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當着陳姐的面向浩也不好讓向涵呆在會客室,只能把他帶到後面的員工休息室,臨近上班時間休息室沒人,向浩讓向涵坐下自己要去換衣服,向涵卻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放。

“怎麽了?”向浩一手被他抓着,一手去勾他的下巴。

向涵較着勁不肯擡頭,向浩只好改為捏住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命令道:“擡頭。”

向涵這才擡起頭來,兩只大眼睛裏各汪了一泡眼淚。

“不高興了,”向浩松開他的下巴,以為他是不想見到陳姐,放軟了語氣哄勸,“中午哥就把你送回家行不行?”

沒想到向涵更委屈了,眼淚越蓄越多,眼看就要流下來。

“說話啊祖宗,”向浩嘆氣,“他媽的真是起了個好名字,整天怎麽那麽多水,那我怎麽就不哭呢?”

向涵不懂他什麽意思,只聽明白了第一句,緊緊抓着他的手指開口:“我不要自己在家……”

向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句“明天就能自己在家了”吓着了這個小淚包。

向涵越來越依賴他,他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但是除了他,向涵還有誰可以依賴?

他湊近向涵的耳朵,做出神神秘秘的樣子小聲說:“哥騙她的,明天還帶着你。”

“真的嗎?”

“不然呢,不信咱倆拉鈎。”

向涵不明白什麽是拉鈎,向浩拉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他四只指頭只剩下小指,撒了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他的晃上一晃。

向涵傻乎乎地看着他,一副任他擺布的模樣,向浩壓下去親那水汪汪眼睛的欲望,強迫自己松開了手,對他露出難得的溫柔笑容,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麽門外傳來老板娘的叫喊:“小向,王老板來了,車修好了沒啊?”

向浩只得摸了摸向涵的頭,套上工作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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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王的車昨天就修好了,他帶着人試了車忙活了一圈回來又幫同事裝了個零件,忙了個把鐘頭一點也沒閑下來。期間他以為老板娘肯定要借機找他的事兒,沒想到非但沒有還囑咐他休息一會兒,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忙忙碌碌到了午飯時間,一上午向浩都沒機會去看看向涵,洗了手匆匆忙忙往休息室趕。幾個同事正光着膀子吃盒飯,向涵面前也擺了一份,陳姐正拆了一次性筷子遞給他,他看見向浩立刻站了起來,喊:“哥哥!”

“哎喲哎喲,快聽啊,”陳姐叫起來,“你弟跟你多親啊!”

向浩敷衍着笑了一笑,對向涵說:“餓沒有?”

向涵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

旁邊一個叫張永的同事都樂了,大着嗓門說:“到底餓不餓啊,餓了讓你哥喂喂你!”向浩沉下臉來,冷冷地掃他一眼。

“靠……”張永嘟囔了一句,背過頭吃自己的飯去了。

老板娘遞的筷子還伸在半空,她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早前還嫌向涵礙事,今天反倒熱情過度,見他不接要去拉他的手。

向涵不想讓她拉,向後躲了躲,這時一只大手抓住了陳姐的手腕,向浩低沉的聲音從兩人上方傳來:“陳姐,不用管他,他餓了就知道吃了。”

陳姐看着手腕上骨節分明的手,緩慢眨動眼睛,另一只手順勢覆在了向浩的手上,柔弱無骨地撓了一撓。

還未待向浩作出反應,一個人竟然比他先一步動作——向涵伸出手在陳姐手背上拍了一下,“啪”的一聲整個休息室都安靜了下來,陳姐“哎喲”着抽回了手,想發怒又不好發,尴尬地笑了一下,終于站起身走了。

她一走向涵就抓住了向浩的手,兩只手緊緊攥着他的,小聲抱怨:“你為什麽拉她的手啊?”

雖然知道他沒有暧昧的意思,向浩還是喉嚨發緊,好像向涵是為了他吃醋了一般。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一定要問問向涵為什麽不能拉別人,但是這不是在家裏,他只能安撫地反握住向涵的手,用力握了握才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陳姐拆的一次性筷子被她摔在桌子上,向浩又拆了一雙給向涵,向涵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有些失望,停頓了一秒還是乖乖接過默默吃了起來。

那個叫張永的吃完飯端着空飯盒在兩人背後打量來打量去,咧嘴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啧啧啧了幾聲,咂着舌說:“你這眼光真他娘的夠高啊,連咱們老板娘都看不上……”

他見向浩充耳未聞,想到這小子平日裏對人就愛答不理的,不就臉長得好點個子高點,憑什麽老板娘就看上他?

