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尾聲
2020年2月16日。
“嘿，小公主，我發現了一件事。”蹲在小香爐前的人把一炷香插到土裏，剛說完一句話,就被嗆得不行。他蹲成一團拼命咳嗽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充滿力量的手臂此刻抱成一團，抑制着快要把肺咳出來的沖動,“這是什麽掃墓方式,再也不信卡卡了。”
背過身去呼吸完新鮮空氣,羅納爾多終于鼓起勇氣轉過身來，掏出已經老舊得破破爛爛的紅色小袋，對着花崗岩墓碑自然地說：“說真的,如果不是它爛成這樣,我還沒意識到它的裏面還繡着一個字,謝謝你的祝福，我今天的确獲得了無數的勝利。”
紅色幸運囊的內側繡着的“勝”字已經翻了出來,是這座墓碑所在的曼徹斯特市的人民絕不會懂的漢字。羅納爾多靜靜地站在那裏，說着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我終于要離開皇馬了,我就知道我絕不可能在那裏踢到退役。我說想去巴西踢球,但卡卡說不用，他說要和我一起搬到葡萄牙。luca今年拿到溫網青少年男單的冠軍，不過junior還是很堅定地說他要踢足球。哈，他很像我對吧？”
身後有青草的窸窣聲，羅納爾多轉頭，發現卡卡已經拿着一大捧傳說中的菊花站到他後面。他挑挑眉說：“所以中國人掃墓時要用的花就是這個？”
卡卡把花放到墓碑前，點頭說：“嗯，我問了那邊的一對華人老夫婦。他們的習俗果然和我們很不一樣。”在基督教看來，菊花是不祥的花，他們絕不會帶這種花去祭拜親人。
過去9年，羅納爾多每年都至少會來setlla墓上看望一次，先前他并沒想到要遵照中國人的習俗來掃墓，直到去年無意中遇見貝克漢姆，發現他的掃墓方式非常神奇，這才學了過來。
“說起來，今年beckham竟然還沒來。”以往來掃墓的時候無論多早，他總能看見墳前擺着最新鮮的花朵，今年卻不同。
“不，cris，我剛才在門口見着他了。”卡卡朝來路的方向望去，依然沒看到人影，“有點奇怪，我拿花回來時才看見他把harper抱下車，難道走過來的路上出了什麽錯？”
迷路是絕對不該的，當初這個墓址還是貝克漢姆和馬格尼爾一起選的，就走過一段大路、穿過幾條小徑的距離，也不至于迷路。羅納爾多突發奇想，拉拉卡卡的衣角，說：“不如我們躲起來，看看他來掃墓時都做些什麽，上次來的時候他剛走，我都沒聽見他說了些什麽。”
卡卡無奈地笑着：“cris，這樣是不是……”
“我決定了！”說着，葡萄牙人走到墓碑後的一片樹木之後，只露出一張臉，朝卡卡揮揮手。看見卡卡停頓兩秒後便朝他走過來，他得意地彎起嘴角笑笑，說：“小公主要是看到你現在這樣子一定會被逗樂的。”現在的卡卡和setlla所見的卡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下巴上留着一圈硌人的胡子，笑起來眼角有明顯的紋路。但他再也不會随随便便就離他而去，setlla說過的希望真的到來了，可她自己，卻沒能撐下去呢。
卡卡發現他的神情黯淡下來，就像他提到setlla時常常會表露的那樣，便輕輕拍着他的背表示安慰。事情過了那麽久，除了曼聯92班和像cris這樣和她相熟的人之外，也許曾經的曼聯小公主已經被淡忘在公衆的記憶之外，但卡卡明白，setlla是一個在羅納爾多的足球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人，在曼聯的6年，還有去到皇馬之後，他那麽受傷的那幾年……
“爸爸，她和你屋子裏的照片不一樣哦。”稚嫩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羅納爾多和卡卡同時向樹林外看去，發現貝克漢姆和小七已經站在墓前，維多利亞和他的三個兒子卻沒一起來。
貝克漢姆摸摸女兒的頭，微笑着說：“屋子裏的照片是她11歲的時候，這裏的照片是她27歲的時候。”
小七吸了吸鼻涕，委屈地說：“可是爸爸，我和她長得明明一點都不像，小七長大了也不會是那樣，黑眼睛，眉毛鼻子眼睛都那麽秀氣，那一點都不像英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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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七喜歡吃中國菜對不對，宮保雞丁和糖醋排骨，這位姐姐也喜歡吃的。”貝克漢姆把花放在帶來的瓷瓶裏插好，擺到墓碑前。
