的輿論又翻轉了過來。畢竟“原配”的兒子親自出來為柴臨津說話,再加上有知情人爆料柴夫人覺得柴臨津最有管理公司的能力,所以把股權都轉讓給了他,瞬間讓大家都覺得柴臨津并不是之前那些新聞所說的那種為了讨好“原配”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人。

·

而柴臨津的這件新聞并沒有鬧太大,是因為流傳出來的葉譽希的視頻壓過了所有娛樂新聞的風頭。

一個當紅流量的暧昧視頻流傳出來,這幾乎太少見了。而經過幾天的發酵,有很多懂技術的人把視頻調了光截圖出來,能隐隐看見另一個人鼻梁和耳朵的輪廓。

而這個輪廓非常特別,當兩個輪廓加在一起,如果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認出來:是吳想。

這下更是掀起了翻天巨浪。葉譽希和吳想,一個是爆紅流量,一個是一直很紅的小生。在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是繼兄弟。

吳想的粉絲百般辯駁,但路人都已經認定了是吳想。而吳想和葉譽希的經濟公司也都被攻陷了,每天都有無數人擠在下面質問。兩家公司不堪其擾,都相繼關閉了評論,卻因此引來更大的反彈。

在這樣的情形下,吳想經紀人更是焦頭爛額。從前段時間吳想自作主張放了好幾個通告鴿子以來,現在這個視頻一出來,好幾個談好的大品牌合作更是相繼準備取消合作。

經紀人實在受不了了,給吳想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打通,一聽到那頭吳想懶洋洋的“喂”,經紀人就氣不打一出來。

“吳想,你到底想做什麽?!如果再不澄清,你會因為這個緋聞,面臨很嚴重的賠償!公司的合同你是最清楚不過的,到時候算下來,你有可能要賠上幾個億,你賠得起嗎!”

那頭傳來吳想一聲無所謂的笑,毫不在意道:“賠不起那就不賠。”

經紀人怒了,吼道:“吳想!”

自從吳想紅了之後,經紀人還從沒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話,這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哎呦哥,我跟你開玩笑的。”

聽到這話,經紀人的怒氣才慢慢平複下來,又對吳想要求道:“我現在馬上聯系人召開發布會,你從現在開始就給我等着,随叫随到,一定要好好澄清。不管……不管到底是不是,你都要說不是你,聽到沒有?!”

吳想乖乖應聲:“好了好了,我知道。”

放下電話,他嘴角還含着一抹愉快的笑意,繼續點開微博,聲音中透着讓人毛骨悚然的溫柔,一邊給葉譽希看屏幕一邊在他耳邊說道:“哥哥,你看,他們都猜出來了另一個人是我哦。真是聰明。”

屏幕上的言論每一條都透露着陰暗甚至下流的揣測和抨擊,和吳想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只要看到評論中他和葉譽希的名字連在一起,就很高興似的。

葉譽希漲紅了臉,在吳想把手機靠近他時突然彈了起來,一瞬間的力氣把手機撞到了地上,屏幕碎得一片模糊。吳想沒料到葉譽希居然還有力氣,神情微微一變但瞬間又恢複了溫柔的神情,伸出手不容反抗地制住了葉譽希的肩膀,把他壓回了沙發上。而葉譽希卻不肯乖乖服從,拼命地掙紮揮動着胳膊,“啪”一聲打在了吳想的手臂上,往旁邊一掃,小桌子上的杯子和臺燈等物全都被掃落在了地上,碎片滿地。

吳想這下子終于沉默了起來,他手上的力氣驟然加劇,葉譽希被捏得忍不住痛叫了一聲。但吳想随之放開了他,看着葉譽希躺在沙發上急劇喘息,才滿意地摸了摸葉譽希的頭:“哥哥,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等我打掃完就來陪你。”

葉譽希剛剛的那一下掙紮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此刻再也不能抵抗,只能乖乖躺在沙發上。

吳想去儲物間拿來掃帚,把手機撿了起來,然後開始打掃地上的碎片。在打掃的時候,他甚至還有心情哼着歌,這樣的場景于普通人而言是壓抑的,于他而言卻像有一種難得的溫馨。

而吳想沒注意到的是,在他進儲物間的時候,葉譽希拼着全力伸出了一只胳膊,在沙發底下拿出了一塊玻璃碎片,緊緊地捏在手心裏。

·

吳想經紀人挂了電話就開始聯系公司和媒體,發布會召開得很迅速。

他原本擔心吳想又出什麽岔子不來,但第二天吳想還是到達會場了。由于路上堵車加上下車後被人圍追堵截,他來的時間稍微晚了一點,媒體已經都在會場等了許久,經紀人也就來不及先行對他“培訓”。

吳想一進會場,記者們都眼睛就亮了,關于這個視頻的問題層出不窮。經紀人連忙讓人一個一個提問。他們的問題都非常犀利,直入主題:“請問網絡上流傳的暧昧視頻另一個主角是不是你?”

吳想輕笑:“不是。”

經紀人馬上就發覺哪裏不對勁了。但這時候已經停不下來了,會場來的媒體太多,秩序也非常混亂,一個一個問題不受控制地抛出來。

無論什麽問題,吳想看起來都非常遵守經紀人的指令,通通回答:“不知道。”“不是我。”

可吳想嘴裏雖然是在否定緋聞,表面上的神情卻非常奇怪,含着一抹不明的笑意。看上去反而是像在承認。

記者們心裏都波瀾萬狀,甚至包括經紀人,都從吳想的表情開始猜:吳想是不是精神不太對勁了?

但這個問題他們并沒有得到解答。就在經紀人勉強把場面控制好讓人把記者趕出去再去找吳想的時候,吳想已經走人了。

吳想穿着連帽衫戴上了帽子,趁大家都在前門已經到了地下車庫。他的助理和司機都被甩掉了。

此刻他從兜裏掏出來一把車鑰匙,卻是剛剛從經紀人兜裏摸出來的。這輛車成功避開了車庫外面的狗仔們,順利向大路駛去。

而另一輛黑色汽車,正隔着四五輛車的距離跟在了他身後的車龍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吐血更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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