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我糾結
程謙陽快有一個禮拜沒回過大院了,也就意味着陸安城也得快有一個禮拜沒有見過他。
自從那日陸安城留了字條說有事出去,再回來時整個人都變得相當不對勁,尤其是望向程謙陽的眼神,除了閃躲,還帶了些不明所以的意味。
那是種仿佛回到十七歲那年,盛夏裏滋生的焦慮。
對,焦慮。
只是那時伴随陸安城的除了焦慮,還有他悲憤的歇斯底裏。
失望和痛苦蓋過了這些氣泡般密密麻麻湧上心頭的複雜情緒,讓他在對程謙陽的恨意中迷失了真心。
他真的有那麽讨厭程謙陽的觸碰嗎?
陸安城被腦海裏一閃而過的質疑吓得六神無主,瘋狂飙車去了自己的夜店,一路闖了不知道多少個紅燈,像個落荒而逃的罪人。
他要去消費一波,一定是太久沒有和姑娘睡過了,過于禁欲自己才會有這麽些奇怪的感受。
可剛停好車陸安城又恍恍惚惚失了神。
如果程謙陽不住大院,那他睡哪兒?
他是自己一個人住,還是和誰一起住?
陸安城狠狠握緊了拳頭。
他不會和那個年輕小警察睡到一起去了吧。
……
而被冤枉的程謙陽盡管沒能見到陸安城,但還是細心留意到那日陸安城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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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以為陸安城剛退了燒,腦袋還範迷糊,但随後他很快推翻了這一想法——陸安城對自己無意間的觸碰表現出了閃躲。
這些舉動曾經也有過,可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陸安城對他的排斥更加嚴重。這之後因為他總是步步緊逼,緊咬着陸安城不讓他逃離,陸安城開始學會了麻痹自己的神經,重新平靜地對待他,才使二人得以恢複一些正常的溝通。
然後逐漸好轉,延續至今。
但顯然,如今陸安城的閃躲與以前不同。以前是在單純地逃避程謙陽,可現在,更像是在逃避自己。
那天午後究竟發生了什麽?明明自己只是去買張電話卡。
程謙陽隔着直播間的玻璃窗,嘴唇緊抿,眼底暗流洶湧。副編導推了推眼鏡,直冒冷汗,直播間內的主持人也都緊張地等待他下達指示。
指尖上轉動的筆終于因為他不寧的心神而落下。
程謙陽終于卡起自己的棒球帽,在提示板上寫下兩個碩大的“OK”。
“您可真是吓死我了,看表情還以為效果您不滿意呢?”
“不,大家都做得很好。”程謙陽深吸一口氣,重新換上熟悉的笑容,“《正點零距離》是擁有紮實聽衆群體的老牌節目,已經積累起了相當多的經驗,前幾任總編導也基本确定了相對傳統保守的節目風格。”
他雖然和藹可親地安慰其他工作人員,但所有人都知道,好相處都是錯覺。
這位如今臺裏的大紅人,穿着年輕的優秀海歸,娃娃臉的混血帥哥,只要是談及工作時露出的笑容,多半是笑裏藏刀。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憋着一口氣兒。
“但是——”
程謙陽果然轉折了。
“我知道突然尋求轉型是相當辛苦的事,不過再苦也得做呢。你們看看前幾期的節目質量,說句難聽的話,如果不是放在黃金檔,收聽率連深夜科教節目都還不如。你們是想輸給情感類節目嗎我親愛的新聞工作者們?”
“受衆本位,朋友們,我們雖然是政x府的喉舌,但也該想想聽衆的訴求究竟是什麽。在我看來這檔節目還能撐着全靠無聊時候聽聽主持人念新聞打發時間的一批人了——因為他們并不需要在節目中獲取信息和訴求。那些真正有需求的聽衆早八百年前就離開了。”
他揚了揚手中的筆,不慌不忙。
“怎麽?還覺得自己的聽衆基礎好?那麽現在立刻讓臺裏把節目換到別的時間段,你們覺得還有多少人會守着節目聽?醒醒吧大家,《正點零距離》現在的內容已經脫離群衆了,零距離在哪?告訴我?”
“事件發生時群衆想了解的是什麽?他們挂心的究竟是什麽?領導說的話和解決方案?如果你覺得是這樣那麽請明天就遞交辭呈給我吧,注意格式規範。”
在座的每一位,沒有一個敢吱聲。
氣氛凝重又壓抑。
哪怕程謙陽穿着某年輕人鐘愛的休閑品牌最新款外套,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其他人也依然感覺無法拉進與他之間的距離。
會議室靜得駭人,在衆人共同沉默了數十秒後,程謙陽終于拍了兩下掌,打破這個僵局。
“好啦好啦!大夥都辛苦了,我不是也陪你們加班加點将近一周了麽?”
這确實是程謙陽最近回不了大院的原因。
這周他有一半的時間待在臺裏,除了節目的事,國內的交接工作也相當繁瑣。而另一半的時間則待在他于廣播大樓附近租住的房子裏。
說起那套采光還不錯的高層小複式,程謙陽又想起了陸安城。
他回國前就托人比照陸安城的喜好裝修好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帶人過去,在那張新床上做一做?或者在二樓欄杆上?