這張永愛賭,十賭九輸,賺的那點錢都根本不夠他花,他平時對老板娘殷勤得很,那樣子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打着什麽龌龊主意,他見向浩敢這麽不給老板娘面子,心裏竄上來一百萬個不忿,忍不住就脫口而出:“那娘們又騷又闊,要我就先上她幾回再讨點錢花花再說……”

向浩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向涵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張永,往向浩身邊湊了湊,倒是那張永吓得一個激靈,端着飯盒往外走,強撐着面子嘴裏不幹不淨地嘟囔道:“我看就是倆走後門的玩意兒……”

他話音還未落就聽見木頭在地上摩擦發出的尖銳聲響,還沒來得及回頭腰上就是重重一擊,整個人直接橫飛了出去,足足飛了兩三米才砸到地上。

“啊!”向涵發出驚恐的叫喊。

這還不算完,向浩把椅子一扔,一個健步沖上去踩住地上人的大腿,咬着牙厲聲道:“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

張永哪裏還說得出話,痛得直翻白眼。

聽到動靜幾個同事都跑了過來,被向浩紅着眼兇神惡煞的樣子吓了一跳,竟然一時之間不敢上前去攔,還是向涵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讓向浩從暴怒中找回了一絲神智,他在張永腿上狠狠踩了兩腳,低聲咒罵了一句,放過他去看向涵,工友們這才一擁而上去扶張永。

向涵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看着他,口中發出刺耳的尖叫,見向浩越走越近一把抱住自己的頭轉身想跑,被向浩拽着拽進懷裏,臉頰一碰到向浩的胸口就沒了聲音,改為小聲嗚咽着,是被實實在在吓到了。

向浩沖動之下打了張永,此刻向涵在他懷裏哭他又後悔得不行,至少不該當着向涵的面。他一把把向涵打橫抱起,那邊還在吵吵嚷嚷,看他要走幾個人想攔,對上他陰沉的臉色想起他坐過牢的事,又都猶豫着作罷。

他攔了輛出租車抱着向涵坐進去,司機從後視鏡裏多看了這奇怪的二人兩眼,只見被抱住的那個一聲不響把臉埋在另一個胸口,雖然看不清相貌,但瞧着也不是小孩了,另一個在他頭頂來回摸着,伏下身來一聲一聲叫他的名字。

後方傳來喇叭的催促聲,司機趕快收回視線,一心一意開車。

“哥哥……”向涵終于出了聲,揪住向浩的衣服手指在他胸口摳着,“你為什麽打架啊?”

想起張永向浩還是牙癢,眼神也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狠厲,向涵比誰都敏感,微微瑟縮了一下,但那狠厲仿佛只是一瞬間,再看去時向浩望着他的眼睛裏像含了水又像藏了光,就像六月清晨踏出家門,微風吹過發梢,一直吹到心裏。

“哥不是打架,”向浩漫不經心地說,“哥是教訓他一下。”

“什麽是教訓呀?”向涵傻傻地問。

向浩皺了下眉頭,不知道怎麽解釋,把他摟緊了一些,敷衍道:“就是做了壞事要受罰。”

司機又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

車在巷子口停下,向浩牽着若有所思的向涵下車,開門的時候向涵忽然擡起頭問他:“我做了壞事你也會教訓我嗎?”

向浩開了門,陽光蜂擁進室內,可以看到空氣中浮動的細小塵埃,他趕走一只企圖和人一起進來的蜜蜂,倒了杯水讓向涵喝了。

向涵還直勾勾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不會。”

向涵立刻眉開眼笑,喝完一杯水還要一杯。

向涵搬了矮凳在他面前坐下,向涵低頭看他,濕潤的嘴唇微微開啓着,軟軟地說:“哥哥,水為什麽是甜的啊?”