紅着鼻子的小七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一看就是在路上的眼淚還沒有流盡，“brook哥哥說爸爸最喜歡的是那個小公主，不是小七，嗚嗚嗚，小七不喜歡來看這個姐姐……”
“爸爸不是要強迫小七來看姐姐，來，小七到爸爸腿上來。”不管過多少年，這個曾經讓全世界的女人都為之瘋狂的萬人迷依然将他的相貌和身材保持在令人稱羨的水準，他把柔軟的女兒抱在懷裏，面朝着墓碑慢慢說：“小公主，我帶小七來看你了。她在鬧脾氣，你不要多心，不過我想你也應該不會在乎這個。前段時間我才知道，在學校裏有人向小七告白了，沒想到她這麽受歡迎。”說到這裏，小七撇撇嘴，插了一句：“小七就是受歡迎。”
“很奇怪，小公主，小七明明和你長得一點都不像，但性格卻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喜歡像只八爪魚一樣抱着我，還經常說他爸爸的聲音像棉花糖，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都被吓到了。”
羅納爾多凝神看着貝克漢姆，發現他的表情似乎不帶一絲陰霾。他不明白，“卡卡，你說貝克漢姆算是完全走出來了嗎？你看，他現在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回憶過去了。我聽sir說setlla剛下葬的時候，他根本不會提一句有關她的事。”
卡卡搖頭，“我想不可能的吧。”
“不過我後來在想，是不是被我用那種方式帶出來的女孩兒都會依賴得像個纏人鬼，小七還說她要一輩子和爸爸住在一起。”
小七緊緊抱住貝克漢姆的脖子，大聲說：“小七就是要和爸爸一輩子待在一起！”
貝克漢姆慢慢拍着小七的背，依舊溫和地笑着說：“我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我會帶着小七去看更多更廣闊的世界，帶他去見全世界所有善良溫柔的男人，然後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把她嫁出去，你說怎麽樣，小公主？”
小七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她還理解不了這一刻的沉默意味着什麽，爸爸為什麽不說話呢？他為什麽會那麽認真、眷戀地看着那塊冷冰冰的花崗岩呢？
過了不知有多久，貝克漢姆才拿出一直保留的紅色幸運囊，說：“我才知道原來這個裏面是有字的klyn先前告訴我，他問過學校懂中文的老師，他的幸運囊裏是‘福’字，謝謝你的祝福，他一直過得很好。我聽別人說，‘幸’在中國是幸福、幸運的意思，謝謝你給我這麽好的字，不過我真希望bradey給我的解釋是他自己亂想的。”直到這裏，他才流露出一絲苦笑，“他說‘幸’不是要祝福我，而是你的感激。”
[她曾經說過，在曼徹斯特和都柏林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幸運，而她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你。]
“爸爸，爸爸，你好了嗎？”小七覺得很無聊，她不住環視這個樹木森森，綠意盈盈的地方，覺得好像被什麽人在暗處注視着，便有些害怕。
貝克漢姆抱起她，說：“跟姐姐說再見吧，否則爸爸今後來看她的時候，姐姐會生氣的哦。”
小七點點頭，說了句“姐姐再見”。她轉頭抱着自家爸爸的脖子，抑制不住期待地問：“爸爸，我們來看過姐姐了，那這次回倫敦，爸爸要陪小七去坐倫敦眼哦！”
“小七，爸爸說過不去的，讓哥哥和媽媽陪你去吧。”
小七一瞬間哭得可傷心了，“每次都是媽媽和哥哥陪小七坐，小七要爸爸陪，爸爸又沒有恐高症，為什麽不能陪小七坐倫敦眼？嗚嗚嗚……”
“小七……”貝克漢姆把女兒的頭按到肩窩裏，直到她再也無法看清自己的表情，“不是爸爸不想去，是做不到，抱歉，小七，這一點爸爸可能永遠都做不到。”
大概是感受到爸爸複雜的情緒，小七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扒在貝克漢姆身上。等到貝克漢姆擡腳準備離開時，她才悶悶地說：“下次小七再陪爸爸來看姐姐吧。其實小七知道，爸爸和姐姐的故事。”
貝克漢姆有些詫異，但他随即點點頭，“嗯，爸爸以後親自和你講一遍。”
望着父女倆的身影遠去，卡卡身形挺拔地立在樹旁，問：“現在你還覺得他走出去了嗎？”
羅納爾多搖搖頭，“曾經我惡意地希望他永遠都不能從陰霾中走出來，現在我卻明白了，小公主不需要悔恨的情緒。”
卡卡擡頭看着湛藍湛藍的天空，緩緩說：“這個故事裏我最喜歡的部分，是她叫你永遠不要放棄希望。”
天氣正好，或許每個人都該朝幸福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