可惜他最近實在是太忙,工作之餘他還得去見見節目的新贊助人,只能飯飽後思一思淫欲,以解相思之苦。
此刻陸安城正躺在店裏私人休息間沙發上,他屁股一癢,悠悠轉醒。
小王正好來敲他的門,他虛弱地喊了聲“進”,重新把頭埋進枕頭裏。
“喲,二少,您可終于醒了,日上三竿了都。”小王進來打趣道,“您太久沒喝了吧,怎麽昨晚上兩個妞就把您喝趴下了?您還不讓她們伺候。”
說着湊到陸安城枕頭邊:“難道說您換口味了?您和我說說現在喜歡什麽樣的,我多讓人留意留意啊!”
“滾……”陸安城腦袋炸裂,腿胡亂一蹬把人踹開了,“店裏的姑娘丫什麽時候變這麽能喝,不得把客人全喝死。”
“诶,瞧您說的,不是您讓練的嗎?前幾個月新來一姑娘,不會喝,險些叫不懂規矩的客人吃了豆腐,還吐得差點進醫院洗胃。您自己說的,讓她把酒量練好了再上崗,別被人占了便宜去。”
陸安城懵了懵,他說過這麽安慰人的話嗎?這話說的,也太溫暖人心了吧,人姑娘萬一愛上他咋辦啊。
“有這回事兒嗎?”
“您給忘啦?哎喲那天您自己喝大了,還抱着姑娘哭呢,說什麽千萬不要步您的後塵,男人都是狗東西,就會趁虛而入,您吃過大苦頭。”
小王說着還做模做樣地學起來,八分神似,搞得陸安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當時一聽就知道您說胡話呢,別說咱們城東這片兒了,放眼望整個東南區吧,誰不得給您幾分臉色看啊,還敢讓您吃大苦頭,不想活了?”
陸安城冷笑一聲,呵,還真有,現在不知道正在哪兒逍遙呢。
說着,心底那股煩躁又湧了上來。
他睡在店裏已經三天了,整天除了喝就是睡,不然就是跟幾個狐朋狗友打牌打游戲,醉生夢死。
程謙陽別說來找過他了,就連聯系也沒聯系過。
陸安城原本是最煩程謙陽黏着他的,一看他打電話來查崗就給掐了。對方再打,他再掐,如此循環,樂此不彼。
可現在人不找他,他更煩了。不是擔心程謙陽遭遇了什麽不測,就是擔心他被小白臉給拐了。
對!看好他別被小白臉給拐了!程謙陽是他最好的哥們,他這是關心程謙陽!萬一到時候他讓人騙光了錢財呢?省得到時候他到處找人哭去!
對啊!就是這麽簡單!
陸安城頓時開了竅,心情大好,感覺心口所有的陰霾都消散了。他蹭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可下一秒只覺得腰酸背痛,全身都跟散了似的。
他終于想起來自己前不久剛病了一場,還這麽喝,簡直是自找罪受。
何苦呢?為了個程謙陽犯賤?
陸二少一想明白,頓時就不郁悶了,整個人神清氣爽,宿醉的痛苦也自我麻痹式減少了一大半。
程謙陽不聯絡他,他也不聯絡程謙陽,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萬一程謙陽真被人騙了咋辦,他還是得去找他!關心他!
對!陸安城好樣的!世界第一大善人!世界第一好兄弟!
“行了行了這嘴貧的,滾出去,我換身衣服回院裏一趟。”
陸安城一邊從床上爬起來一邊趕人。
“不是,二少啊,我剛才還想說啥來着,我給忘了。”小王瞧了瞧陸安城半敞開的襯衣,肉體若隐若現,一拍腦袋,“哦!我想起來了!”
“我剛才想說啊……您別揍我啊,您要是對店裏的姑娘沒興趣了,不如試試男的吧,現在的男孩兒哎喲那叫一個會玩,而且看看您這英姿飒爽的樣兒和不拘小節的個性!一看就是四處難尋的好一啊!那些男孩兒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呢!肯定能把您伺候好了……”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安城一腳踹到了門邊。
陸安城氣得漲紅了臉,憋了半天大罵道:“滾!”然後也不打算換身新的了,氣沖沖扣了衣服出了房間。
“啪”地一聲震天響,門被帶上,留下管事小王扶着門爬起來。
“不是,要不想含淚做一,您做零也行啊……就是這個一吧他比較難找,來咱們店玩兒的不一定有……”
另一個管事的小陳聽到動靜了上樓來看,正巧和怒氣沖天的陸安城打了個照面,再一看小王都歪了地上,正碎碎念。
“你看看,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吧,二少一看就是鋼板兒直的直男,你和他提這種建議不是找抽麽!”
小王揉了揉撞疼的地方:
“那可不一定,我告訴你,昨晚二少喝大了吐得不行,睡了以後我來看過他好幾次,一直在念個名字,一聽就是男的!咱們二少八成是被這人給甩了才在店裏待這麽多天,借酒消愁呢!”
于是陸安城打了個噴嚏。
作者有話說:
我優秀的小程,媽媽都不好意思跟他一個專業出身。