向浩本來打算跟他商量要緊事,聞言奇怪道:“怎麽可能?”

“真的,”向涵說,“你嘗嘗?”

說着說着就湊過來含住了他的嘴唇。

這是第二次了,向浩還是沒有躲過去,和向涵嘴唇相碰的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果真是甜的。

向涵只碰了一下就迅速躲開,狡黠地笑:“你說了不教訓我的!”他的得意只持續一秒,下一秒就被向浩一把抓了過去,按在懷裏湊得極近,沙啞地逼問:“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向涵腰部被向浩的大腿桎梏着,這個姿勢讓他不太舒服,他本能地掙紮着,無意識地在他胯部磨蹭,沒兩下就險些把向浩磨蹭硬了,向浩只得松開他,捏住他的下巴追問:“知不知道?”

“什麽意思呀?”向涵拍他的手,反問道。

向浩直直看着他,對上向涵不谙世事的眼神,那眼神裏是滿滿的信任與依賴,他手一洩勁,讓向涵給逃開了。

向浩坐了好一會兒才消了火,轉頭發現那個撩了別人的人自己反倒心安理地睡起了午覺。

睡着的向涵格外乖巧,很難和那個聲嘶力竭尖叫的向涵聯系在一起。他從情欲中冷靜下來,複又想起要與向涵說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向涵是聞着飯菜的香味醒來的,他揉着眼睛坐起來,找了一圈沒在屋子裏找到向浩,慢吞吞爬下床剛穿好鞋正對上向浩提着熱水瓶進來。

“哥哥!”

“傻高興什麽,”向浩笑話他,“來洗手。”

向涵屁颠颠跟過去,湊到桌子前去看袋子裏的東西,除了炒飯竟然還有炒年糕,他見向浩背對着他在倒水,偷偷想用手抓,沒想到向浩就像背後張了眼睛,幽幽開口:“你不用吃飯了。”

向涵縮回手,讨好地從背後抱住他的腰,軟軟撒嬌:“你不要教訓我嘛。”

“可算學了個新詞了,”向浩說,“聽說過‘蹬鼻子上臉’嗎?指的就是你這種人。”

“什麽呀……”向涵拖長了聲音賣乖,向浩倒好了水他也不放手,耍賴地纏在他腰上,向浩就着這個姿勢用毛巾給他擦了手,自己洗了以後要出去倒水,呵斥道:“放手。”

向涵當他放屁,依舊緊緊摟着他的腰,向浩沒辦法只好帶着這麽個玩意兒往外走,還要小心不能絆着他的腳,他走得艱難向涵卻覺得有趣,拖拖拉拉亦步亦趨跟着他,故意去踩他的鞋跟,得到向浩的怒吼後發出清脆的笑聲。

向浩一下午都在翻來覆去想向涵的病情,聽到他這麽笑心裏總算輕松了一些,一只手端着盆子一只手按住自己腰上細白的腕子,免得他傻乎乎摔倒。

倒趟水用了平時兩三倍的時間,回來以後兩人的額頭都起了薄汗,說到吃飯向涵才放開了向浩,忙着吃東西,也沒問怎麽自己只睡了一覺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他這一覺整整睡了一下午,向浩叫他都叫不醒,見他醒了生龍活虎的樣子才稍微放心一些,在他吃太多年糕之前搶先解決掉,換來向涵一個不痛不癢的巴掌。

“沒了……”他對着只剩下湯汁的空盒子嘟囔。

“啊,”向浩一口氣吃了太多,含糊不清地應着,“不舍得啊?”

向涵搖搖頭,很大方地不計較了。

向浩其實不喜歡吃這些零嘴一樣的東西,好不容易嚼完,在向涵額角彈了一彈,說要跟他商量事情。

“什麽事呀?”向涵有模有樣的,語氣像個派頭十足的大老板。

“想不想換個地方住?”

“行啊。”向涵滿不在乎地說。

“這就行了?”向浩嚷,“我給你賣了行不行?”

“那不行的。”向涵認真地說。

“你倒分得清楚,”向浩笑了,“換個地方住,就是不在這裏睡覺了,想不?”

“不在這裏了啊,”向涵慢慢轉過頭來,疑惑地問,“那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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